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到公子的正面,张陆也能察觉到明显的异常,他瞧了瞧公子的后脑,转身退了出去叫水。
陆漪看到张陆出来,立即问道:“他怎么样?”
张陆不知该如何说,便只道了声:“我去给公子叫水。”
陆漪闻言,眸中起了些失落,她想进屋看看他,可又不想将他逼太紧,动不动令他生出怒气。
水被送入浴室,张陆进去关了门。
他等到由小门来到浴室的公子,正欲过去提其脱.衣。
杨寻瑾忽然意味不明地出声:“让她来伺候我。”
张陆闻言愣住。
杨寻瑾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浴桶的边缘,缓缓划过,意识到张陆还在发怔,他抬起暗沉的眸子看过来。
触及到他的眼神,张陆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回神,马上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他再在门口站了会,才过去对陆漪道:“公子让你进去伺候他。”
陆漪身旁的胡一栀闻言,不由立即道:“他们未婚,怎么可以让陆姐姐进去伺候?这于理不合。”
张陆只道:“这是公子的吩咐。”
胡一栀拧眉:“可是……”
陆漪忽然出声:“我去。”
说起来,她与阿寻其实早有夫妻之实,何况他想怎样都行。
稍作犹豫后,她朝浴室走去,胡一栀想拉住她,被张陆挡住。
胡一栀愤然:“你们太过分。”
张陆道:“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轮不到你过问。”
胡一栀气结:“你……”
张陆不理会她,转头看向在浴室门口站了会,终推门进入的陆漪。
他心中滋味亦是复杂。
虽然早就预感公子迟早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如今见到公子真的变成一个阴晴不定,身上戾气难消的人,还是难以言喻。
通过今日偷听到的话,可以断定公子变成这样,定然是因为陆漪。
其中真相,也只有两个当事人明白。
陆漪推开门,便见到立于浴桶旁的杨寻瑾,他正瞧着她。
她颇为僵硬地朝他笑了下,过去替他脱.衣。
他没说话,垂眸由着她。
替他脱了外衣,陆漪便来到他面前,伸手去扯他的腰带,但小手落在他的腰带上,却是迟迟拉不下去。
杨寻瑾垂头见了,道:“怎么?害羞?”
陆漪顿了顿,还是将他的腰带给扯了,继续帮他脱,后来剩下中衣时,她便真的有些难以下手。
杨寻瑾便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脸上的红晕。
他笑得满是讽意:“你当初勾引我的时候,怎不见你有多害羞?你当初诱.惑我同房时的胆子呢?”
陆漪脸上红晕散了许,她道:“那时我……”
那时她也不是完全没脸没皮的,尤其是以身相诱时。
他低下头,几乎贴近她的唇:“那时你是这样的。”
当时的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倒是不错,将一招在热火的边缘若即若离玩得还算游刃有余。
二人的气息交织着,却又未亲上去,反而更易令人沉醉。
陆漪呼吸着他的气息,不由埋下脑袋。
他忽然斥了声:“伺候我!”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令陆漪几乎吓一跳,她犹豫了阵,便乖乖伸手去脱他的中衣,速度缓慢。
眼见着他线条结实匀称的胸膛就要展露在自己面前,她愣是无法继续。
就算他们同过房,那也只那稀里糊涂的一次。
杨寻瑾灼灼的目光只看着她,等着继续,最后没法,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他上身的中衣彻底拉下。
她有意不去看他的赤膀,低头看着他下面的裤子。
可这一次的裤带,她更是不好下手。
许是因为让她给脱裤子,杨寻瑾自己也有些过不去,他便转过身,自己脱了,跨进浴桶坐下。
陆漪闭眼侧过头,不敢去瞧。
直到听到水静的声音,她才睁眼从浴桶旁蹲下,拿起帕子欲给他擦身,有意不去看水里的那片模糊。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了声:“滚出去!”
陆漪看了看他,没多问什么,起身过去打开门出去。
杨寻瑾死死地看着已经被她关上的门,目光幽幽,久久不动,除了水下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
她不会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把她撕碎。
也无时无刻都在忍耐着。
外头的张陆与胡一栀各怀着不同的心情,都在注意着浴室这头动静,后来见到陆漪出来,便都迎了过来。
张陆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陆漪叹道:“你进去吧!”
张陆看了看她脸上的无奈与失落,过去推开浴室之门入内。
胡一栀将她拉到一旁,问道:“什么情况?”
陆漪摇头:“没情况。”
胡一栀见她看着没事,便暂时没多问。
张陆进去没多久,浴室的灯便熄了,随即房里的灯也熄了,张陆再出来时,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没等陆漪反应,胡一栀马上将她拉走。
回到陆漪的房内,胡一栀就又问她:“你和公子是怎么回事?他这是恨你入骨?故意折腾你?”
今日他们的对话,着实令人不懂,听着像是两人都得了臆想症似的。
陆漪没说话,只趴在桌上担着下巴发起呆。
胡一栀便唤了声:“陆姐姐?”
桌上烛火摇曳着,在陆漪眼里映出明明灭灭的光,半晌后,她才怀着思绪问道:“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胡一栀闻言,便歪头想了下,随即道:“公子那样的人,着实难以琢磨,但是哪有将喜欢的人使劲折腾的?”
折腾……
陆漪不由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
也难怪温家人会觉得他是玩她的,因为他确实是在玩她。
她又发了好一阵呆,便宛若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他只是太恨我罢了,他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她等着他对她恨意消弭的那天,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因为她只要他,也只有他。
她抬起自己的手,开始专注地看起手腕上的玉镯。
第064章
寂静的夜更深时, 两辆马车从温家正门前停下,温郑清堂兄弟俩与温漾兄妹俩分别从前后下来。
温郑清的脸始终阴沉,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
怀着无法消去的怒火, 他踏入府内,去到正厅坐下,随即抬手狠狠一挥, 中堂前的东西全数给掀了。他抬眸看向站到自己身侧的陆白羽,几乎又有将怒火撒在她身上的意思。
坐在另一边的温郑屿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他们本是万分期待地去这场秋猎, 最后却绝望归来。
没有侯位,他们温家便真的只剩钱了。
温漾兄妹俩站在一旁, 也没发声,整个正厅的气氛凝滞沉重。
得到风声过来的卫氏看到一屋子的人皆是要么垂头丧气,要么满脸怒意,便怔怔地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时没人应话,她便将温玉若拉到一旁:“你告诉伯母发生什么?”
温玉若瞧了父亲一眼后,撇着嘴小声道:“爹的侯位与伯父的官职都没了。”
卫氏大惊:“怎么回事?”
温玉若便长话短说,将北清山庄发生的事情都道于卫氏听, 卫氏闻言, 脚步趔趄了下,被身旁扶住。
她颤着唇瓣:“那杨寻瑾还能是神不成?”
那般的不动声色,却是轻而易举将他们温家给整个扳倒。
她转眸见到陆白羽,立即大步过去朝其甩了一巴掌,怒斥:“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竟敢背叛温家。”
陆白羽由她打了一巴掌,仍一动不动。
温玉若见了,未免卫氏再打人,她过去拉住对方。
纵然陆漪背叛温家是真,但非得让陆漪去国师府的,可是她的父亲,何况陆漪从小受她父亲教养的机会更多。
而眼前陆姨,大半辈子的心思都在效忠于他父亲。
卫氏想到什么,立即又对温郑屿道:“我们的璇儿怎么办?”
温郑屿道:“还能怎么办?明日去找银欢。”
卫氏便没再说什么,心中的郁气不比其他人少,她看着默默无声的陆白羽,几乎又想上去打其一巴掌。
她抚着胸口,去到一旁坐下,怎么也无法释怀。
他们好好的齐安侯府,一夕之间落败,这任谁也无法承受。
她端起一杯茶欲喝,最后差点砸了去。
事已成定局,他们除了憋着一腔郁气外,毫无其他办法,次日一早,温郑屿与卫氏早早出门前往许府。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女儿捞出来,免得在银欢手里遭罪。
银欢的手段,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许府中,银欢正在用着早膳,他夹了只晶莹剔透的水精肉馅小包子搁眼前,思绪不明地瞧着。
半晌后,他忽然道了声:“还真像陆漪那丫头。”
小包子被他扔入嘴里,一口吃了,抬眸恰见邵千许押着温玉璇过来。
温玉璇站在亭边,依旧不卑不亢,骨气很硬的样子。
银欢便道了声:“跪下!”
温玉璇别过头。
他算什么东西?她怎么可能跪他。
银欢瞥了邵千许一眼,邵千许便一脚踢向温玉璇的腿弯,温玉璇措不及防被迫跪了下去,当即侧头怒视对方:“你……”
她最近是倒了什么霉?专遇到这些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她要起来,却被邵千许给按住,因着她被绑着手,便无法挣扎,只能斥声道:“放开我!”她从未受过这种气。
银欢又吃了个小包子,欣赏着她恼怒的模样。
他悠悠然地说道:“温家三姑娘,听说是温家这一辈中最出色一个,可如今不过只是我手中囚,还傲气什么?”
温玉璇不说话,模样倔强。
她也算是江湖人,有着士可杀不可辱的架势。
银欢放下筷子,负手缓缓步到她面前,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起来:“瞧瞧这张脸,确实不赖,年纪轻轻就身怀绝佳的武功,也难怪你能将鼻孔翘到天上,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还想杀我。”
他忽然一脚踹到她肚子上,将她踹倒在地。
温玉璇趴在地上,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怒得眼睛通红:“银欢!”
她几乎无法承受这种屈辱。
银欢欣赏她的怒火,忽然笑了:“爷就喜欢将你这种自视甚高,以为自己身在云端的女子踩到泥里的感觉。”
他笑得狂妄:“来杀我啊!”
除了陆漪就算要杀他,他还不由心怀怜惜,眼前这人算什么玩意?居然敢暗算他,敢企图杀他。
温玉璇被绑着手,无法正常爬起,便只能利用武功旋身而起站好。
她的动作利落漂亮,却又被邵千许上前押住。
银欢靠近,手指在她的脸上轻佻游动,享受着她无从发泄的怒火。
温玉璇别过头,气得脸色涨红,但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有人来报:“公子,温家温大人夫妇求见。”
银欢稍顿,回去坐下:“让他们过来。”
他继续用着早膳,温郑屿夫妇过来时,卫氏见到女儿身上明显的灰尘,立即过去帮其解绳子拍灰尘。
卫氏问道:“璇儿可是受委屈了?”
温玉璇没说话,只死盯着银欢。
她与这个人的仇,算是结下了,且不共戴天。
温郑屿见到女儿的神情,立即喝了声:“璇儿!”如今是他们有求于人,断是不能摆着脸色。
温玉璇忍着怒,没再去看那令她恨得牙痒痒的银欢。
此仇,他日她必报。
温郑屿朝银欢拱手:“大人!”
银欢继续吃着水晶小包子,喝着清粥,置若未闻。
温郑屿看了看他,又道:“小女自小随着尤素夫人在山上习武,不知所谓胆敢企图谋害大人,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银欢未抬头:“温大人要如何让我网开一面?”
忽然想到什么,他才抬头:“对了,如今的你可只是个生意人,并无官职在身,只能唤一句温老爷。”
温郑屿面上露出难堪之色,他仍毕恭毕敬:“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人……
温玉璇听到这两个字,心中滋味难忍。
素来视温玉璇为骄傲的卫氏,自然也是不好忍,却又不得不忍,她拉了拉女儿的手,令其沉住气。
银欢道:“可这个小人,是想杀我。”
温郑屿稍顿后,道:“大人与小女计较,终归毫无益处,我愿以真金白银换得大人的网开一面。”
“真金白银?”银欢笑道,“说起来,温家现在只剩下钱,也确实只能用钱与我谈条件,不过还算实在。温家的生意素来做得大,据说已是繁荣好几代,富可敌国,那你打算用多少钱与我换?”
温郑屿沉默了会,道:“黄金万两。”
银欢闻言,却是不觉得诧异,他道:“皇上将三姑娘交于我处置,以我的秉性,要她命也不为过,温老爷觉得自己女儿就只值这些钱?”
这是摆明了要敲竹杠。
温郑屿犹豫了下,又道:“双倍。”
银欢直接道:“十倍。”
这话一出口,温郑屿他们皆是怔住,就连邵千许也惊讶。
就算温家不缺钱,但他们的钱也不是白来的,自然不舍得,温郑屿咬了咬牙,才应下:“好,多谢大人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