听到些远处阿若的声音,阿难心内了然也没多问,回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有点饿。”
沈恻便取了些干粮和水看着阿难吃了。吃也吃的不利索,索性将人再次圈到怀里,亲自动手喂了。
看着怀中之人的眼睛,隐隐含着水光,一副欲说还休之态。沈恻将她揽到身前紧紧抱住,“为什么要骗我。”
被这么问的心头一跳,阿难还以为沈恻知道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要骗我。”沈恻又说了一次。
“没…”
“还说没?嗯?”
“说什么啊。”阿难亲了亲他的下巴,“不是和你说了我就是吃补药吃过头了吗。估计就是放放血就好了。”
“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不把你自己当回事。”沈恻捉了那小手放进自己领口之中,小手触摸之下是凹凸不平,好似被火烧之后的痕迹。他盯着阿难面色变化,才道:“我这般活过来寻你,不是让你骗我的,阿难。”
自知是瞒不住了,阿难身子动了动,整张小脸儿都埋进了沈恻怀里。叹了口气闷闷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个老大夫说我油尽灯枯活不过两个月了。一开始我也不信,这么吐血不信也信了。”
沈恻只是试探性的套话,没想到阿难真就说了。听到那句活不过两个月,皱了眉头。阿难身子一向康健,且那长梦之毒也是被自己清除了干净,怎会活不过两个月。没说什么,只捉了那手腕又探了探脉搏。
谁知阿难缩回了胳膊,只揽着沈恻的腰身儿,瓮声瓮气道:“你把不出来就算了,万一是那老大夫吓人也不一定。反正马上就要到褚鸳那地方了,到时候再看呗。”
说罢抬头去蹭沈恻的下巴。沈恻眉头紧簇,被人儿这么闹着,那脸色也不见放松。
阿难埋怨,“我不想和你说就是怕你这副德行。所谓阎王教你三更死,你便活不到五更,都是命!万一真活不了,你还连个笑模样都不给我了?那你还不如那个时候就死悬崖底下得了。好歹做梦里头你还是个会乐的。”
微微推开她,沈恻盯着那张脸,“你逞强什么,怕就怕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也设想过这王八蛋知道自己快死的消息是个什么反应,想过他慌张,想过他发怒,却唯独没有想到过沈恻会这般认真的对自己说,不要逞强,有我在。
鼻头一酸,那眼泪就止不住。
轻轻拂去小脸儿上的泪珠,沈恻直接起身将她横抱起。脚尖轻点,跃到了马背上。
耳旁是风声呼呼,身后是他温热的怀抱。心口痛楚都算不得什么了,安心至极。
“不等阿若他们吗?”
“他们后面自会赶上。”
阿难嘴角扬起,闭眼假寐,乖顺无比。攥着沈恻衣裳的小手逐渐松了开去,马儿剧烈颠簸之中,也吵不醒她。
两日后,无双谷。
子时刚到,褚鸳正睡的香甜。房门被一脚踹开,吓的她直接窜了起来。迷迷糊糊瞧着是沈恻,开口就骂,“哪家龟孙儿扰我清净!大半夜的诈尸啊!”
还没待反应什么,沈恻身形一闪,就直接将褚鸳从床上推开,小心翼翼将阿难放到了床榻之上。语气颇有些祈求之意,“褚姨,救救阿难。”
这就稀奇了,这么多年,沈恻一向都是连名带姓的喊她。头一遭被他喊了姨,愣是给褚鸳也吓了一跳。
又看沈恻还是那身衣裳,粉袍血迹斑斑,肩胛骨处的伤口也不过粗粗处理,想来事情也没那般顺利。
褚鸳还有些迷糊,“这怎么了?不是说去救你的心上人吗?怎么弄成了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是不是这姑娘不愿来着啊?”
沈恻不说话,双唇紧抿,强硬的扯了褚鸳坐到床边,“褚姨,先不要问这么多,阿难昏迷两日了,我瞧不出什么,你快帮我看看吧。阿难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这小子算是褚鸳从小看到大的,一向都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想到也有今天。也不耽搁,探手抚了那脉搏,褚鸳清醒了。
“你小子倒霉,这姑娘麻烦啊。”
“什么意思?”
“她中的是情蛊。”
这话一落,沈恻愣住。
“情蛊你知道的,她若想活,除了爱上下蛊之人,便是下蛊之人自愿取出这蛊虫,不过此举对下蛊之人无异于是自戕。极为损耗寿元。”
“而且用这玩意儿的能有几个愿意放手的,我瞧着啊,你要是欢喜这姑娘,就离她远点儿。”褚鸳无奈,“情蛊情蛊,不动情便无事,这姑娘若心如止水,也就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
沈恻面色越发冰凉。略微一想,便就清楚是恒玉的手笔。“我若将下蛊之人杀了,可否能解这情蛊?”
“使不得使不得,你要是把下蛊人杀了,这姑娘也别想活。”
沈恻听言一语不发,只紧握阿难小手。半晌才道,“当真一点儿法子也没?”
“是。只要下蛊之人自愿取出蛊虫,也好说。不过情蛊好解,人心难解啊。”褚鸳说完这话,瞧着那小子一脸颓然,叹了口气又道:“还有个法子,不过太缺德了点儿。”
沈恻因着这话,眼睛一亮。
“只要这姑娘怀了身孕,我便可将那蛊毒转移到那胎儿身上。十月怀胎,可将蛊毒尽数转移。不过生出来就是个死胎了。”
圆月高悬,竹屋之前湖水倒映天上月影。偶有微风而过,泛起涟漪一片。马蹄之声不断,终是扰了这谷中清净。
恒玉看着那亮着烛火的竹屋,心中微动。无双谷是她娘亲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后来知道真相,他一个人也来此地看过,那竹屋便是他亲手所修建。
绕来绕去,阿难还是住到了他亲手所建的屋子里头了吗?
大概是知道有些事情是妄想,是以总喜欢在其他地方找些安慰。哪怕极为牵强,也算聊以慰藉。
恒玉摆摆手,身后乌泱泱一片人便勒住了马。只他一人下马,用了轻功停在竹屋之前。
外间动静不小,沈恻早已察觉。起身拿了剑,只当作平常似的打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竟无想象的剑拔弩张。
“你如果不想阿难死,就将她还给我。”恒玉先开了口。
“还?”沈恻笑了笑,饱含轻蔑之意。“阿难从来也不是你的。”
忽见虚影闪动,二人已缠斗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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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自动送上门来
七日之后。
江湖因为几个消息,又见风波。
江湖通缉榜第一已不再是美人榜第一的阿难,而是换成了高手榜第五的沈恻。下了江湖通缉令的乃是武林盟主之子,恒玉。此乃其一。
世人皆知,一旦下了通缉,如要取消,则需要下了通缉令之人亲自去云生结海楼撤榜。阿难通缉被取消,证明南星宫宫主上官秋水没死。上官秋水没死,必然会向灭了南星宫的重莲寻仇,此乃其二。
武林盟主恒之恪身死。意味江湖无主,推选新的武林盟主又成了江湖第一要事。此乃其三。
除却这三件事,更让江湖为之振奋的则是云生结海楼放出消息,寒玉神令之长生之谜,需北极神玉加之辅助。修炼得当,即可长生。
当日恒家山庄,众人皆瞧见原本走火入魔的掌门夫人阿若已与常人无异。更加证实北极神玉就在重莲之中。
更有一谣言,指白泽抢走北极神玉对外称是为了自己夫人,都是借口,寒玉神令必然也在重莲,不过是为了长生不老罢了,不然何需下了狠手灭了南星宫满门,就是怕泄露这秘密。
一时之间,赤冶刀,北极神玉,寒玉神令,皆在重莲的消息闹的沸沸扬扬。重莲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四月中旬,正值春末,时来温暖宜人,着实教人困乏。
却见恒家山庄,上下皆是裹白,下人脸上也是一副严肃模样。刘丙乙前来吊唁,见厅中江湖之人众多,而恒玉则一脸麻木的站在旁边。
恒家三公子恒松坐在特制的轮椅之上,更显颓然。
刘丙乙心下难过,觉着自己这恒玉兄弟还真流年不利。短短半个月内,娘子被人抢了,老子也死了,就剩这么一个手足兄弟还残废了。
本想上前安慰几句,又被一旁的辛显九给拉了出去。
直到将这蠢汉拖到外院,辛显九才给了他一拳,“我和你说,恒玉这会儿心里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子,你最好是少说话。”
“那也不能不安慰吧,还有比恒玉更惨的吗?”刘丙乙揉了揉胳膊,“你说这三公子恒松怎么突然就残废了?那日恒玉大喜日子我瞧着还好好的。”
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辛显九才凑近刘丙乙耳边,悄声道:“传言说是恒玉带着恒松找沈恻报夺妻之仇,但是回来的时候,恒玉倒没什么伤,恒松却是一身武功都被废,腿也被人打断了。”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恒玉武功那么高,其他能打得过他的又与恒家无仇无怨。除了沈恻还能有谁。”
“这是不是犯什么邪祟了?要不要拉着恒兄弟去拜拜佛?”
瞪了这蠢汉一眼,辛显九叹口气,“走吧,去喝酒,不要给恒兄弟添麻烦。现在江湖乱得很,什么选举盟主,又是找重莲的,咱们不掺合,去喝酒!”
“重莲其心可诛,为了至宝都杀了多少人了。夏侯玄,南星宫,造孽啊!”刘丙乙又皱眉道,“那阿难姑娘如今也没消息了,她到底欢喜谁啊?怎么一会儿恒玉一会儿沈恻的。就说红颜祸水吧,你看把恒玉折腾的。”
“一个姑娘家能祸水到哪里去,还不都是男人的事儿。”
是了,一个女子能做什么。何况还是阿难这般只顾着自己快活,也无什么城府算计的女子。
阿难如今是在一处寺庙里快憋坏了,那日半夜三更不知道怎么就醒了过来。面前是个生人,还以为是被人掳走了,如果不是瞧见旁边的白泽和阿若,阿难估计自己就会一巴掌呼给褚鸳了。
原以为要跟着白泽阿若一道回了重莲,结果半路褚鸳非说什么在寺庙里头每日念念佛,有利于活命。
褚鸳也没瞒她,将情蛊之事悉数告知,连怎么解这个毒都没隐瞒。
阿难第一反应古怪的很,只道:“若是生个娃娃,那肯定是沈恻的,我可舍不得。我和沈恻的娃娃还指不定多好看。反正你意思就是不动情就没事儿,但也不确定我能活了多久是吧。”
得到褚鸳肯定回答之后,阿难乐了,“那也好办,如今那龟儿子没事儿,我不见他不想他就完事儿了呗。之前给那老大夫说什么活不过两月吓死,原来如此,那好办好办。”
然后连着七日,褚鸳就看着这姑娘能吃能睡,不但情蛊一次没发作,人还养了些肉出来。脸上那疤也算脱落干净。褚鸳圣手第一名不虚传,不但没了疤痕,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给了阿难养着,那皮子越发的白嫩。
褚鸳也不说沈恻在何处在做什么,阿难索性也就放宽了心不管了,只写了封信让云生结海楼和沈恻务必尽快找到素素,至于银子,就找沈恻要。
这架势看的褚鸳怀疑这姑娘根本就没把那小子放心上,还特地写信一封提醒沈恻,阿难根本就不欢喜他。
这处小寺庙,庙小和尚少。算上那五岁天天流鼻涕的小和尚,统共不过四人。老住持不善言语,时常不说话,阿难无聊狠了就拉着这五岁小和尚说话。
小和尚圆头圆脑,天天吃些没油水的斋菜还能养这么圆润,看着人欢喜很。娃娃也能分出好看不好看,自打阿难住进了这寺庙,这小和尚除了睡觉如厕,其他时候都跟个尾巴似的黏在阿难身后。
今日这日头好,阿难就搬了个摇椅在院中晒太阳。一旁小和尚就拿着个团扇轻轻给阿难扇着风。生怕这太阳把这姐姐给热着了。
褚鸳从药房端着一碗药出来,瞧见这架势,酸道:“你倒是会使唤人。我这个长辈给你煎药端药,这么个小的你也不落下,这几月的天气就拿了团扇,有什么可扇的。”
小和尚极为认真的盯着褚鸳,“老嬷嬷你不要说姐姐,是我怕姐姐热着了,自愿给姐姐扇的。”
这话说完阿难没忍住,笑的肚子都疼。看着褚鸳脸色难看,接过那药笑的不行:“你这岁数,这小子喊你老嬷嬷倒也不算过分。”
实则褚鸳虽长相平平无奇,但那脸上无细纹,头发也乌黑,看起来和那老嬷嬷可不搭边。不过人比人气死人,娃娃不会骗人,就要委屈委屈褚鸳。
老的不和小的计较,看着阿难喝药利索也不矫情,褚鸳也不计较那话。“这碗喝了,晚间食了晚饭,再来药浴。”
“这情蛊都没发作了,怎么还每日药不离口的。”
“这东西伤身啊,你后面不生养了?若这会儿不好好调养了,你后头怕是不易生产。”
阿难听言扯了扯嘴角,还生养,能活着就不错了。后头能不能再见沈恻都是回事儿。要是恒玉这一辈子都不愿意解开这情蛊,那她能怎么办。
搞成现在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仇还不能报了。当真憋屈。
细长胳膊一抬,广袖就遮住了她的脸。小和尚那个位置瞧着,看着日光透过轻纱广绣,拂在她脸上,只觉得镀了一层柔光。
“姐姐,老嬷嬷说的生养是什么意思?”
阿难不动,只哧哧的笑,“就是从我肚子爬出来一个比我还好看的小姑娘。”
“那姐姐生了,一定要带来给我瞧瞧。”
“好啊,只要我能生的出来,也有那么一天。”
*
赶往重莲途中,稍作休憩。
上官秋水内伤已好,无双谷那夜动手动的狠了,被恒玉在胳膊上划了一剑。好在没什么太大关系,就是策马扬鞭不方便了些。
沈恻将干粮递给她,她却不乐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