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璇本是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被踢了这两下,她才终于有所动弹,艰难地抬头转向她们。
她的头颤颤的,明显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目光本是呆滞的,在看到她们的脸后,便突然通红地瞪起,马上企图想站起身,却又狠狠地趴了回去,血脸上吃上了更多的尘土,她只能无力地朝她们伸出手:“你们……你们……”
她的眼里充斥疯狂的恨意,眼珠子几乎瞪出:“你们……”
陆漪和襄锦夜见其企图靠近她们,她们便朝后退了些距离,襄锦夜满含讽意地说道:“我们怎么了?”
温玉璇死死地咬着牙:“死……你们死……”
“可惜了,死的该是你。”襄锦夜忽然上前一脚踩在对方背上,“你不是耀武扬威的,自诩很能么?”
她这一踩,令温玉璇疼得打颤,甚至道:“疼……疼……”
温玉璇说着,竟是呜咽出声。
陆漪注意着温玉璇的模样神情,渐渐总算看出不对劲,她便对襄锦夜道:“锦夜姐,她好像疯了。”
“疯了?”襄锦夜闻言,便来到温玉璇面前,正欲打量起其正脸。
但温玉璇再目及到襄锦夜的脸,含泪的眼里马上又露出蚀骨癫狂的恨意,她立即疯狂地试着朝其爬去:“死,你们死……”
说着,她竟是用尽全力嘶吼起来:“死……”
但嘶吼罢,她又哑声哭了,该是因她本就哭得太多,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血脸上早已有横七竖八的许多泪痕。
她哭了哭,又转而笑起,笑得痴痴傻傻,比哭还要难看。
她无力地面趴着地,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襄锦夜与陆漪对视了番,过去朝温玉璇的脑袋踢了下,见温玉璇未再有反应,襄锦夜便挑眉:“还真疯了。”
这种人到此地步,自然不会有谁同情。
陆漪再看了温玉璇一会,说道:“以她的武功,不至于会因为这些伤连爬都爬不起来,她这是怎么了?”
“记得之前抓她时,她是先被柳寂淮用药软了筋,才有了后面的下场,但那药不至于到现在都不能褪去。”襄锦夜打量着温玉璇,琢磨了下后,又道,“终无山庄不会那么便宜地就这样放了她,让她有机会为非作歹,她该不会是被废了武功吧?”
陆漪闻言,继续看着温玉璇:“倒有可能。”
襄锦夜笑了笑:“她这种人自诩容貌与武功皆是一等一,便总觉得自己高于任何人一等,如今是容貌和武功都没了,以她这性子,受不了这刺激,疯掉也毫不意外。”
说着,她便过去又朝温玉璇狠狠踢了一脚。
温玉璇难以忍受地痛吟了声,她缓缓侧过头,再次因见到陆漪和襄锦夜,而疯狂抓着地想要靠近,但结果就算十指出血,她却移动缓慢,刻骨的愤恨绝望,让她忘了痛,只更疯狂地扑腾:“死……死……”
襄锦夜环起胸,故意朝其大声道:“丑陋无比,废人不如的温玉璇。”
话语间,她后退了些,让温玉璇的努力白费。
这话是戳温玉璇痛脚的,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得血红,随之扑腾得越发厉害,却也只是狗刨地。无能为力的恨几乎贯穿她的胸膛,令她只能哑着嗓音大声叫了起来:“啊!”
陆漪看着温玉璇那张面目全非,又恨意扭曲的脸,下意识侧过头。
她拉起襄锦夜:“我们还是走吧!”
襄锦夜朝温玉璇啐了口,说道:“倒是可惜了,我本想扔她入窑子,可她这副尊荣,乞丐都不会要。”
听到她的话,温玉璇又受不得刺激地叫了起来。
襄锦夜再骂骂咧咧地朝温玉璇踢了脚,才由陆漪拉回了马车,温玉璇看着她们的背影,还在用尽全力嘶叫着想要靠近。
襄锦夜回头朝温玉璇看了眼,便对精卫道:“我和小漪皆因受伤而无力,麻烦大哥帮忙将她踢到路边,越远越好。”
精卫应下,立即过去朝扑腾不止的温玉璇踢去。
他的脚法干脆直接,一脚便将温玉璇踢飞,摔得老远,她单是想再爬回路边,亦是能累断她的气。
襄锦夜和陆漪看了,便愣愣地对视了眼。
这哥们脚力够好。
两人多看了那精卫一眼,才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不得不说,那终无山庄内,随便一个人都是高手。
她们坐回马车内,襄锦夜对陆漪道:“待你回到国师身边,记得派人盯着温玉璇,防止她被人救。”
话罢,襄锦夜便疲惫地闭上眼。
陆漪自动忽略对方前半句话,只道:“他们会选择扔她出来,定是也做好了打算,不会给其侥幸的任何机会,她那样子,撑不了几日就会死在野外,多活几日,只是多受几日折磨。”
襄锦夜心觉也是,便没再说话。
陆漪也闭上眼,马车一路平稳前行,没再遇到其他任何插曲,因着速度慢,她们近午时才到任家。
两人踏进院门,未想侧头就见到银欢坐在院内靠东的石桌旁喝茶。
抬眸看到陆漪,银欢缓缓将茶杯放下。
在这里,银欢只会找陆漪,襄锦夜来回看了看两人,便识趣地松开陆漪的胳膊,过去进了屋。
这次陆漪倒没有对银欢视若无睹,她稍顿,便朝其走去。
桌上的茶该是胡一栀给准备的,银欢为陆漪倒了杯茶搁在桌对面,他道:“我就猜到你会回来。”
陆漪没坐下,也没喝茶,只对他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她当时虽意识模糊,未昏迷时的事,也多少有印象。
银欢瞧了瞧她那张苍白的脸,便将那杯茶端起递给她:“喝了吧,怀着一身伤颠簸一路,也算不易。”
陆漪还是接过,低头轻呡起。
银欢压下心中苦涩,朝她笑了笑,道:“是不是阿寻将你赶了回来,你就不言不语地真的走了?”
陆漪喝茶的动作稍顿,未言语。
银欢抿了下唇,叹道:“你该是可以感觉得到,阿寻并不是真的对你没了情意,你又何必随着他闹?”
陆漪闻言,颇为疑惑地抬眸看向银欢。
银欢默了会,继续道:“你中药的时候,只要有点意识,唤的都是阿寻的名字,你根本放不下他。”
陆漪垂了下眼帘,仍看着对方。
银欢站起身,靠近拍了拍她瘦小的肩头:“回到他身边吧,你放不下他,他也不可能真的对你放手。”
陆漪的眼里渐渐露出诧异,她觉得眼前银欢好像换了个人。
有一种过尽千帆,豁然通透的感觉。
她问道:“你不嫉恨他了?”
银欢又稍默,才应道:“我对他,嫉妒倒是有,至于恨,却是没有资格的,上辈子你害了他,今世他害了你,无论是怎样的爱与恨,因与果,那都是你们的事,我跟着瞎掺和什么。”
陆漪闻言,面露惊意:“你……”
银欢迎视她的眼,挑眉道:“怎么?只允许你们重生,就不允许我也插一脚?”
陆漪怔了会,问道:“何时的事?”
银欢道:“之前带你逃去那个村外,身中阿寻的那一箭后。”
他找尽理由固执地恨着阿寻,死抓着陆漪不放,最后发现,他根本没有恨阿寻的理由,也没有死抓着陆漪的理由。
毕竟前世,她是遭他囚禁致死。
看着仍在发怔的陆漪,他不由缓缓抬手,想抚上她的额头,又无奈地将手收了回去负在背后。
很可惜,她与阿寻的同时重生是为了再续前缘。
而他的后一步重生,却是为了成全。
仿佛是为了自我安慰,他忽然笑了,又对陆漪道:“说来说去,我们终归是夫妻一场,上辈子你到死都是葬在我的名下,这也值得我去知足。”
虽然他很后悔,上辈子未珍惜与她的那段缘。
陆漪终于回神,便低头嘀咕起:“前世你那么恨我,我还以为你会把的尸体扔了,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呢!”
说起来,这倒是像银欢的作风。
银欢看着她,自然听清了她的话,这倒是她难得心平气和地对待他,虽然这是因为他终于不再纠缠她。
他道:“那也得我舍得。”
陆漪闻言稍怔了下,便又抬头看了看他,察觉到什么后,她便未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银欢看透她无意了解前世他对她的心意,便识趣地压下失落,又劝道:“你还是赶紧去把阿寻哄好吧,免得我看你单着,时间一长,又禁不住对你抱有希望,继续纠缠于你。”
要知道,他们前世的夫妻缘不了了之,他亦有不甘。
第114章
在陆漪看来, 银欢从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他不再嫉恨杨寻瑾,也不是个会说苦口婆心之话的人, 然而这次,他却是说了不少。
她不会知道,银欢如此劝她的目的, 虽是在为她和杨寻瑾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自己死心。
否则时间一长,他该是真会再起什么恶念。
最后他又拍了拍陆漪的肩头, 压下只有他自己才懂的不舍,以及几欲让他红眼的心酸, 垂头缓缓离去。
陆漪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道了句:“对不起。”
银欢没应,迈步踏出院门间的门槛。
随着他的离去,陆漪再在原地站了会,待她心头的那份复杂的滋味渐渐散去后,她才转身正欲过去进屋,这时她又听到动静, 便回头看去, 见是任逍扶着蒙上面纱的温玉秋踏入。
温玉秋看到她,便道:“怎么不等我?”
陆漪愣了下,反问:“你这是?”
温玉秋道:“我这身伤,自然不能回家,便打算待这里和你们一起养伤。”话语间, 她脱离任逍的手,朝陆漪步去。
温玉秋的伤算是最重的,陆漪伸手扶住她。
陆漪的意思其实是,她和锦夜姐都以为温玉秋该是会留在任逍那里才是,然而温玉秋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
陆漪看向任逍,朝其颔首。
任逍负起手,叹道:“她非得过来,我便送她来了,索性她习惯和你们待在一块,那便麻烦你们了。”
陆漪道:“不麻烦,我们都是自己人。”
任逍点了下头,便又看向温玉秋,但温玉秋已是拉着陆漪转身朝屋里走去,似乎有些不怎么搭理他的意思。
任逍无奈地笑了笑,瞧着她们关门,一时未走。
屋内,陆漪和温玉秋相互搀扶着往屋里走时,陆漪低声问温玉秋:“既然都是误会,你们还没打算和好?”
温玉秋默了瞬,道:“再说吧!”
陆漪看着温玉秋,欲言又止,最后便什么都没再问。
她理解对方,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就算守得云开,两人要再毫无芥蒂地在一块,也需要时间。
两人进入房间,分别挤到两张床上歇息。
好好的一番发财梦,四人再归家,却都满身伤,后来接连多日,她们都老实待着养伤,因人多热闹,倒也不算无聊,甚至因任逍日日过来给她们送些酒楼买来的饭菜,以及各种零嘴,她们的小日子过得还挺惬意。
转瞬便是十五月圆中的元宵节,个个都是习武之人的她们,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活蹦乱跳毫无问题。
这日一早,她们便在院内做元宵,心情都不赖。
元宵出锅时,恰任逍提了个大食盒进来,他见她们一人端了个碗往屋里走,稍一想,便问:“你们自己做了元宵?”
话语间,他跟上她们进了屋。
胡一栀将自己那碗元宵放下,就去接过任逍手中大食盒搁到桌上打开,见到里头是元宵,便颇为失落:“怎么也是元宵?”
任逍拿了个凳子坐在温玉秋身侧,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懒鬼会想到做元宵,便买了些过来,下头还有些小配菜。”
这几日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何为物以类聚,她们个个都又懒又爱吃。
胡一栀立即打开食盒下层,果然看到一叠叠精致的小配菜,那都是堕落了几日的她们懒得捣鼓的,她们便都没客气,低头就着那些小配菜,吃起她们碗里的元宵。
陆漪想到什么,对任逍道:“锅里还有你的,你自己去盛。”
任逍闻言笑了下,起身去了灶房。
边吃边聊的一顿作罢,他们便在外头石桌旁吃着零嘴晒日头,等着晚些时候,一道去外头逛逛玩玩。
任逍仍旧是拿了个凳子坐在温玉秋身旁,像个跟屁虫,这些日子都是如此,其他人早已习惯。
胡一栀托腮看着众人,忽然叹了口气,颇有些惆怅。
襄锦夜嗑着瓜子,瞥了其一眼:“干什么?”
胡一栀道:“虽然这些日子我们都身上怀伤,但我觉得过得还挺好,虽然住得挤,内心却极为充实。”
襄锦夜挑眉:“所以呢?”
胡一栀撇了下嘴:“如今我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感觉……”
她本欲出口的话,又因反应过来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在这么好的日子里说些扫兴话,似乎很不识趣,她后悔挑起此话头。
她看了看其他人,也拿了把瓜子嗑。
但她就算没把话说出来,其他人也都了解,便无人接话。
陆漪单手托腮看着襄锦夜,心中亦是有事,她始终没忘记惜安的事,锦夜姐迟早有一日会知道。
不知那个时候,锦夜姐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怡然。
襄锦夜察觉到陆漪的目光,便朝其笑道:“你又怎么了?”
陆漪摇了摇头,像受到感染似的,同样拿了把瓜子转身嗑,并朝坐在一块的任逍和温玉秋瞥了眼。
“我看你们是闲得慌,才会想东想西。”襄锦夜食罢一把瓜子,便拍了拍手,起身道,“我看要不这样吧,我们现在出去买些花灯回来,装点下这院子里外,这样才有个元宵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