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裳哭哭啼啼的,也不知跟万岁爷说了什么,万岁爷的轿撵就拐弯儿往秀水苑去了。”小太监低着头,瞧见惠妃又加了一句。
“听闻半路的时候,万岁爷还叫了太医。”
“叫太医?”惠妃眉心一挑,冷笑:“今日早上盛嫔还好好的呢,如今这才多久,就要叫太医了?”
“病的可当真及时。”
宫女站在一旁,忽然道:“娘娘,会不会是您今日罚了盛嫔,她故意这样跟万岁爷告状呢?”
惠妃听闻一阵冷笑:“本宫可就罚了她抄写佛经,若不然还有人抄佛经抄的昏过去不成?”她理直气壮,自然是半点都不怕。
那小太监想到什么,忽然道:“今日那外面的都在传,说是娘娘您走后盛嫔在万寿宫又跪了半个时辰, 会不会是这个出了事儿?”
“你怎么不早些说。”惠妃随手抄起一个茶盏就任了下去,小太监也不敢躲,任由那冷茶泼了自己一身, “奴……奴才也是刚想起来。”
惠妃白了他一眼,踩着花盆底往外走:“小.贱.人,”她咬牙切齿的:“敢故意陷害本宫,看本宫不亲自去扒了你的皮。”
***
一刻钟前
康熙处理好政务便带着李德全往钟粹宫走去。
惠妃跟随自己多年,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上次因为冤枉了盛嫔他冷了小半年,这次康熙连着过去,实则上也是打着安抚的心思。
大阿哥骁勇善战他很是欣慰,康熙闭上眼睛在龙撵上假寐,手指在袖子里来回的拨弄着呢,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哽咽声。
抬着的龙撵一顿,李德全抬起头瞧了万岁爷一眼,立马往有哭声的地方喊去:“哪个宫里的,在那哭什么,出来。”
只见个消瘦的身影捂着嘴小跑过来跪在地上:“奴……奴婢瞧见万岁爷。”
李德全打眼一瞧倒是愣住了:“这不是红裳姑娘吗。”盛嫔得宠,她身侧的宫女红裳自然也是认得,坐在龙撵上的康熙本是板着脸,听见这倒是低下头瞧了一眼。
“你哭什么,可是你们主子有什么事?”
红裳抬起头,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睛哭的红肿 :“奴……奴婢。”
康熙瞧见她这样,倒是当真着急了,盛嫔一向有规矩,受宠这么长时间来从不拈酸吃醋搞些小动作。
看向地上的眼神便带了些着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
红裳又红了眼睛,哭哭啼啼的:“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主子刚准备用晚膳人就晕倒了,奴婢吓一跳,这才来找万岁爷。”
“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伺候不周。”康熙厉声一句,紧接着立刻道:“还愣在这坐什么,还不快摆驾秀水苑。”
奴才们慌慌张张的,原本往惠妃那抬的龙撵半路上又改道往秀水苑抬去。
秀水苑
龙撵刚放下还没停稳,康熙就撩起下摆大步跨出去。
“太医怎么还没来,赶紧去催催。”李德全点着头,赶紧吩咐,一溜烟儿就见万岁爷已经亲自掀开帘账往内殿跑去。
“怎么回事。”康熙一进内殿就问了一句,屋子里黑漆漆的只听见一阵哽咽声,佩儿听见万岁爷的声音,吓的眼泪都不掉了,连忙点了灯跪下来。
“万岁爷吉祥——”
康熙扫了她一眼就往床榻边走,佩儿跟在她后面又哭红了眼睛:“奴婢也不知道,这好端端的正准备用膳呢,主子忽然就昏倒了。”
软塌上,盛琼华正闭着眼睛躺在上面,康熙有几日没见她,只觉那张脸瞧着消瘦不少,此时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羸弱的惹人心疼。
“你们怎么伺候的?”
他手伸进被子里试了试盛琼华的手,入手一片的冰冷:“这么多人,主子是如何昏倒的都不知道。”
奴才们被骂的在地上跪了一地,支支吾吾的只有哽咽声,康熙听得心烦,连忙挥手她们都滚下去。
这时,红裳红着眼睛上前:“奴婢也是没了法子,这才半路去拦了万岁爷,今日万岁爷翻了惠妃娘娘的牌子,奴婢等主子好了去找惠妃娘娘请罪。”
康熙对这个盛嫔贴身伺候的,面色比旁人要好上一些,随意的挥着手:“无事,惠妃大度,你别让你们主子操心。”
红裳磕了个头,又端来个太师椅让万岁爷坐下。
康熙心中惦记盛嫔,催了几句太医,李德全连忙往外小跑着,却撞上软塌边的小方桌,那上面满桌的纸飘了下来。
李德全随手捡了一张瞧了一眼就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什么东西,拿给朕瞧瞧。”康熙伸出手,李德全赶紧递上去,只见那纸上写满了佛经,字体工整又风流,温婉又不失风骨。
康熙打眼一瞧眼睛就一亮,这盛嫔的字练的是越发的好了。
只是……他拿着手上的纸张抖了抖,“你们主子何时有这个闲情逸致抄写佛经了?”他粗粗往地上扫了一眼,地上铺满了十几张,写的都是。
红裳低着脑袋不说话,康熙眉心一沉还要问,门口却传来脚步声,只见小福子领着太医小跑进来:“万岁爷吉祥。”
康熙挥手让人起来,“快来瞧瞧盛嫔如何回事。”
太医连忙上前把着脉,眯着眼睛思考了许久,才问:“昏倒的时候,娘娘在做什么。”红裳跪在地上捡那一地的纸,闻言只得抬起头道。
“当时主子正在抄写佛经,晚上来了有一会儿了,主子还没用就忽然昏了过去。”
太医又掀开盛琼华的眼睛瞧了一眼,又道:“最近这段时间,娘娘的身体如何?”红裳站在一旁低着头,将盛琼华吩咐的话原封不动的念了出去。
“主子最近眼睛有些怕光,手心脚心一直都是冰冷。”
康熙站在那儿平板着脸,听闻之后面色拉了下来,手心捏在一起:“你们主子身体这么不好,之前怎么不禀告?”
那太医寻思了几下,跪在地上:“万岁爷千万别着急,娘娘这样归根结底还因为之前中过毒,体内毒.素未清,这才怕光。”
“至于手脚冰冷,应当是血气不足,身体比旁人要羸弱几分。”
“那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昏倒了呢?”康熙手指着床榻上。
太医道:“盛嫔娘娘的身体本就比旁人要羸弱些,近来天气热,主子心情不好心中难以纾解,再加上今日过度劳累,身子一下撑不住,这才昏了过去。”
“过度劳累?”康熙眉心一拧,厉吼:“你们做奴才的如何伺候的主子的?”
一屋子子的人被吓的跪了下来,康熙刚要发火,就听门口有奴才来禀告:“万岁爷,惠妃娘娘来了。”
惠妃进到内殿,一眼就瞧见坐在床榻边的万岁爷,还有跪了一地的奴才。
她往前走的脚步越发快了几分,连忙跪在万岁爷脚下:“嫔妾叩见万岁爷。”
“你过来做什么。”康熙捏着眉心。
惠妃抬起头,急急地四处瞧了瞧,一眼就瞧见跪在地上的红裳,手里抓住十几份的佛经。
果然是有心机,她往床榻上的盛琼华那看了一眼,拐着弯儿的告本宫的状。
惠妃心中冷笑,跪在地上磕了头道:“嫔妾过来是向万岁爷澄清的,万岁爷可千万别听盛嫔身边的奴才一面之词。”
康熙眼神一沉。
“今日在万寿宫,嫔妾是处罚了盛嫔抄写佛经,不过是因为盛嫔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嫔妾在先。”
“你处罚盛嫔抄写佛经?”康熙掀开眼帘往红裳那儿扫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难怪太医说是受了劳累昏倒。
惠妃太急,没听清万岁爷口中的疑惑,只想一个劲儿的解释:“嫔妾是让盛嫔跪下,但是之后嫔妾走了,是她自个跪了半个时辰的,嫔妾可没下令。”
“跪了半个时辰?”康熙转过身,亲自掀开被子将盛琼华的裤腿撩起,只一眼,康熙就楞住了,只见那两个白玉般的膝盖上,巴掌大的淤青触目惊心。
他瞧了一眼就目眦欲裂,转头呵斥:“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
惠妃被吼的身子往后一靠:“万岁爷,不是嫔妾。”她瞧着万岁爷那怒极的样子,伸出手去的手都带着颤抖:“不是嫔妾让她跪的……”
康熙的双眼却怒瞪的让人吃惊,惠妃被那眼神看的心中钝痛,“再说了,她不过是跪了半个时辰,”她往日里惩罚宫女,跪上半日都没见人有事的。
如何到了盛嫔这,人就昏了。
惠妃越想越不可相信,瞧见躺在床榻上的盛琼华,脑袋嗡嗡的:“她定然是装的。”惠妃脑袋一绷,冲上前。
一把掀开盛琼华身上的被褥:“别装了,本宫就没瞧见过跪了半个时辰就昏了的。”她冷笑,看着床榻上的盛琼华却愣住了。
只见她躺在枕头上,巴掌大的脸上一阵苍白,脸上干干净净,未施薄粉。素白着一张脸却是衬的她那张绝美的脸越发的精致。
娇弱又无辜的像是一朵水中的青莲,惹的人心疼又怜惜。
她掀开被褥的手忘了动作,直直的站在原地看了半响。
直到手腕被人掐住,康熙站在她身后,咬着牙将人往后一拽,那一下用了狠劲,惠妃发愣中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扶着身后的洗漱台,人才能堪堪站稳。
“万岁爷。”她抬起脸,双眼不可置信,裙摆下的双腿却止不住的颤抖。
康熙背着手站在她面前,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双眼之间满是失望:“盛嫔是过度劳累,外加身有余毒才昏倒。”
“关于你责罚她的事,盛嫔什么都没说,倒是你自个心虚冲动的跑来秀水苑,将事情说了个干净。”
惠妃嘴唇哆嗦,喃喃的:“怎么……怎么会。”
康熙见状嗤笑一声:“好个惠妃。”
他别开身体冷笑:“聪慧得体,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第111章
“陛下——”
惠妃悲喊一声, 无措的伸出双手走上前。
万岁爷那眼神中的冰冷令人害怕,哪怕是之前失宠她也没见过万岁爷这般看过自己, 就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漆黑的眼帘中除了冰冷没有半点别的情绪。
她受不住的, 喃喃的走上前,想去将人抓住,可手指刚碰上去,却被万岁爷一把推开。
“别碰朕。”
这声厉吼毫不犹豫,掷地有声却又坚决。
惠妃被吓得一时三刻忘了动作, 直到万岁爷伸出手,指挥着李德全:“将惠妃娘娘带下去。”冰冷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不。”惠妃身子一抖, 忽然开始动作, 她一把挥开凑上前的小太监,咬着牙的指着床榻上的人:“是盛嫔……”
发颤的余音还带着颤抖:“是盛嫔陷害本宫。”
然而万岁爷却是不信,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失望,李德全没了法子, 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劝:“娘娘, 先回去吧。”
“别再惹了万岁爷生气。”说罢,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将惠妃给带了下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宫殿, 惠妃站在秀水苑的门口, 简直是气狠的咬牙切齿, 她浑身上下发着颤, 隔着一道门窗看着里面溢出的昏黄色的灯。
“盛嫔害我……”
“盛嫔害我……”
她掐紧袖子里的手, 两个手心一片通红,万岁爷那冰冷的眼神,半点没有情绪的模样,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惠妃手指捂着胸口。
“本宫的心好痛。”她弯下腰,只觉得心口正被人一刀一刀的割着,上面深深浅浅的都是刀口:“万岁爷从来没有这般对待过本宫。”
她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到现在还难以置信,“万岁爷昨晚还抱着本宫, 如何才过了一晚上就这样对待本宫了?”
宫女哭着上前,一把将惠妃的身子扶起来:“娘娘,只怕我们是上了盛嫔的当了。”
她扶着惠妃的胳膊哽咽着:“刚刚万岁爷那模样,哪里像是对盛嫔没了兴趣的样子,之前说是盛嫔失了宠,只怕是假的。”
这话一说,惠妃头顶的那根玄才啪的一声尽数的断开。
是她蠢了。
茜粉色的花盆底鞋颤抖的往后退了两步,她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的满是血丝,惠妃透过窗户,看着里面隐约的影子。
“盛嫔,当真是好样的。”
她咬着后牙槽,那几个字一字一句的恨不得是从牙齿里咬碎了再吐出来一样:“从来还没有哪个人敢这般的戏弄本宫。”
假意失宠,让她放下警惕,让自己责罚于她,之后转头就设计告到万岁爷那里去!
这几日的种种尽数在惠妃脑海中呈现,她越想那捏紧的双手越发的颤抖,今日中午拿碟秀水苑送去乾清宫的糕点,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儿的打在她的脸。
“好,好得很。”惠妃咬着牙扯出一声冷笑:“鱼死网破,看是你这个盛嫔厉害,还是看本宫亲自将你摁进泥潭里去。”
***
惠妃半夜跌跌撞撞回去,要整个钟粹宫连夜去查秀水苑。
她强撑着一夜未睡,还不知那把要了她命的刀正一点一点的朝她逼近。
秀水苑
太医说是劳累,万岁爷本也渐渐的放下了心,哪知吃了药人却还没好,反倒是吐出一口血出来。
康熙本撑着头再那看着,瞧见之后整个人瞬间站起。他动作太大,身后的太师椅砸在地上传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同时万岁爷咬着牙的厉吼:“太医呢,太医是怎么医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