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贵女——三春景
时间:2020-04-08 08:37:00

 
    过去颜异虽然出仕了,但也就是底层小官而已,颜产自觉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这次颜异做到了郡丞的位置,关键是,根据他收到的消息,颜异在这个位置上根本就做不久,这就是个过渡性的位置。
 
    将来,无论是郡守,还是去长安那边做个千石以上的官员,这都是有可能的。只看颜异自己怎么想了,是想做个封疆大吏,继续积攒积攒经验,还是去中央混个眼熟兼资历,等着日后慢慢升上去?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人脉’才能真正发挥作用。所以之前颜产不说,这个时候才慢慢提出来。
 
    颜异在官场上有自己的目标,当然是不会吝惜变强的,将这些一一记在心里了。
 
    相对而言,对这件事最不感兴趣的就是颜夫人了。只是她很清楚,这是丈夫看重儿子的表现,这个时候打扰了他们,实在没什么好处,于是一一忍了下来。
 
    等到父子二人说的差不多了,她才笑着插嘴道:“这都晌后了,用些小食罢!”
 
    这个时候规定还是一天两餐,但贵族、有钱人一天吃三餐、四餐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所谓的两餐,更多是因为食物不足,不得不如此而已。
 
    贵族和有钱人不会随便打破所谓的‘礼’,但是中间吃一顿小食就没有问题了...这就像是零食一样,谁会把零食当成是一顿饭呢?
 
    不多时,精美而分量小巧的小食被送了上来...基本上都是点心,而点心这种东西总是以甜的居多。说起来这件事还得谢谢陈嫣,她弄出了好几种花样的蔗糖,随着产量的急剧增加,已经远比蜂蜜来的低了!而且看趋势,日后只会更低!
 
    这种情况下,有钱人对‘糖’的消费量大增!相应的,各种新式甜点心的‘开发’也进入了大爆发期,各家的厨房似乎都在想方设法地弄出一些甜的东西。
 
    话说蔗糖如此畅销也完全在陈嫣的预料之中,谁让‘糖’这种东西天然就是人类的追求呢!
 
    人类在还是猿人的时候,就知道甜的、富含油脂的就是好东西,只要吃下这些东西就能够给身体提供更多能量,然后再之后的生存竞争中获得一个优势一点儿的位置。这种印象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不断被强化,到了后来,人在接触到高甜、高油的食物的时候依旧会兴奋异常。
 
    虽然有的人会说自己吃不了太甜的,油腻腻的食物更是看到就倒胃口。但那只是被现代的饮食习惯给惯坏了,在物质极大丰富的现代,想吃什么都佷容易,天性里面对于某类食物的渴望也就理所当然的被抵消了。
 
    更多的人还是保留着祖先留下来的习惯的。
 
    而‘糖’,正是自然界的甜味提纯之后的结果,这对于人类来说可以说是‘超常刺激’!这种原本自然界不存在,而又出现了的刺激,是能够让人疯狂的!后世人长期生活在并不缺‘糖’的生活中,对此不会有特别明显的感觉。
 
    有些事情陈嫣也是在这个时代生活,才知道的。
 
    原本大家就非常喜欢甜味了,蜂蜜的有价无市就是一个证据!而现在的蔗糖,更是让‘糖’走上无数人的餐桌。现在大家做一些腌制品就喜欢放糖,哪怕有些食物的风味本身就不太适合糖...比如说海产品吧,用盐来腌制就很合适,但现在齐地大族就喜欢糖来腌制的海产品。
 
    很难说味道会更好...只能说用糖比用盐更费钱,吃起来的话,满满都是金钱的味道...
 
    一家人在一起吃甜食...甜食又有让人放松下来的效果,就算都不是什么特别能活跃气氛的性格,这个时候气氛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也就是这种时候,能说一些平常不会说的、非常家常、亲密的话题了。
 
    “异儿来信说过,在外识得了一位淑女...如今此事做了何等打算呢?”其实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能做什么打算?以颜异的性格,走到这一步,就是一切已经确定的意思了。不过颜夫人还要多问这一句,主要是为了后面的话铺路。
 
    颜异沉默了几息功夫,很快反应过来,声音有些低沉但清楚地道:“...自然是成亲的。”
 
    说到这里,颜异在父母面前行了一次大礼...古人虽然讲礼,但如果是父母和子女之间,平常是很难用得上‘大礼’的。如此做,显然就是郑重其事的意思了!
 
    颜产和妻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非常有数了。
 
    看着这个从小无论对着什么都是一副平静样子的儿子,颜产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到底还是有难以泰然的时候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都要觉得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淡薄了一些了,淡薄到了孤独终老他也不奇怪。
 
    颜产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好不容易绷住了笑容,这才能保持住做父亲的‘威严’,进而道:“哦...既有这个打算,一切便得准备起来了。”
 
    颜异抿了抿嘴唇,再次行大礼道:“一切谨听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安排。”
 
    颜产摆摆手,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依旧‘端着’道:“我与你母亲就是想安排也安排不来,至少得让我与你母亲知道那是谁家女郎,不然如何前去提亲?”
 
    话说到这里,旁边的颜夫人也竖起了耳朵...她一直不知道的就是那是哪家的淑女!要是知道了,她早就先自己去拜访、考察了!
 
    颜异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开口了...既然是已经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一定要迟疑的了。
 
    “阿嫣是长安人氏...”听到这里还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说长安离齐地还挺远的。但是这恰恰佐证了那位‘淑女’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真要是一般人家出身,哪能从长安来到齐地!这年头,这样距离的移动,搬来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条件。
 
    “她姓陈...”终于知道姓氏了,不过这个时候无论是颜产,还是颜夫人,想的都是长安姓陈的大族有哪些?倒不是说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大族的嫡脉,就算是旁支也不是不能接受......
 
    说到这里的时候颜异忽然停顿了一下,这个停顿非常短暂,短暂到颜产和颜夫人其实并没有太听出来。
 
    然后颜异就继续道:“她家门楣颇高,堂邑侯府...”
 
    说到堂邑侯府的时候颜产和颜夫人也还好,不是说堂邑侯府就能联想到陈娇陈嫣两姐妹的。堂邑侯府这一支可以说是一个绵延了几代的大家族了,当中子弟不少,女孩子自然也有许多。
 
    虽然说,堂邑侯府的旁支远亲配不配成为复圣嫡传的宗妇还有一些问题,但基本上还是可以确定为一个清白人家女儿的...这就是夫妇二人对未来儿媳妇的最低标准。
 
    这年头,儒家还没有成为一统思想界的学问,别说颜氏,就算是曲阜孔氏,也没有多牛!如果颜异娶的不是未来宗妇,这个出身本身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也就是因为是宗妇,所以考虑的问题要多一些罢了。
 
    “这女郎在家长可是长女?”颜夫人思量着便问了出来,一般来说,这种有点儿底子的人家都会注意自己的教育培养问题。而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长子,还是长女,都会获得相对多的资源。
 
    其中长女得学不少东西,甚至跟着母亲忙前忙后,操持家中大小事务,如此,一些能力也就被锻炼出来了。颜夫人之所以会问是不是‘长女’,正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如果是长女的话,或许会更适应宗妇这一身份。
 
    “非...”颜异回忆陈嫣的情况,摇了摇头:“阿嫣是家中幼女...”
 
    听到这里的时候颜产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只要出身过得去就行了。至于欠缺宗妇的技能,之后由颜夫人去教就行了。而颜夫人就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了,教一个有基础的学生,和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完全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还有更加难以扭转的思维习惯...这个时候,她心中的不满意更深了。
 
    颜异倒是没有太注意到这一点,只是继续道:“阿嫣...阿嫣她身份极高——她母亲乃大长公主...”
 
    原本对陈嫣有些不满的颜夫人听到这个,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身份...大长公主,那是谁来着?反应过来之后才知道颜异口中的‘阿嫣’是何许人也,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
 
    大长公主刘嫖,乃是孝文皇帝与窦太后唯一的女儿,也是孝景皇帝唯一同父同母的姐姐。虽然随着当初太皇太后薨了,权势比之当年大有不如,但依旧还是当之无愧的金枝玉叶!她的女儿有两个,一个做了皇后...现在也不是皇后了,据说这位陈皇后因无子而愧对天子,自请废后了。
 
    虽然是废后了,但天子显然依旧非常优待这位前皇后,吩咐各方面的待遇一如皇后从前。
 
    还有一个女儿,不就是...
 
    “那位不夜翁主...”一般的公主女儿哪有什么名气!翁主这种生物,整个大汉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不过陈嫣的名气足够大,大到颜夫人也很知道她。
 
    颜夫人原本的不满立刻被丢掉了,因为陈嫣的身份让她意识到这对儿子,对整个颜氏都是有着很大帮助的!在这样的好处面前,其他的问题也就不值一提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差不多同一时刻,丈夫颜产的脸色已经变得极端难看,猛然站起身,断然道:“不可!这绝不可!”
 
 第299章 东门之杨(8)
 
    “...说来, 最近倒是有一桩奇事。”
 
    颜产作为齐地名士, 平日的交往应酬还是颇多的...名士毕竟不是隐士。
 
    而他往来的人也大多和他身份相当,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同是学者,或者是官场上的人物, 再不然,也有可能是由姻亲关系联结起来的本地大族——颜氏在琅玡郡传承十多代,一代代嫁娶, 随随便便也能织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络了。
 
    这一日他就去邻县赴约了, 这是一位与家中有姻亲关系的同辈人邀请的他。此人真论起来, 也算是颜产的表兄。早些年出仕官场,二十多年下来, 也在长安升到了一个千石官员,不算高, 但也不能算低了。
 
    到了这一步, 再看看自己的年纪,自觉这辈子是无法奢望两千石了。又怀念家乡闲适日子, 向往含饴弄孙之乐,于是便上了辞官的奏表。此人又不是什么重要到不可或缺的人物, 再加上年纪在这个时代也算大了,于是准辞的文书下的很快。
 
    如今他倒是无官一身轻!回到家乡之后就各处见亲朋故旧,日子颇为自在。
 
    其实前些日子他刚刚回来的时候,琅玡郡这边的故旧就为他接风过。只是接风宴上人何其多, 本地官员都来了, 也不能和一些格外亲密的朋友多说几句话。所以在加接风宴之后, 他又各处拜访起朋友来。
 
    除了拜访朋友,一些格外亲近的,他还会下请帖请到家里来叙话。
 
    恰好,颜产就算是此人的一个密友...两人之间的亲戚关系并不算什么,真要说的话,琅玡郡有传承的家族,谁家又和谁家没个七弯八拐的亲戚关系呢?主要是两人当年求学读书的时候就十分投契,这些年也从来没有断了联系。
 
    此时他一邀请,颜产也就欣然而来了。
 
    两人一见面,就说了一些琐事。说着说着,话题就变得很发散了,这也是所有朋友间的谈话活动都会经历的——最后总是会离题千里,完全忘记一开始说的是什么了。
 
    忽然,对方说起有一桩‘奇事’,颜产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不知是何事,你这见过大世面之人也说‘奇’?”
 
    那人呵呵一笑,然后神秘道:“你这些年久居乡里,未出齐地,总该知道‘不夜翁主’罢?”
 
    “她啊...我当是谁...”颜产一下明白过来...陈嫣在齐地的影响力不是假的,或许普通的小老百姓并不知道她,但是凡是上层一点儿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她的名字。哪怕是有些人人家和她没有交集,必然也会有一两个和她有很大交集的亲朋。
 
    如此,不可避免地就得知晓她的名字了。
 
    比方说,颜氏本身以田产为业,没有太多生意上的事。但就算是这样,他家也和陈嫣名下的一个小产业有合作。实际上,颜氏家有一块土地就租给陈嫣种花,成为花田了...虽然从长远来看,买田是更加稳妥,也更加划算的方式,但想要用更少的成本,达到最大的规模,租其实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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