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布里吉斯·斯坦来说,他只感到雪上加霜。
再有那些走私案涉及到的背后势力,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布里吉斯·斯坦偷了贺斯特勋爵名画的事,认定根源在他这儿,就派了人来和他“谈”了下。
布里吉斯·斯坦竟然还有一瞬间热泪盈眶,因为终于有人相信他手中的画是真画了,虽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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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大学
林蒙眉飞色舞地翻看了一遍报纸,看报纸又将法国侠盗写出了什么花。等翻看完,将报纸收拾好放到了一旁,对着坐在一旁沉思的福尔摩斯说:“我觉得勋爵大人可以去接触我们可恶的主使人斯坦先生了,勋爵大人即便是想封住斯坦先生的口,也该付给他一笔费用的,但相比于得到的,勋爵大人其实还是赚了的。”那几幅画可是名声大涨,报价一天比一天高。
福尔摩斯看过来:“所以还有一场戏。”
“当然了,有盗就有还,这才是侠盗风范嘛。”林蒙笑容逐渐扩大。
那什么法国大盗,其实是她假扮的。她也确实上了火车,但是用传教士的身份下了车,人根本没有到坎特伯雷站。这几天她空闲时间,都有在思考怎么在苏格兰场的包围下,将那几幅画戏剧性又神奇一般地还回去。这无疑是个有挑战性且有意思的休闲游戏,林蒙对于工具的设计图都画了半本子,而且她也从内心深处觉得有侦探,也该有个和他斗智斗勇的怪盗。再说怪盗什么的,比罪犯要受欢迎得多啊,而且底线相对也高。
所以林蒙是乐在其中。
而福尔摩斯呢,他这几天多了心事。
福尔摩斯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的朋友变身成法国人时,所改变的妆容和口音。他是很自如地变了口音,音色也有了点不同,再加上妆容的加成,就连杰夫·格兰特这个熟悉他的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准确来说,直到伍德自己说破,杰夫·格兰特才反应过来。
话说回来,福尔摩斯这一心事,也不是第一天就有的了。在去年圣诞节时,福尔摩斯通过伍德留在沙发上的凹痕,意识到这个朋友的体重和他看想去的体重严重不符。
之后,福尔摩斯就开始留心起来,他通过伍德的脚印证实了他的判断。这个口子一开,福尔摩斯所留心到的破绽就多了起来,像他知道伍德是个老烟枪,可他手指上的烟熏颜色却不支持这一判断,严格来说他的手太过干净了;再有伍德对自己的姓氏,比对自己的名字要敏感,尽管常人觉察不出来等等,再考虑到伍德精通于变装,福尔摩斯确信他并不是“高斯·伍德”本人,不,是他摒弃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换了个新身份高斯·伍德。
可这其中还有说不通的地方,福尔摩斯可以确信在伍德入学前,学校内没有其他人认识高斯·伍德。那他为什么要用这么个新身份,而掩藏起他的本来身份来。那只能是他原来的身份见不得人,本来福尔摩斯在之后推断出伍德的心上人,不是他最开始以为的优秀女性,而是个年长的男性后,以为自己无限接近了真相。
(同性恋是违法的。)
但如今福尔摩斯却又自我推翻了这个原因,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
第50章 猎鹿帽(9)
‘当你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后,那剩下的,不管多离奇,也必然是事实。’
——歇洛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终于拨开云雾,看到了真相。
无疑,这样的真相,对福尔摩斯带去了不小的冲击,就像是精密的仪器中,忽然多了一个砂砾。
福尔摩斯连什么时候林蒙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都没有察觉到。
林蒙慢吞吞地开了口:“福尔摩斯,我在伦敦的朋友为我推荐了一家新开的土耳其浴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
福尔摩斯闪电般地看向林蒙,显然在经过短暂的失神后,福尔摩斯的理智已经回笼,他的大脑又开始了精密的运转。
林蒙扬眉看回去。
福尔摩斯只说了个一个单词:“你。”
“没错。”林蒙就已经清楚福尔摩斯想说什么,所以她很干脆地承认了,还认真地说道:“你会演绎出我的真实性别,一如我相信你会做到般毋庸置疑。”
林蒙这样坦然自若,福尔摩斯也同样恢复了之前的沉着冷静:“确实如此。”
他们俩要是一个没能推测出另一个的真实性别,一个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那就实在是愧对他们俩敏锐的观察力,和高超的推理能力了。
何况对林蒙来讲,她心里清楚她所展露出来的“破绽”,比如说她主动表露出她在伪装上的老道,再比如说易容时,知道细节上的缺陷,如体重,她可以伪装,但是没有必要;还有她表面该有的痕迹,她也没有多花时间去面面俱到。不过即便没有易容细节上的“不足”,林蒙也相信福尔摩斯能通过其他方面,找到证据来支持他的怀疑,林蒙自己都能够再想到好几处。
同样的,在福尔摩斯观察自己时,林蒙也有所察觉。就像她刚才说的,林蒙相信福尔摩斯的能力,正如她相信她自己的判断一样。
观察与被观察是相互的。
只是林蒙主动挑明了,还满怀着恶趣味。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洗土耳其浴吗?难道你并不好奇我的伪装?”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自顾自地跳过了这一节:“‘高斯’不是你的名字,你真名的首个字母是L,我说的对吗?”
林蒙一语中的:“你在转移话题。”
福尔摩斯瞪她。
“好啦,我不逗你了。”林蒙心念一转,就有了个好主意,她很是体贴地提出:“你的教养压过了你的钻研精神,可我觉得你很快就会懊悔的,所以你想要见识一下的话,我可以将你伪装成女人,只是到时候你别步上后尘纳喀索斯的后尘才好。”
福尔摩斯没什么好气道:“我不知道那是谁。”
林蒙兴致勃勃道:“古希腊美少年纳喀索斯有一天在水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然而却不知他就是他本人,爱慕不已,难以自拔,终于有一天他赴水求爱溺水而亡,死后化作了水仙花,也就是所谓的自爱成疾。”
福尔摩斯冷淡道:“你知道你即使和我说了,我也会尽力把它忘掉吧。”
林蒙很无辜的:“我只是帮助你理解我的话,所以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福尔摩斯只迟疑了下,就立刻答应了下来:“可以。”
林蒙笑嘻嘻的。
福尔摩斯忍不住指责她道:“戏弄我很有趣吗?”
林蒙斩钉截铁道:“非常有趣!”
福尔摩斯:“……”
林蒙还是知道见好就收的,她有递给福尔摩斯一支烟,让他抽根烟冷静一下。林蒙自己只是将烟拿在左手中把玩着,右手拿着铅笔在纸上涂画着,她下一刻有想起福尔摩斯刚才说的,关于她名字首字母的事。
福尔摩斯说对了,林蒙想他是从她的图画上看出的端倪,因为她有在画作上留下印记的习惯。
林蒙放下铅笔,往椅背上一仰,用火柴点燃了手中的烟。在烟雾弥漫下,林蒙将她掉马的整个过程过了一遍。这个过程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更没有惨杂愤怒和争吵,还有诸如“欺骗”“你怎么能这样”的字眼。福尔摩斯的态度最开始是有点不自在,可很快他就和往常一样了,他也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就好像他就只是推理出林蒙身上又一个特征而已。
老实说,林蒙感觉到了通体舒泰。
福尔摩斯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我从不知道尼古丁还有让人傻笑的作用,伍德。”
林蒙:“……我只是觉得和你成为朋友,是一件幸事。”
“哈,多愁善感。”福尔摩斯讽刺道,“之前你因为我受伤,就想要中断调查时,我就该意识到反常。伍德,你尽管将一个男人扮演地几乎滴水不漏,但是女人总是比男人拥有更充沛的情感,也更为敏感。
“又像是现在,我尽管错愕你的真实性别,但是知道了这一点后,只会让我更增加对你的了解,而不是让我感觉到被隐瞒的不悦。如果你认为我在知道这件事后,会因此动摇和鄙薄我们之间的友谊,那你不仅是看轻了这段友谊,看轻了我,更是看轻了你自己。”
林蒙沉默片刻,才缓缓开了口:“我能给你一个劝告吗,我亲爱的朋友?”
福尔摩斯:“什么?”
林蒙语重心长道:“如果你以后还要用这种褒贬难辨的表达方式,你最好先确认你能打过你的谈话对象。”
福尔摩斯:“……”
林蒙重新坐了回去,继续抽她的烟:“对了,我们得给尊贵的勋爵大人发电报。”
福尔摩斯接道:“勋爵想必正气急败坏——普罗大众越是认为大盗是侠盗,那么就越是对勋爵的名声不利。”
林蒙一笑:“所以我会让我们尊贵的勋爵大人,会在法国大盗将他的名画还回来后,他愿意慷慨地赠予对方其中一幅名画,以昭显他的宽容大度。”他们俩总不能白忙活吧,再者林蒙认为索要其中一幅名画,贺斯特勋爵半点都不会吃亏的。就像林蒙之前说的,经过了这么一番世人皆知的操作,贺斯特勋爵拥有的名画身价普遍大涨,更何况贺斯特勋爵一开始都没奢望找回来那几幅名画,不是吗?
福尔摩斯问道:“你要回来要放到哪儿?放到你的书柜后面吗?”
林蒙的书柜乍看是紧挨着墙的,但是那其实是错觉,在书柜和墙壁之间还有个小小的空间,林蒙平时放了点不太能见光的东西在那儿。
林蒙一点都不惊讶福尔摩斯看了出来,她拿起铅笔开始写给贺斯特勋爵的电报,一面随口答道:“名画自然是要用来欣赏的,干嘛要把它藏起来。”
福尔摩斯只是扬了扬眉,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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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主使人布里吉斯·斯坦,最终万分憋屈地答应了要和贺斯特勋爵和解。
贺斯特勋爵用极其低廉的价格,将他被盗走的那几幅画都赎了回去。
不过这还没有完,英俊潇洒的法国大盗还得负责将名画们还回去。
于是,在苏格兰场追踪法国大盗一星期未果后,贺斯特勋爵派人来说他又收到了短笺。那名法国大盗说他要在明日几时几刻,将他偷走的名画完好无缺地送回去。
苏格兰场:“我他妈——”
这是对苏格兰场更加赤裸裸的挑衅,苏格兰场当即表示要派出大量警力,在明天死守贺斯特勋爵府,他们倒要看看对方要怎么进来。
这件事,很快就被神通广大的记者们知道了。他们加急地将此事报道了出来,第二天伦敦人们几乎都知晓了,他们也迫不及待地想看法国罗宾汉智斗苏格兰场,以及再次展现他神乎其神的偷盗术了。
贺斯特勋爵也表现地很愤怒,他也调来了一干护卫,不能再让对方在他的家里来去自如,将勋爵的颜面踩在脚下。
记者们也闻风而动,想要获得第一手资料,最好是能够拍到一张法国大盗的照片。
这么一来,可想而知这日勋爵府被围得多水泄不通,乌泱泱的,乱糟糟的。
这次苏格兰场信心十足,认为自己会旗开得胜,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们那么多警员,在好不容易发现法国大盗的踪迹(实际上,是法国大盗故意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跟着他从勋爵府追到了大街上,可是仍旧只是徒劳地跟着追跑。然后,一转眼的功夫,人又不见了。
当苏格兰场的警员们茫然四顾时,一道有着动人口音,却带着慢慢戏谑之意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他们连忙抬头看,原来那法国大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一栋三层楼楼房的房顶,正站在屋檐上,他穿着的披风随风飘扬,看起来别提多潇洒了。这个大盗都懒得遮掩他的脸,只是随便意思意思地在左眼戴了个单片眼镜,链条晃动下,还挺能晃动他人眼睛的,另外礼帽遮住了额头,可这也算不上遮掩吧。
再看他穿着考究得体,一身黑色礼服,外披同色披风,倒是马甲和衬衣是白色的,在没多少光亮的黑夜中,那一抹白色尤为显眼。
看到警员们看过来,大盗还行了绅士礼:“我的朋友们,我想到了该谢幕的时候了。”
苏格兰场:“??”
跟过来的记者有一个眼疾手快的,在那名大盗转身并背跃下楼顶前,照到了一张其实还比较模糊的照片,然后意识到发生什么后,就跟着惊呼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那抹白色,从楼顶跃了下去。
可总不能那个法国大盗想不开跳楼自杀吧,就算是自杀,那也得找到他的尸体。
“追!”
等到警员们呼啦啦地追过去,地上哪有什么尸体,连滴血都没有。
“这,这还怎么抓!”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大家都沉默了,好在很快那边街道有动静传来。
“那边有狗叫声!”
“他一定是往那边逃了,继续追!”
追是追不着的,这辈子可能都追不着的。
而勋爵府那边,名画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无恙地躺在了它们原来的地方,另外还附上了一张短笺。
众人:“!!”
第二天一早,街头巷尾的报童们就开始叫嚷起来了。这次的报纸卖得尤其快,大家紧张了一夜,就等着看结果呢,果然法国罗宾汉没有让他们失望。他这一次仍旧展现了神乎其神的技巧,尤其是记者着重描述他从三楼层楼顶一跃而下,却毫发无伤的一段,更是引得读者们心驰神往。
当然了,法国罗宾汉那张虽然模糊,但仍旧挡不住的英俊潇洒照,在其中起了莫大的作用。
不管在什么时候,颜值高就等于获得的宽容度高。很多人只看到人家长得好看,就不管这是个盗贼。如果别人提起,他们会辩解说他哪里是一般的盗贼,一般的盗贼会将偷走的名贵物品还回去吗,一般的盗贼有这样神乎其神的身手吗,有这样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聪明才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