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纯禧公主——抱鲤
时间:2020-03-21 09:21:31

  她的情绪转变,尽数落于班第眼中。灰眸闪了闪,正欲说些什么,容温倏然抬头,直愣愣盯着他脸看了片刻,肯定说道,“你在骗我!”
  接受不了自己的先辈无耻,便来质疑他?
  这是什么道理。
  班第浓眉一挑,抱臂不咸不淡道,“会不会讲道理?”
  容温站起身,猛地两步凑到班第跟前,断了指甲的食指作势往他脸上根本没上药的伤口上戳。
  在戳上去前,又堪堪停住,吐气如兰,轻飘飘扔下一句,“会啊,骗子!”
  擦肩而过,自己回了帐篷。
  班第无意识垂头,盯着被她裙摆拂过的右手。
  轻悄悄的,却似带着不可抗的力,拽着他向失陷迈进。
  面容冷峻的健硕男子,垂睑伸出左手,缓慢搭上自己的右手脉搏。
  ——跳得过快了。
  -
  容温回到帐篷歇了一会儿,勉强把静妃的事压下去,才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刨回来的小奶瓜忘记拿了。
  理了理裙摆,正欲出去,宝音图先跑进来了,衣裳里兜的正是她那一堆小奶瓜。
  “五婶,你一个大人,怎么丢三落四的呀。”宝音图欢快道,“还好我五叔记性好,让我给你送回来,不然你等会儿肯定得哭鼻子。”
  方才才从班第哪里听了宝音图的真实身份,这会儿容温听他一口一个‘五婶’的叫自己,心觉尴尬,佯笑一下,转移话题,“怎么不见你五叔?”
  宝音图嘴里叼着块奶饼,含含糊糊道,“五叔去山上陪阿布……”
  “阿布!”容温手里的小奶瓜吓掉了,“你说,他每日上山祭奠的是你阿布?”
  容温笃定此时宝音图嘴里的阿布,绝对不是指养父秃头,八成是指亲生父亲。
  但她分明记得,多罗郡王曾讲过,苏木山上葬的是班第的长兄达来。
  若达来是宝音图的亲生父亲,那岂不意味着——达来就是静妃之子。
  难怪班第让宝音图叫他五叔。
  这个消息着实令人震惊,容温还未彻底消化,又听宝音图道,“不止有阿布,还有那嘎其(舅舅)。”
  “……”容温糊涂了,索性直接问道,“达来是你的阿布还是那嘎其?”
  “当然是那嘎其。”宝音图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好奇问道,“五婶也认识我那嘎其吗,那是不是也认识我阿布?”
  “……不认识。”
  容温以困了为由,勉强敷衍走宝音图,自己在帐篷里理了理班第、达来兄弟两与静妃之子的关系。
  这三人肯定是互相认识的,且关系匪浅。
  但多余的,一点都头绪也没有。
  不过也不重要,反正容温本就无意掺和到这事里面。
  稍微知道一些,以防万一,别出事了两眼一抹黑便好。
  -
  天擦黑的时候,秃头与小圆脸夫妻赶着牛羊群回来了。
  小圆脸是个心细的妇人,昨日看出了容温不喜欢奶皮子、奶饼这些吃食。不仅挖了一兜野菜,还特地从外面与人互易了一小袋白面回来,晚上做了一顿香喷喷的牛肉野菜面片汤。
  草原上的日子简单却也辛苦,吃夜食时,孩子照样欢声笑语。容温心细,发现了小圆脸笑脸之后的疲相。
  身怀六甲的女人,整日在外奔波放牧,回来还要操持家事,着实辛苦。
  用过夜食后,容温没做多停留,便回了边上的小帐篷,让小圆脸能早些歇息。
  刚吃饱,容温睡不着。但今夜天际月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不适合出去散心,只能在帐篷里闷着。
  容温灭了油灯,趴在毛毡上发呆。忽然想起这是班第用过的,不太自在的到处乱蹭。
  蹭着蹭着,余光瞟见一道高大黑影径直朝帐篷里进来了。
 
 
第33章 
  班第的个头身量, 比常人魁梧健硕几分。自然,也比常人显眼好认。
  哪怕此刻月色黯淡,容温凭着一个模糊轮廓,也能大约猜出是他。
  大晚上的他不歇息, 进帐篷做什么。
  容温紧张地抿抿唇, 不自觉攥起了两只拳头。
  可等那道浓黑暗影密密实实笼罩在她身上时,她却干脆利落的选择了两眼一合——装睡!
  一回生二回熟,班第自然往容温边上一坐, 两条长腿随性散着。
  灰眸凝在满室昏暗之中,也不知在看什么。
  隔了约摸小半盏茶的时间, 他才漫不经心的收回眼。若有所思的睇着腿边毛毯中, 龟缩成小团的身影。
  若是此刻帐篷里点着油灯,一定清晰照出俊脸上的狐疑。
  好像自他踏进帐篷起, 四周就格外安静, 毡毯里这一小团更是老实,一动不动,再没有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虽只昨夜给容温当了几个时辰的枕头,但班第对她乱七八糟的睡相很有感悟。
  这般反常安静, 唯有一个可能——醒了!
  班第喉头蓦然发紧, 微眯着眼,躬身略往前凑,想做辨认。
  容温感觉到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近, 紧张之余, 脑袋故意乱蹭了两下, 发出不小的动静。
  ——她意在警醒班第,她睡得不熟,可能马上会醒来,别再靠过来惹不自在了。
  可这声儿,落在班第耳里,却是另外一个意思——这么不老实,肯定是睡得正香!
  班第憋在喉咙里那口气,无声吐了出来。
  但却并未就此坐直身子,而是顺势,单手托起容温的小脑袋,妥帖安放在自己大腿上。
  “……!!!”
  大半夜不睡觉跑姑娘的帐篷里来当枕头是什么癖好!
  还是说,他想……
  容温眼皮在黑暗中抖啊抖,差点绷不住睁开眼。
  最终还是被理智摁了回去——班第这趁着月黑风高夜,悄悄摸进姑娘的帐篷里,可见是个脸皮厚的。
  若是见她醒了,就此顺水推舟提出那种不要脸的‘要求’,她该如何反应!
  容温两只小手藏在毡毯里,死死拢住自己的领口,害羞又警惕,唯恐班第再做出什么‘得寸进尺’的举动。
  可等来等去,容温后背都绷到僵滞发疼了,也不见班第有别的不轨动静。
  借着黑暗做掩饰,容温佯装无意翻了个身,侧睡背对班第的姿势。
  见班第没什么阻拦的意思,容温心头一喜,索性又翻了两次身,打算顺势滚到地上去。
  反正,离他越远越安全。
  没等容温真的滚下去,肩膀先被一只大手钳住了,轻而易举把她给捞了回去。
  “……”
  而且,那只大手极不老实,从她肩上松开后——轻轻掐住了她的下巴尖,一路往上,停在了她紧闭的眼睑之下,细细描摹每一厘弧度。
  此时她‘睡着’,可班第脑中,却都是她睁开眼的模样。
  今日很奇怪,好像无论她在哪里、做什么,他都能第一眼看见她。
  起初,他以为是她身上的裙裳耀目的缘故。
  后来,见她听完静妃的事,整个人沉寂下来时。
  他才惊觉——她的惹眼与鲜衣钗环无关。
  大婚那几日,她的穿戴远比今日更为妍丽。可彼时的她,就像她从小长大的紫禁城,虽端丽齐整,却毫无人气。
  连每步路迈脚的距离长短,都是差不离的。
  不会随风乱跑;不会弯眸大笑;不会采些零零散散的小野花,插在小辫儿上扮漂亮;更不会捧着一堆一文不值的小奶瓜,对他眨眼道谢。
  她自己肯定都不知道——她其实,长得一双生机勃勃的眼。
  勿需任何点饰,弯眸一笑,世间及春,引人甘愿沉沦。
  那人——正是他。
  男子带着厚茧的指节,无声蹭过姑娘娇嫩的眼下肌肤。
  像是河岸边的古树枯枝,不紧不慢划过静淌的春水。
  粗糙与清湄碰撞,带皱一池涟漪。
  这般缱绻温柔,远在容温的意料之外。
  容温拢着领子的两只手,能清楚感觉到的左、胸有处地方,跳得格外快。
  为何会这样。
  容温想了想,觉得定是因为他手指太粗,划得她脸痒酥酥的。
  就像她与二公主玩闹时,二公主故意用有几分硬度的狼毫笔蹭她脸,她也觉得痒酥酥的,通常会忍不住笑出来。
  此刻,她没法笑出声,可不憋得心跳如擂鼓。
  又等了片刻,容温察觉那只大手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脸。
  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悄悄把眼半睁,眨了眨,纤长的睫毛随之颤动。
  正好——扫到男人摸黑印下来的唇上。
  细微一接触,两人同时惊呆住。
  容温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尽数洒在自己脸上。
  班第也能感觉到,她的紧张震惊。
  两人心底几乎同时冒出一句——完了!
  不等容温回神推开他,班第已迅捷直起身。脑子一片木然,耳根热得滚烫。
  大手猛地扯过毡毯,把容温兜头盖住。
  过后,才反应过来。此时夜色昏暗,容温根本看不清他。
  容温还没从惊吓中回神呢,又冷不丁被捂在毡毯里,“唔……”了一声,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急着钻出去。而是裹紧毡毯,尽量悄悄地,以蚕蛹的姿势,从班第腿上滑了下去。
  太尴尬了。
  容温缩在毡毯里,瞪着眼,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把手放在左胸。
  好像,跳得比方才还快。
  帐篷里安静了许久,容温才试探着伸出小半颗脑袋呼吸。
  突然凌空一双大手,不偏不倚,捉着她这只小蚕蛹过去,再次把她脑袋安置在腿上。
  都这般尴尬了,还要坚持给她当枕头?
  好像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容温抿了抿唇瓣,尽量以一种坦诚又自然的嗓音开口,“你是不是……”
  班第闻声,全身紧绷,两只大手攥得青筋浮显,几欲脱口而出一个“是”字。
  却听容温继续问,“打猎的时候把袍子划坏了,有线头硌我后脖颈。”
  “……睡觉!”班第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大手粗鲁扯开被容温压在颈后的袍角。
 
 
第34章 
  庆幸今夜, 昏黑无光。
  容温直勾勾盯着这暗色, 任由眸中紧张慌乱四下流窜。
  心里暗自嘀咕一句——“还好。”
  还好,那句没过脑子的问话, 被截断在了半途。
  还好,随意敷衍的言语,没有引起班第怀疑。
  容温感觉那只大手愤愤扯走她颈后的袍角, 下意识侧了侧身子。
  唯恐黑暗之中, 大手会不经意碰到她滚烫的脸或者耳朵。
  然后,发现此时此刻,她偷偷揣在心里,与他有关的小秘密。
  -
  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男人一起过夜, 容温几乎一夜未合眼。
  天边微亮,小圆脸夫妇赶着牛羊群出去时,容温才隐隐起了睡意, 一觉睡到天光肆意倾盖住整个小帐篷。
  醒来时,容温混沌记起昨夜的事, 双眸悄然睁开一条缝,发现帐篷里除了自己, 没有旁人,这才利落的掀开毡毯坐起来。
  外面,孩子刻意压低的欢笑声里, 隐约夹杂一道奇怪的声响。
  容温好奇的循声出去, 在帐篷不远处一个小丘背坡, 发现两小孩儿正鬼鬼祟祟蹲在一起,一人手里一截血肠,逗得条黄毛黑背的小奶狗‘嗷嗷嗷’的直打转。
  容温眼中狡黠一闪而过,猛地从小丘正坡探出脑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宝音图,你阿布好像回来了!”
  宝音图一家过得甚是清贫,平日多食奶饼马奶这些自家产的简朴吃食,等闲绝不会宰牛杀羊。
  血肠是以牛/羊血、牛/羊油及几种佐料制成,对这户游牧人家来说,极为难得。
  “啊?阿布,我阿布怎会回来?”两个小孩儿被容温唬得不轻,宝音图吓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却还不忘消灭浪费粮食的证据,一把把小奶狗舔了两口的血肠塞进自己嘴里,小牛有样学样。
  两个孩子一脸苦相,撑得脸颊鼓鼓,眼睛变成好几道褶子。
  “噗……”容温忍俊不禁,趴在小丘上笑得肚子疼。
  宝音图与小牛对视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满脸不高兴的朝容温冲过来,叉着腰对峙,“五婶,你竟然骗人!”
  “我可没骗人。”容温满脸无辜,笑盈盈的扯歪理,“我方才说的‘好像’,没说你阿布真的回来了,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宝音图鬼机灵得很,不是好忽悠的,义正言辞道,“这根本不是你有没有加‘好像’的问题,是你故意吓唬我们!小牛,对吧?”
  小牛点头如捣蒜。
  “这样有失公允哦。”容温笑道,“你和小牛是一伙的,他自然向着你。”
  “哼,姑娘就是不讲道理,我让五叔来评判!”宝音图扬着脖子冲容温身后喊,“五叔,你说五婶方才是不是故意使坏?”
  班第来了?何时来的?
  容温笑脸一滞,抿抿唇角,连头都没敢回。
  班第阔步走到容温边上,没急着说话,而是眼睑半垂,认真盯着容温的侧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容温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昨夜那股尴尬不自在瞬间爬了上来,白生生的耳根罩上一层绯色。
  班第微不可察的翘了唇角。
  这才把视线转到闹腾着要‘说法’的宝音图身上,变脸不过瞬息功夫,不咸不淡道,“我来得晚,没看见。”
  “才不是!”小牛弱声反驳,“方才我们起身时,台吉明明已经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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