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寻瑾未看她,也未应话。
邱忻马上过去接过温玉璇手里的膳食,嘱咐道:“你出去,以后你不要进来,更不要打扰公子。”
除了陆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公子面前无所顾忌。
温玉璇再瞧了瞧杨寻瑾,有些失望他竟是没抬头看自己一眼,但邱忻都如此说了,她不出去也不合适。
她倒没想到这杨寻瑾竟是这么难以接近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心觉以后有的是机会,她转身离去。
邱忻将膳食搁在北面桌上,未想转身就见到公子的目光不知何时,已定定地落在那膳食上,惹得他小惊了下。
他问道:“公子是要用膳?”
杨寻瑾只仍看着那膳食,情绪不明。
邱忻便也再看了看那膳食,似乎没哪里不一样,后来他想到什么,立即又问:“莫不是这膳食里头有毒?”
若真有毒,他首先想到便是那刚来的“任玉”。
他等着公子的回应,只见公子倚着靠背椅闭上了眼,却是幽幽出声:“真是不习惯她的不在。”
邱忻闻言微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公子说的是谁。
他便嘀咕了句:“陆姑娘走得确实突然,还莫名令一个外人过来。”
杨寻瑾仍在自顾道:“不习惯到心都疼了。”话语间,他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嘴唇似有微白。
邱忻见了,立即紧张地过去道:“公子这是又犯病了?”
杨寻瑾未应,缓缓拿下了搁在胸口的手。
书房外,温玉璇有意隐藏自己的气息站在门侧不远,里头二人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收入耳底,脸上略有沉意。
这杨寻瑾难道挺重视那陆漪?
思起那教养脾性皆是一塌糊涂的丫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张陆踏入院中见到她,便微拧着眉快步过来,语中有着训意:“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离书房远点。”
温玉璇忍下心中不适,走远了些。
这国师府的男子,似乎都没有怜香惜玉的秉性。
她第一次被如此驱赶来驱赶去。
后来她一直在外头守着,本以为怎么着也能与杨寻瑾真正地相见一次,力求第一面就博得他的好感,未想他一直未出屋,那张陆又一直在,还生怕她对他们公子做什么似的。
夜才有些深时,张陆叫了水伺候杨寻瑾沐浴。
她再等下去,便是书房与房间相继熄灯,张陆将她打发走。
怀着一份不快,她去了胡一栀所说的后头小院,见到房内的胡一栀。
胡一栀正是坐在桌旁发呆,意识到有人进来,才立即起身道:“这是陆姐姐的房间,被褥什么的,我已经给您换成新的。”
温玉璇打量着这个房间,缓缓坐下。
她为自己倒了杯茶,解了渴后,才问道:“杨寻瑾为何睡得这么早?”
胡一栀听到她随口直呼杨寻瑾的名字,怔了下,便道:“公子明日一早就要入宫,因为秋猎之事。”
温玉璇闻言,想起现在确实到了这个时候。
她又问:“平时杨寻瑾外出,都是陆漪跟着?杨寻瑾很重视陆漪?”
胡一栀应了声:“是的。”
温玉璇不解:“那陆漪瞧着普通得很,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
胡一栀摇头:“我不知道。”
温玉璇又想起母亲的话,心觉杨寻瑾或许只是觉得长期陪伴自己的玩物没了,才会那么不习惯。
她未再追问其他,只道:“明日你拖住邱忻,我随杨寻瑾入宫。”
胡一栀稍顿后,道:“这估计有点难,他们素来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接近公子,连我也几乎没有接近到过。”
温玉璇有些不耐:“让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做。”
胡一栀犹豫了下,终是应下:“是!”
温玉璇有些疲惫,便打发了胡一栀出去给她准备洗澡水。
趁着水来之前,她继续打量着房间周遭,心道,倒看不出来,那陆漪还是蛮干净整洁的一个人。
她去到床边,捻起被角,低头闻了闻。
发现确实是干净的新被褥,她安心地坐在床上。
水被送来后,她洗了洗身子,就睡了。
她素来不是个懒惰的人,常年跟在师父身边,师父也不会允许她懒惰,次日天才亮一半,她就睁开了眼。
思起杨寻瑾今日要入宫,她马上去了前头。
杨寻瑾无需赶早朝,她踏进归惜苑时,他的房里才刚点上灯。
为了速速拿下杨寻瑾,她打算抓住一切机会接近他,便去到门口瞧了瞧未关的房门,道:“公子可还需要人手?”
张陆正在伺候公子穿衣,听到声音,面上露出不悦。
待公子穿戴整齐,他立即去到门口,沉声道:“你是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起床哪用得着你伺候?赶紧走!”
话罢不等她反应,他直接由里关上门。
温玉璇吃了个闭门羹,脸色比张陆的还要难看。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头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心中滋味自然不好受。
转过身,见到步过来的邱忻,她往南站了些。
邱忻路过她身旁,忽然侧头上下瞧了瞧她,问道:“又没你什么事,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她反问:“作为武从,不该积极值守?”
邱忻闻言,有些愣,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你说得似乎也没错。”
事实上,她说得确实没错,只是从来没招过武从的公子好不容易招来两个,却是过出了当主子的生活。
尤其是陆漪,直接把他们公子给收了。
所以看到温玉璇这样勤快积极的正常武从,他倒觉得不正常。
他没再说话,过去候在房门口。
婢女端来早膳时,房门由里打开,张陆接过。
温玉璇看着这一幕,算是深刻地认识到,这杨寻瑾是个洁身自好到完全不让女子近身的人。
那陆漪……
她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会玩弄起那丫头。
杨寻瑾用罢早膳,终于负手步了出来,往归惜苑外走去。
抓住这个机会,温玉璇立即拦在他面前,道:“听说公子要入宫,属下的武功足以近身保护公子。”
有张陆与邱忻这两个碍事的在,以杨寻瑾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她必须脸皮厚些,才能与他有接近的机会。
因着这是她第一次入他的眼,她抬脸直视着他。
她身上透着自信,从容镇静。
未待杨寻瑾淡淡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邱忻过来挡在公子面前。
邱忻的语气难得很不好:“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这是闹什么,想表现自己,被长此以往地留在国师府?”
温玉璇只仍请示着杨寻瑾:“公子?”
杨寻瑾没搭理她,越过离去。
邱忻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跟上公子。
温玉璇微怔,不懂这杨寻瑾怎么不理人。
她瞧着就那么令人不屑一顾?
瞧到这一幕的张陆满含讽意地出声:“陆漪有事离开,完全不需要派个人过来替她,她定然不会不知道。”
温玉璇闻言,注意力被拉回,立即看向张陆。
张陆继续道:“你看着就是个心机重的,莫不是因为你对公子心存妄想,半哄半骗了陆漪,令她答应让你入府?”
在他看来,陆漪确实像个好骗的人。
温玉璇本还以为张陆是怀疑了自己的来历,未想他说的却是这个。
她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极为不悦。
她看上杨寻瑾,是心存妄想?
无关紧要的事,她随便张陆如何想,便未就着此事给予回应。
就像当初不喜欢陆漪一样,现在张陆也不喜欢这“任玉”,他冷道:“公子不在,这里没你的事,下去。”
温玉璇应下离去。
踏出归惜苑,转到东墙时,她见到步过来的胡一栀,便低低地厉声道:“我不是让你拖着邱忻?”
胡一栀道:“邱大哥素来尽忠职守,陆姐姐不在,我不可能拖得住他。”
温玉璇稍思后,沉沉地瞧了胡一栀一眼,越过其离去。
她回到房间坐了会,离开了国师府。
她在府外换下一身劲装,蒙上面纱,回了温家。
因着她到温家时,才算是真正的早膳时间,她见到母亲卫氏时,对方正独自一人在用早膳。
看到她,卫氏立即放下筷子:“怎的回来了?”
她过去坐下:“杨寻瑾确实有心疾。”
卫氏闻言惊讶:“你这么快就能断定?”
温玉璇道:“我偷听到他们讲话,当时杨寻瑾似犯了病。”
卫氏相信女儿的本事,便陷入沉思。
半晌后,她道:“秋猎在即,他既然真有心疾,那秋猎时,当着皇上的面,不失为一个诱发他发病的好机会。”
自前国师张樾云游后,熙华帝最信任,最倚重的便是袭了张樾一身本事的杨寻瑾,身体上的病也一直由其负责着。对于杨寻瑾的医术,熙华帝可是最信得过,甚至说是把自己的一条命都搁在了其手中也不为过。
但若让熙华帝知道杨寻瑾身怀心疾,那无论是先天而生,还是后来才生,皆能大大地挫败他在熙华帝心中的位置。
他的心疾是后生,他却医不好,便是浪得虚名。
他的心疾是先天而生,那便是欺君。
这也是他们为何如此重视杨寻瑾身怀心疾这件事的理由。
温玉璇吃了块点心,问道:“秋猎时,爹与叔父都会过去?”一直跟在师父身边的她,这种事都不太清楚。
“每年秋猎,他们堂兄弟俩,与你堂兄都会随驾。”卫氏起身道,“我去找你爹,还有你叔父谈谈此事的规划,你继续小心待在国师府,务必要尽快将杨寻瑾的魂儿给勾了。”
温玉璇应下:“女儿知道。”
卫氏看着女儿,又道了句:“还是你让人省心。”
她稍顿,迈步离去。
温玉璇看着母亲的背影,待其离远后,她又坐了会,便起身去了侯府西北角,关着陆漪的废院中。
打开门,她见到百无聊赖地坐在桌上玩手指的陆漪。
陆漪抬眸看了她一眼,未说话。
温玉璇瞧着这丫头如此粗俗的模样,道:“听说杨寻瑾把你当玩物,我突然有些奇怪,他怎么玩得下去?”
陆漪的声音淡淡:“你来就是为了讽刺我?”
来来去去的,温玉璇也累,正欲进屋坐坐,可看到陆漪这德行,便还是继续站在外头作罢。
陆漪再抬眼,恰看到这一幕,没理会对方的嫌弃。
温玉璇便倚在门口,又道:“你瞧起来,待在这里挺习惯,这样也好,免得你遭罪了,我不好向叔父交代。”
她着实不懂,这样一个人为何能得到叔父的重视。
思起今日在杨寻瑾书房外听到的话,莫不是这丫头真有过人之处?
她便打量起对方,怎么看,都觉得没特色。
陆漪无视她的目光,问她:“打算一直关着我?”话语间,她跳下桌,由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喝。
温玉璇应道:“关到你真的老实起来,可看着,你不像是已经老实了,那就关到我成功给温家拿下杨寻瑾时。我昨日已以着你的好友任玉这个身份,留在了国师府,你不用等太久。”
陆漪闻言,喝水的动作顿了下。
她却是笑了:“你最好能一直这么自信。”
温玉璇看着这丫头那满含讽意,又透着丝意味深长的笑,仍旧不放在眼里,只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她只是过来看看,没长待,转身走了。
随着房门的关上,陆漪脸上的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不解既然温玉璇昨日就进了国师府,阿寻为何还不来救她。
之前她已嘱咐过他,他定然不会相信这个温玉璇。
那他怎迟迟不来?
第060章
温玉璇回到国师府时, 杨寻瑾还未回来,她便去到东面湖边候着,力求不错过任何一个入他眼, 接近他的机会。
却未想,整整一日过去,她都没等到他归来。
对此, 她颇有些不耐烦,毕竟她从不认为只是勾引一个男人,会是件多麻烦的事, 偏偏却出乎她意料得费事。
直到入夜时,她才终于等到他的回来。
她见跟在他身后的邱忻西拐离开, 才步了过去。
她本想借机与他说说话,却又见张陆走来,张陆察觉到她的动机,立即大步靠近,拦在她面前斥了声:“规矩些。”
温玉璇低下头,不由拧了眉。
这些人把她当什么?
如今倒弄得她似乎是个人嫌狗臭的,生怕她脏了杨寻瑾一样。
她抬眸看向目不斜视地踏入院中的杨寻瑾, 也不知他这是何意。
姑且不论她的武功, 她自认为气质容貌是一等一,从小到大受尽追捧,未想在他这里,她仿佛是个隐形人。
后来想到以他的出色,与众不同也正常, 她才抛开心中不快。
进入院中,她暂且又在亭边那个地方候着。
张陆由书房走出,路过她身旁时,冷冷道:“老实呆着,若再胡乱冒犯公子,休怪我不客气。”
话罢,他满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迈步离去。
温玉璇低着头,未出声。
如之前一般,张陆离开没多久,便有婢女端着晚膳进来。
该是因为提前受过嘱咐,在温玉璇欲去接过时,发现婢女转身进入亭内,将膳食搁在石桌上。
随即她转头便看到杨寻瑾负手踏出。
她的脸色不由舒缓下来,总算有靠近他的机会。
杨寻瑾由她面前缓缓步过,从亭内坐下,抬手拿起筷子,没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