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漪摇头:“没什么。”
胡一栀瞧着她,有些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最后只道:“好在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下次你可别睡什么凉水中。”
陆漪也觉无奈,她没想那样睡,却似乎是被梦魇抓住。
后来她道:“天色不早,我先睡了。”
胡一栀应了声:“好。”
胡一栀转身离开,陆漪关上门,有些心不在焉地过去上了床,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呆,闭上眼。
这晚她睡得不是多好,碾转反侧许久,才睡着。
因睡得早,次日她醒得仍不晚。
打开门,她正要转身回屋洗漱,低头忽见门侧有一封被石头压住的信,便低头捡起打开,发现竟是陆白羽给她的。
看到信上的传唤内容后,她拧起眉。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除了柳寂淮,她不认为随便一个人就能无声无息地闯入国师府。
胡一栀房间的门由里打开,陆漪闻声便看了过去,见到在门口打着哈欠的胡一栀,她微抿了下嘴。
胡一栀转头看到她,便问:“陆姐姐,你在干什么?”
陆漪瞧了其一会儿,道了声:“没什么。”
她转身回到房间,又看了眼信上母亲的字迹,将其给撕了。
她呼了口气,洗漱番,便出了府。
在离国师府不算远的一处小林子里,她见到抱剑立于一棵树下,素来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陆白羽。
陆白羽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陆漪过去,淡淡地明知故问:“找我做什么?”
陆白羽默了会,道:“你拒绝被换出国师府?”
陆漪应道:“对。”
陆白羽又问:“你看上国师了?”
陆漪不避讳:“对。”
陆白羽瞧着这已经莫名性情大变,离自己越来越疏远的女儿,劝道:“你和他不是一路人,莫天真。”
陆漪道:“若我非得要他呢?若我没有他,不如去死呢?”
陆白羽脸上露出严厉:“你们不可能,别任性。”
陆漪冷静道:“我不是任性,我就是要他,你不要再管我的事。”
在陆白羽看来,这丫头从小到大虽贪玩,却素来乖巧,懂得分寸,从不会不知尊卑,没大没小。未想眼下这丫头竟是能表现出如此顽劣任性的一面,似完全没有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的意思。
甚至,她还从其眼中看到敌意。
陆白羽试着软了口气,道:“你还小,不懂事,国师那种人,不是你可以要得起的,何况你是齐安侯府的人,怎么可能与他走到一块?”
陆漪便道:“以后我不再是齐安侯府的人。”
陆白羽闻言惊住:“你生于齐安侯府,长于齐安侯府,怎么可能不再是齐安侯府的人?你别胡闹!”
陆漪道:“是不是胡闹,我自己心里清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你若非得与齐安侯府的人一起逼我,那就是让我死。”
陆白羽从未见过这丫头如此固执的模样,一时未语。
她是个冷漠的人,却终究也是个母亲,自然不愿将犯糊涂的女儿往死里逼,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陆漪看了看迟疑起来的母亲,转身就走。
陆白羽立即唤了声:“漪儿!”
陆漪未回头,只道了句:“你以后不要再在此事……”
她话未说完,就见温玉璇领着几个人正朝她走来,看那架势,分明来者不善,亦或根本就是要抓她。
她回头瞪向陆白羽:“你又骗我?”
陆白羽看着温玉璇他们,也是疑惑得很。
陆漪脾气温顺,不是个易怒的人,但眼前出卖她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便做不到不怒,何况对方已经害了她许多次。
又一次的失望,令她红了眼。
她厉声质问:“你到底要为了那个温郑清骗我几次?他到底哪里值得你三番两次把我往死里折腾?”
前世,她不愿接近杨寻瑾,是她母亲帮着温郑清相劝。
她不愿使用美人计,是她母亲在明知道会把她整个人都搭进去的情况下,帮着温郑清对她半哄半骗。
在她怀孕了却什么都不懂,没有及时发现时,也是她的母亲骗她喝下了一碗堕胎药,流掉了她与杨寻瑾的孩子,逼得她嫁给银欢。
明明是她的亲生母亲,却永远只会跟温郑清一起把她当工具。
若温郑清真是恩人倒也罢,偏偏……
陆白羽闻言,虽不解陆漪话中的三番两次是何意,但更不悦这丫头出言不逊,便斥了声:“漪儿!”
温玉璇靠近,凉声道:“你这是在直呼叔父的姓名?”
她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直在刷新她的认知,姑且不说这丫头只是叔父的亲信之女,就算是叔父的亲生女儿,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将尊卑之分扔得这般彻底,无可救药。
听说这丫头算是叔父亲自教养出来的,真令人大开眼界。
陆漪没搭理温玉璇,只看着陆白羽,眼里通红的愤怒久久不散,还夹着浓重的失望、恨意、委屈……
温玉璇算是把陆漪当一个不能有所期待,养残的的废物了。
所以被其忤逆也好,无视也罢,她并不生气,只缓缓地挥了下手,随即她带来的人持刀将其围住。
陆漪总算移开落在陆白羽身上的目光,朝其他人看去。
知道自己现在是插翅难逃,她没打算白费力气,除了面对陆白羽,其他时候,她冷静得很。
温玉璇瞧见,便道:“倒算是识趣,带回去。”
陆漪被反剪住胳膊,她再次看向陆白羽,眼里一片冰冷。
顶着女儿那刺人的目光,陆白羽眼睁睁看着其被带走,下意识追了几步,稍顿后,便施用轻功跃起,迅速离去。
她回到齐安侯府,见到温郑清的书房关着门,便在院内候着。
温郑清公务缠身,直到过晌午时,他才缓缓踏入院中。
陆白羽过去拱手道:“侯爷,三姑娘抓了漪儿。”
温郑清正是朝书房走,闻言顿足,颇为诧异:“这怎么回事?”
陆白羽道:“三姑娘不知提前盯了谁,属下与漪儿见面时,她带了几个人,将漪儿抓走。”
稍顿,她又道:“漪儿误会属下骗她,闹得厉害。”
温郑清怀着思意,迈步继续往书房去。
他由案桌后坐下,问道:“漪儿是不听你的话?”
陆白羽低头:“嗯!”
温郑清双手搭在案桌后,默了会后,叹道:“也罢,她既然如此固执,便只有强行对她,此事你别过问,璇儿有她的分寸。”
陆白羽出声:“可是……”
温郑清道:“漪儿是我的人,璇儿断不会伤了她。”
陆白羽迟疑片刻,终是应下:“是!”
第059章
陆漪被直接押回了齐安侯府, 关在府上西北角的一个废院中。
她静静地坐在屋内,半日过去,总算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随即是开锁的声音,门被打开,进入的是温玉璇。
她看了对方一眼, 没说话。
温玉璇环胸倚在门口,瞧着这丫头始终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模样。
她悠悠道:“杨寻瑾那种人,不该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你也有十六岁了吧?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陆漪凉凉地笑了下:“我不该肖想,你就该?你是不是觉得, 以你的身份才貌,他看上你,才是天经地义的事。”
“是不是天经地义我不知道,总之我确实瞧上他了,也势在必得,以后,他注定属于我, 而你……”温玉璇上下打量了陆漪一番, 淡道,“你生得确实不错,可惜除此之外,一无是处,性格教养更是一塌糊涂, 我劝你还是收了对他的心思,老实为温家做事。”
陆漪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世上总是不缺仗着自己身上的某些优势而自以为是的人,从英公主仗的是嫡公主的身份,眼前温玉璇仗的是令自己引以为傲的才貌。
她们似乎从来没想过,别人是否一定稀罕。
她们更没想过,她们的这份自以为是,令自己身上原本的优势,变得失色,甚至成为笑话。
温玉璇看不透陆漪的笑容,也懒得去琢磨,只道:“你真不答应按我说的,带我进入国师府?”
陆漪渐渐正色:“我有不答应的权利?”
温玉璇道:“所以你是答应了?”
陆漪呼了口气,应下:“嗯!”
温玉璇继续瞧着她,稍默后,道:“你看起来没头没脑的,就不像是个识时务的人,我并不相信你。”
陆漪道:“你是怕我带你进国师府后,变卦坏你的事?但你要知道,我坏你的事,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捅给杨寻瑾,对我没有好处。”
温玉璇道:“你昏头昏脑的,也难说。”
陆漪问她:“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温玉璇稍顿后,道:“我无需相信你,反正没有你,我依然能进国师府,只要把你关起来,不给我捣乱就好。”
陆漪闻言,便未再语。
温玉璇继续道:“你终归是叔父的人,我也不想对你太过分,这段时间,你好生在这里呆着,不会饿着你,冷着你。”
她转身就要走,后来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另外,杨寻瑾是我看中的人,你不要再惦记着,令人觉得膈应。”
话罢,她离去,随即有人过来又将门锁上。
陆漪觉得可笑至极,她理解温玉璇的那种占有欲。
但是,人家允许其占有了么?
阿寻是她的,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视为己有,她才觉得膈应。
简直有病!
西风斜阳之下,国师府前,一顶软轿平稳停下,一身竹青色,穿得颇为深沉严谨的杨寻瑾弯腰踏出。
步入府中时,他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邱忻。
邱忻不解公子看什么,没敢问。
回到归惜苑,杨寻瑾往书房去的脚步停下。
他问候在这里的张陆:“她呢?”
张陆现在算是不用反应就知道公子说的是谁,他应道:“回公子,陆姑娘一早出去后,一直未回来。”
杨寻瑾闻言未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张陆忽然越过他,看向院口处,见到胡一栀领着一位白衣劲装的陌生女子踏进,便过去问道:“你是谁?”
邱忻转身看到,也走了过来。
温玉璇未说话,只看向那头的杨寻瑾。
胡一栀瞧了温玉璇一眼,将脑袋低下:“她是陆姐姐的好友任玉,来暂代陆姐姐受公子差遣。”
张陆闻言不悦:“陆漪呢?”
胡一栀道:“我不知道,陆姐姐早上看到一封信后匆忙出了府,正晌午才回来,那时公子不在,她便与我说,她有重要的事情离开一段时间,这位任姐姐,是她托给我的人。”
张陆上下打量了温玉璇一番,对这个人,他没什么感觉,但这种莫名其妙进府的人,他素来不欢迎。
他便回到杨寻瑾身旁:“公子,这……”
杨寻瑾将他们的话收入耳底,未回头,未应话,迈步进了书房。
张陆看着公子的背影,不知公子怎么想的。
若是以往遇到这种事,他定是会将这陌生女子赶出府不可,但涉及到陆漪,他虽觉不妥,仍是迟疑了。
稍思后,他再看向那“任玉”。
瞧着倒是不卑不亢,气质成熟,不像是个莽撞的。
索性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公子什么都没说,他便暂且不将这女子赶走,只过去对胡一栀道:“教她好好识识规矩。”
胡一栀应下:“是!”
张陆又对温玉璇道:“没事就在院中守着,不要随便进屋打扰公子。”
温玉璇颔首:“是!”
张陆步出归惜苑,又派了人好生去查这个“任玉”。
温玉璇听到外头的声音,并无慌意,她既然敢如此过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不会让人查出来她的身份。
叔父给陆漪做的身份没问题,她的身份就也不会有问题。
邱忻看了看温玉璇,忽然将胡一栀拉远,他低声道:“你怎么能胡乱带人进国师府?咱们国师府还能缺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胡一栀无辜道:“可这是陆姐姐嘱咐我的。”
邱忻闻言,剑眉微拧,觉得莫名得很。
偏偏公子都没说什么,他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他又瞧了瞧这“任玉”,过去进了书房。
胡一栀去到温玉璇身旁,低头站着。
温玉璇没看胡一栀一眼,正想着刚才看到的那杨寻瑾的背影,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背影,亦是风华无双。
上次只匆匆一见,这次她挺想好生看看他的正面。
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她上心。
张陆许是去给杨寻瑾安排了晚膳,他离开没多久,婢女便端了膳食进院,温玉璇抬眸见到,过去道:“给我吧!”
婢女不认识眼前女子,收到胡一栀的眼神示意,才将膳食递过去。
温玉璇接过膳食,从容地往书房去。
邱忻正候在案桌旁待命,忽见这刚入府的“任玉”端了膳食踏进来,颇为诧异,诧异这姑娘的自来熟。
温玉璇对案桌后忙于公事的杨寻瑾道:“公子打算从哪里进食?”
话语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不禁又一次因对方的清俊绝伦,犹如遗世之神谪的姿貌觉得惊艳。
尤其是那干净清冷的气质,令人难以不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