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求之不得
时间:2020-04-14 06:59:26

  白苏墨见那袭大红色喜袍,朝着爷爷和外祖母叩首。
  梅老太太和国公爷都颔首,伸手相扶。
  钱誉起身,再拱手拜了拜,这迎亲的礼便算是成了。
  喜娘又笑道:“请新郎官抱新娘子上花轿。”
  花轿本就停在了苑中,稍后便要往钱府旧宅去。
  喜娘这一声言罢,便意味着要离开了。
  白苏墨颤抖着咬紧双唇,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下落,声音隐隐低泣,却不怎么出声让人听见。
  旁人出嫁不同,旁人出嫁有父母在,哭是同夫人道别与不舍。
  而她只有爷爷和外祖母在,她不想爷爷和外祖母见了难过。
  红盖头下,梨花带雨,却轻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喜娘言罢,自白苏墨一侧退开。
  霎时,白苏墨便觉得脚下一轻,被人凌空抱起。
  这怀抱并不陌生,却结实而温暖。
  他抱着她,转身想苑中走去。
  她听见身后爷爷和外祖母踱步上前相送的声音。
  这一刻,在钱誉怀中,她再忍不住呜咽起来,忽得有一刻,她真想到了不嫁了,一直陪在爷爷或外祖母身边也挺好……
  眼见钱誉抱她走远,梅老太太轻叹:“还好,媚媚哭得不算凶……”
  苏家人丁兴旺。
  苏府的几个姑娘出嫁时,梅老太太都算作见证,才会有次感叹。
  国公爷却垂眸:“我倒宁肯她哭……”
  苏墨自幼在他身边长大,她的性子他岂会不知?
  她是怕他同梅老太太触景生情,一时受不住。
  他是受不住……
  他的宝贝孙女,要嫁人了。
  哪怕是他亲自首肯的孙女婿,再好,他心中都不可能不有“怨气”。
  但日后能陪她一道的,只能是她的夫婿。
  她日后还会有她的孩子,孙子。
  他这个做爷爷的,总要逐渐从她生命中淡去。
  国公爷微微敛眸,又朝梅老太太道:“老太太,等迎亲队伍一走,我们也走吧。”
  今日除了是孩子们的婚期,也是年关。
  钱府并未宴请旁的宾客,拜堂成亲的时候,他们还能在场做见证。
  是钱家思虑周全。
  梅老太太连忙颔首。
  ……
  另一侧,钱誉适时宽慰:“苏墨,稍后便能再见到了爷爷和外祖母了。”
  钱誉一语一出,白苏墨心底豁然。
  是了,今日是成亲的日子,却也是年关。
  爷爷和外祖母是要一道在钱府过年,吃团年饭,守岁,留宿的。白苏墨心底无限宽慰,她还是同爷爷和外祖母一处的。
  由得白苏墨心中忽然欢喜,先前得呜咽声便也停了。
  钱誉总是能一语中的。
  白苏墨伸头,靠在他的颈侧。
  她能明显感到钱誉身子僵了僵。
  白苏墨没有出声,他便也不出声。
  这份于喜庆喧闹中,又特有的属于两人的宁静,许是许久之后都还能记得。
  花轿就停在苑中不远,钱誉将她抱上花轿。
  “苏墨,我们要成亲了……”他揽住她,轻轻相拥,“我可是在做梦?”
  “嗯。”她低声应了。
  钱誉笑笑:“那我也是欢喜的。”
  新娘子乘轿,新郎官骑马。
  钱誉放下帘栊,跃身上马。
  轿起,晃了晃,白苏墨抓紧轿子一侧,怕晃得时候撞到头,顷刻,帘栊外喜乐声又起,整个迎亲的队伍都跟着喜乐声行进。
  白苏墨偷偷掀起盖头,又挑起帘栊一角缝隙朝外看了看。
  今日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家中团圆,她昨日听喜娘提起过,燕韩有习俗,大年三十的上午,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在大门口放鞭炮,以示年关喜庆。
  这似是将好到了一个时辰上头,迎亲的队伍走过,街中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又都纷纷向迎亲队伍投来目光。
  年关中最讲究的就是吉利兆头。
  恰好出来放鞭的人,便都纷纷朝迎亲队伍这里拱手行礼。
  白苏墨笑了笑,伸手放下帘栊。
  喜娘的声音自轿外传来:“新娘子,趁路上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今晨寅时就醒,应是折腾坏了。
  白苏墨应好。
  喜娘又道:“一路过去不远,新娘子有事便唤我一声。”
  白苏墨也应好。
  ……
  钱府新宅确实离钱府旧宅不远。
  白苏墨只觉不多时,马车似是便缓缓停了下来。
  白苏墨轻声问:“可是到了?”
  喜娘应道:“到了,新娘子入门要跨火盆,不过别担心,有新郎官在,会背着新娘子跨火盆的。”
  白苏墨心中便有数了。
  不多时,花轿帘栊揭起。
  花轿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苏晋元熟悉的声音在花轿外响起:“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跨火盆了!”
  嗓门之大,唯恐天下不知。
  今日钱家邀请了众人一道来钱府旧宅,苏晋元应是在的。
  一道的,还应当有谢爷爷,谢楠和童童。
  白苏墨反应过来,苏晋元方才那句应是对童童说的。可惜童童的声音太小,在四围的喧闹声音中根本听见。
  不及多思,钱誉的声音自眼前响起:“来。”
  她其实能从盖头的缝隙里看到他在轿前半蹲下,背朝着她,示意她上来。
  白苏墨从善如流。
  钱誉背起她,苏晋元处便有口哨声传来,参杂着叫好声,和鞭炮声,白苏墨揽紧钱誉脖颈,从红盖头的缝隙下,看钱誉背她跨过火盆,背她到了苑中。
  喜娘的声音传来:“耽误不得了,快到吉时了,新郎新娘准备准备,拜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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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狂,明天写到拜堂洞房
 
 
第136章 新婚燕好(五)
  其实白苏墨昨日便来过钱府旧宅, 也是同钱誉一处,而今日,却是钱誉背着她跨了火盆入了钱府的大门。
  燕韩国中风俗,新郎官背着新娘子跨火盆, 便能去灾去祸。
  喜娘催促声中,钱誉将她放下。
  她盖着盖头,一头抓瞎, 只是本就是在钱府中,来得又没有旁的宾客,他便一手牵了她,一手牵了红绸, 自大门后往正厅去。
  今日是年关, 没有旁的宾客。
  钱誉悄声告诉她,方才门口在门口看跨火盆热闹的有苏晋元,谢楠, 童童和钱誉的弟弟妹妹。年长一些的如国公爷, 梅老太太,靳老爷子,谢老爷子和钱父钱母都在厅中等候。
  先前迎亲时, 国公爷同梅老太太是在钱府新宅,可乘马车过来, 便比钱誉和白苏墨要快, 眼下, 已然在堂中入座。
  等钱誉牵了白苏墨自厅外入内, 厅中众人便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都投来此处。
  没有外人,厅中便都笑颜相望。
  恰好,司仪朝靳老将军道:“老爷子,吉时到了。”
  靳老爷子便也朝国公爷问道,“吉时到了,孩子们拜堂吧?”
  按照习俗,新娘子娘家这边的礼仪在迎亲之后便结束了,国公爷同梅老太太今日在钱府旧宅,本是年关相聚,也恰好缝上了这个时候。
  在钱家,自然应当钱家做主。
  国公爷朝靳老爷子做相请姿势。
  厅中有国公爷和梅老太太在,靳老爷子算是钱家这一方最大的家长,靳老爷子便朝司仪道:“开始吧。”
  自方才入府起,苑中的乐声和鞭炮声便未断过。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司仪这一句话落,阖府上下的乐声和鞭炮声却都停了。
  白苏墨只觉周遭忽然安静,似是所有的目光都应是齐刷刷投向她和钱誉,厅中便静得连掉落一根绣花针都能听到似的。
  白苏墨深吸一口气,便觉钱誉牵着的那根喜绸动了动。
  她会意跟上脚步。
  心底砰砰声作伴,跟着钱誉牵着的喜绸走到厅中。
  一低头,将好见到脚上那对绣了鸳鸯戏水图案的嫁鞋,只是稍稍如此出神,便听司仪高声道:“一拜天地!”
  白苏墨微楞。
  好在喜娘机警,搀了她转身。
  喜娘自是有经验的,也处理得当,旁人却是看不出端倪。
  白苏墨能听到钱誉衣衫窸窣的声音,就也跟着一道屈身。
  “二拜高堂!”
  喜娘又搀了她转向身后。
  靳老爷子虽是算钱家这边的大家长,但毕竟是钱家娶媳妇的大事,主位上落座的是钱父和钱母,靳老爷子和国公爷,梅老太太在左右两边的侧位对坐。
  靳老爷子一侧坐得是谢老爷子。
  其余诸如谢楠,苏晋元,钱文和钱铭则是站在家中长辈身后。
  最欢喜的似是童童,谢楠一直抱着,他咯咯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白苏墨同钱誉一道朝钱父钱母躬身拜了去。
  钱父钱母脸上带着笑意,便是钱誉同白苏墨起身,也一直忍不住含笑点头。
  “夫妻对拜。”
  这一拜之后,便是礼成,她同钱誉便是夫妻了,压抑不住的心跳声中,白苏墨只得咬了咬下唇。趁这间隙,喜娘又扶了她近前一步。
  白苏墨能感受到对面熟悉的温和润泽,昨夜陪她入寐,今晨背她跨过火盆。
  她躬身低头,一瞬间,脑海中忽得记起初见他时,他收了伞,在大雄宝殿外,轻轻拂拭身上的雨水和尘埃,她那时还听不见,唯有他眸间的清澈和举手投足里的沉稳,淡然,清晰的映入脑海,在此刻,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中铺开一幅幅熟悉的画卷。
  紫薇园他带她跃入湖中,她头一次听见他心中的声音,也是她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星辰柔光里,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嘴角,复又给他被马蜂蜇伤之处轻柔擦拭药膏;他写在扉页的那四个子,“纸短情长”,她藏在枕头下他手中的檀香木佛珠串;他同她在骄城一连跑过五六个街巷,她狠狠咬他;在莲心池中,他同她并肩看过湖心壁,夜间垂钓,白日登山,她扭到脚,他背她下山……
  这一幕幕,仿佛从未刻意记起过,却在这一刻通通浮上心间。
  细数不清,却似水到渠成。
  正好应了司仪口中那一句“礼成!”
  拜堂之礼,礼成则是夫妻了。
  厅中,是长辈们的交谈声,童童,以及应是钱文和钱铭的欢呼声和笑声。
  白苏墨有些恍然。
  手中的红绸微微动了动,此时,才听司仪高声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洞房了洞房了。”钱铭声音中带着欢喜。
  童童也跟着道:“洞房洞房!”
  红盖头下,白苏墨兀得羞红了脸。
  许是童言无忌,又将好应景,厅中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成亲时,热闹又热闹的好处。
  可没有外人,也有没有外人的好处。
  这场婚事,忽得让人觉得亲切,和睦,又简单温馨。
  仿佛家人聚会一般,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将一对新人送入了洞房去。
  今日又本是年关,便也分不清是这年关让婚事多了几分温情,还是婚事让年关显得尤为喜庆……
  新人送入洞房,钱父起身,朝靳老爷子,国公爷,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拱手道:“礼成了,入席吧。”
  大年三十,往往重头戏在年夜饭上。
  却由得儿女亲事,这顿晌午饭便成了婚事的正宴,这正宴,就又多了几分家宴的随和和亲近氛围。
  靳夫人早前心中还有担心,婚事仓促,是否会留下些许遗憾。
  但眼下看,却似是比隆重操办一场,更来得恰到好处。
  靳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减,钱铭上前,挽了她手,笑眯眯道:“娘亲,稍后可以去闹哥哥和嫂子的洞房吗?”
  靳夫人轻声道:“你哥哥叮嘱了,不闹洞房,给他留一丝清净。”
  钱铭吐了吐舌头,又问道:“那哥哥稍后会来敬酒吗?”
  靳夫人颔首:“要。”
  新郎官给府中宾客敬酒,是莫大的礼仪,不能省了去,只是席中都是家人,还有谢老爷子一家,应当也不会有人为难钱誉。
  钱铭又悄声朝靳夫人笑道:“我还未见过嫂子呢,听二哥说,嫂子生得可好看了,又知书达理,又有世家气度,哥哥这回定是要让旁人羡慕不已。”
  靳夫人摇头:“你二哥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钱铭噗嗤笑开。
  ……
  另一端,钱誉牵了白苏墨入洞房。
  喜床上,正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蹦床。
  是寓意早生贵子。
  见了新郎官牵了新娘子上前,两个孩童便才停了下来,一人道,“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另一人道,“早生贵子”。
  钱誉含笑转向喜娘,喜娘上前递上彩头。
  两个孩童才从床榻上下来,自有旁的喜娘领了出去。
  此时,为首的喜娘才道:“请新郎官抱新娘子坐床。”
  钱誉从白苏墨手中取下喜绸,交予一旁的喜娘,才又将白苏墨打横抱起,往床榻上去。白苏墨揽紧他的脖颈,他每走一步,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仿佛近在耳边。
  直至他俯身将她放下,她稍觉座下有些膈人,才想起喜娘昨日说起的,这婚床下会铺满红枣,桂圆,花生和莲子……
  又是图个早生贵子的兆头。
  白苏墨轻轻咬唇,她要是记得不错,到这里,钱誉便应当去前厅敬酒了。
  今日没有旁的宾客,应当很快便能回来。
  果真喜娘提醒新郎官去敬酒了,等敬完宾客酒再回来揭新娘子的盖头。
  “等我。”他声音很轻,却悠悠然飘入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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