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底对此挺满意,正确的战略已经是成功的一半。
心情一好,她也不计较二十五中有多偏僻了,主动问迟昭:“你抽到多少?”
迟昭看了她一眼,打开手上的纸条。
十三.
*
次序确定好,在场地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学生们陆续进入大礼堂里面。建筑年代久远,风格是西欧古典,数扇高大的落地窗,大理石墙裙,天鹅绒绸缎幕布,连天花板都是菱形撞色块,十分别具匠心,常年有古典乐队会租用这里的场地演出。
迟昭的座位又好巧不巧和酒瓶底挨着。
酒瓶底向她表示了自己的同情:“你们学校也太惨了吧,竟然和附中撞到一起。”
迟昭没说话。
酒瓶底又问:“你们学校几个人?”
“一个。”
“就你一个?”酒瓶底惊讶,不过旋即想到二十五中也不是什么入流的学校,很快释然了。
十三的位置说靠前不靠前,说靠后不靠后,尴尬地夹在中间。迟昭算了算人数和时间,估计轮到自己大概快到中午了。
礼堂正中央的舞台上方挂着横幅,写着“C市第十二届初中英语希望杯”。这个比赛有中考附加分,最高二十,不争头奖,只要入围三等奖也至少有五分。
和附中一中学生对头奖的志在必得不同,其他学校的学生大多冲着二等三等来的。侥幸能入围,怎么说中考也多点保障。
比赛开始了。
主持人是市电视台的女主播,迟爸爱看新闻,她对迟昭来说也算是个熟脸,在现实中见到就好像纸片人复活一般的既视感。
前两组演讲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中规中矩,迟昭听了会儿就没兴趣了。下一组快轮到九中,身边的酒瓶底女孩已经开始紧张,鼻尖上全冒着汗,低头默背着演讲稿。
迟昭没想到会这么无聊,她没带其他来,随手在自己的稿子上画起画。
旁边的酒瓶底女孩不小心瞥到了,问她:“你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
“一会儿上台。”女孩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明明她身边就是同校同学,偏要找迟昭这个陌生人说话,“我好怕自己失误。”
迟昭哦了一声。
“真羡慕你。”酒瓶底女孩道,“我来之前我们学校老师嘱托了我一大堆,说什么全靠我了之类的话,害得我压力好大。”
迟昭画歪了,用橡皮擦去,又补完剩下的。
“是你的话,就算发挥失常也没关系吧?”酒瓶底女孩完全不嫌弃迟昭没回应,仍自顾自说着,“我就不可以了……你这画的是什么?”
后半句的语调转为了惊悚。
迟昭原本想画叶司予打篮球的样子,奈何她没这个技术,画出来的人物身形扭曲,除了能看出是在投篮,一概抽象。
“流川枫。”迟昭随口胡诌一句。
酒瓶底女孩嘴角抽了抽,很不给面子:“一点都不像。”
就在这时外圈有人喊:“哪个是二十五中的迟昭?”
迟昭举了举手。
“你们老师找你。”
迟昭沿着座位出去,看到许柔柔老师站在礼堂门外。尽管是周末,她仍穿着工装,精干利落,一点不拖沓。
没想到她真来了。
许柔柔是个负责的人,学校并没有要求老师必须陪同到场,但她还是来了。
“家里有些事来晚了。”许柔柔老师道,“你排第几个?”
“十三。”
“那还早着呢。”许柔柔老师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迟昭,“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迟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就怕你掉链子。”许柔柔将手上的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套西装制服,还是熨烫过的,裁剪也贴合,“你去找个地方换上,尺码可能大一点……不过应该大不了太多。”
许老师真的是太尽职了。
其实迟昭自己都没很当回事。
她拿着衣服去了隔壁少年宫的更衣室换上,白衬衫,浅灰色西装外套配裙子。迟昭的腿非常漂亮,又长又直,只不过平时穿着宽大的蓝白校裤掩盖住了,这时显露出来,衬得她视觉上更加高挑了。
她换好出来。迟昭身形偏瘦,衣服穿在她身上确实大了一些,但在可接受范围。许柔柔老师挺满意的,准备执行下一项:“我再给你画个淡妆,显得精神点。”
说罢许老师将自己包包里的东西翻出。她本人素面朝天,没想到装备还挺齐全。
迟昭有点不情愿。
在她的记忆里,学校老师给化妆通常都爱用蓝色眼影大红色晒红假睫毛一类夸张到没边的东西,仿佛越浓烈就画的越好,实际效果却和中了毒的猴子屁股一样。迟昭小学毕业礼的照片可以作为最佳佐证。
许老师不顾她的反对:“没事,我画淡一点。”
她强按着迟昭坐下,动作很快地替她上妆。小姑娘年纪小,皮肤水嫩,一点不挂粉,许老师直接省略几个步骤,只是简单修饰了边边角角。
画好后,许老师将一面小镜子递给她。迟昭心里没什么底,几乎是抱着绝望的心态看过去——
出乎意料。
还挺好看的。
迟昭有点吃惊。
许老师和那年头眼线往死里画的主流手法不同,她的画法更偏向于后几年的审美。迟昭五官底子好,由她这么一打扮,颜值瞬间飙升。
迟昭觉得许柔柔老师凭着自己的化妆手艺混,怎么着也比当老师强。
“没骗你吧?”许老师收好自己的东西,看了看手表,“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在后排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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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迟昭返回去, 一路上大部分人在看她。
她熟视无睹,坐回原位,酒瓶底正在跟同学讲话,余光看到有人,回过头来, 怔住了。
迟昭问:“现在第几组?”
酒瓶底张了张嘴,尽管没说出口,但满脸都是“美女你谁”的灵魂质问。
慢了半拍, 她才反应过来:“你是……二十五中?”
迟昭点头。
酒瓶底上下打量她一眼。
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是以前的模样,实际上也没改变多少,怎么就像直接换了个人。
“……该附中了。”酒瓶底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态度相比之前矜持不少。
迟昭说了句谢谢, 目光转回台上。
附中高中名头也很响,大多数的本校初中生都选择直升,因而有好些都是高中时候的熟人。
虽然迟昭已经忘了他们的名字。
迟昭波澜不惊地旁观者台上演讲, 而她身边的人却早没了先前的平静。酒瓶底不住地打量着身旁的女生,原先没有注意到的,随着脸变得好看都成了显眼的优点, 比如侧脸的轮廓, 优美的颈肩, 还是时刻在线的仪态。
酒瓶底也不禁挺直了后背。
“下一位选手, A大附属实验中学,初二三班,舒诗瑶。她演讲的题目是《The mst imprtant thing》。”
主持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入, 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止是酒瓶底,台下的学生一多半都被这个名字吸引。
舒诗瑶是附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在这样的年纪,长得漂亮,学习拔尖,还有个声名显赫的父亲,简直是理想中的人生赢家。
台上的女孩接过话筒走到正中央。她身上穿着附中统一的制服,在镁光灯的照射下皮肤白得反光,眉眼精致一如瓷娃娃,留着齐刘海,长发烫了卷束成高马尾。与迟昭身上那种先天而足的冷若冰霜不同,女孩笑容甜美,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骄傲与自信,仍凭自己成为当之无愧的聚焦点。
如果说——
如果说每个小女孩都曾幻想过成为童话里的公主。
那公主的模样,一定就是这样的。
“Gd m everybdy!It's my hnr t speak here.My name is Daisy……”
酒瓶底凑过来:“诶,你知道她吗?”
迟昭静静听着,即便是时光倒转,用她现在的水平去看,舒诗瑶发音纯正,连一丝瑕疵都寻不到,完美得如同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海归ABC。她一出场,不仅是前面的选手,就连附中同校的也都无法望其项背,整个比赛的水平瞬间高出一大截。
演讲比赛的天花板。种子选手一号。
不得不让人心服口服。
“当然。”迟昭缓缓道。
*
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前世迟昭和舒诗瑶的关系,矫情点说,有点像王不见王。两人都是学习好长得漂亮的女生,高中新学期伊始就得到了大量的关注。从外貌,到成绩,到竞赛活动,每一项都被好事之辈拿去比较,反复不停地比较,好像这样才能决定出更厉害的那个。连迟昭这样内敛的性格,都在周遭有意无意的宣传下,得知三班有个女生叫舒诗瑶。
严格意义上讲,两人除了上述两项共同点外再没有相似的地方。论及外貌,舒诗瑶更倾向于写意的清秀,甜美可人。迟昭则是明艳,婴儿肥褪去之后五官轮廓分明,不经意看甚至有些混血的感觉。性格则刚好与之相反,小白花风格的舒诗瑶外向活泼,朋友遍天下。迟昭沉默低调,如非必要,不太爱在各式年级活动里出风头。明明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因为种种传闻熟知对方,甚至当做假想敌,一个无处不在的竞争对手。后来上大学,见识过外面更大的世界,高中那种微妙的竞争关系被打破,回头再看才觉得年少时无知幼稚。
酒瓶底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迟昭:“我觉得你比她漂亮。”
说罢她又补了句:“不过你化了妆,对吧?”
迟昭嗯了一声,并不介意她的冒犯。
或者说无所谓。
酒瓶底又推推眼镜。礼堂人多,太热,她鼻尖上渗出汗。
正这时隔了几个座位,有人传过话来:“二十五中的学生到后台准备。”
二十五中只有迟昭。她站起身,在四周的小范围内瞬间成为焦点。眼前高挑冷艳的大美女,和台上更远一些的舒诗瑶,一时说不上哪个更好看。
迟昭经惯了这样的瞩目,没有半分慌张,甚至自动屏蔽了周遭有意无意的打量。
她对身边的男生说:“借过。”
男生这才回神,收回搭在前排的腿,面红耳赤让了道。
教委的老师见她,愣了下,问道:“二十五中就你一个人?”
迟昭点头。
教委老师领着她从后排绕到后台,前面还排着两个附中的学生,也都是高中的熟面孔。
许老师等在入口处。
“放轻松。”许老师替她收起先前的衣物,估计害怕她紧张,一改平日里的严厉,多了些温和,“尽力就行,重在参与。”
迟昭说了句谢谢。
许老师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下,补了句:“拿不到名次也没关系。”
要怪只能怪迟昭的运气不好,抽到了附中后面。她虽然水平不差,但有附中舒诗瑶珠玉在前,后来者很难居上,印象分恐怕会偏低。
迟昭没说话。
主持人在台前报幕:“下一位选手,第二十五中学初二一班,迟昭。”
*
球进了。
最后的两分钟,叶司予站在边线投中三分球,成功扭转劣势,以一分之差告破对局。
七班赢了。初一首冠。
倒计时结束的刹那,场上爆发出欢呼声。
篮球赛断断续续持续一个月,其间的辛苦付出不足为道,连程展这样懒散的,亦是天天雷打不动参加训练。首冠的头衔实至名归。
叶司予微喘着气。他体力一向好,被逼到这份上,可见是场恶战。与他们对局的六班是今年运动会初一集体分第一的班级,高手如云,不论单个,只论整体水平,是要比七班强上一些。最后一场决赛局他们前期压着程展和宁航打,不让他们配合,好在叶司予心理素质过关,硬扛着突出重围。
叶司予下场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自己的手机,没有简讯。
宁航也抽空出来,递给叶司予一瓶运动饮料:“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叶司予合上手机盖子。
宁航喝了两口水,气息才稍顺了些。
刚好周六,那边比赛结束,程展已经计划着班级聚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程展虽然与叶司予算不上关系友善,但多少有一起奋斗过的革命感情在,相处起来比原先融洽不少。况且程展与叶司予又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过节,最初不过是他家狗引发的争端。
是以程展主动过来问了句:“一会儿去撸串,你们要不要来?”
宁航不假思索:“可以。”
程展又看向叶司予:“你呢?”
“有点事。”叶司予拒绝得干脆,“去不了。”
程展笑起来,和他哥挺像的:“哟,大忙人。”
叶司予没理会他的调侃。
“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一句是对宁航说的。
程展走后,宁航斜倚在篮球架上,垂着眸打量叶司予:“你有什么事?”
“找个人。”叶司予在胡医生那里的辅导初具成效,说话比以前顺溜得多。他穿上外套,“我先走,走了。”
宁航挥挥手。
天阴着,虽然没下雨,但够冷的。叶司予一气儿将拉链拉到头,单肩背起书包离开了篮球场。
走时迎面遇到班里的女生,打头的徐晨曦最醒目。
她看叶司予这么快就要走,问他:“程展不是说一会儿聚餐吗?你不来?”
叶司予嗯了声,笑了笑,没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