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求之不得
时间:2020-04-14 06:59:26

  她跟在小姐身边时日最久,也自是最了解小姐心思。
  国公爷和梅老太太这趟来燕韩京中,如何看都不像为小姐同姑爷的亲事来的,亲事定得仓促,婚礼还赶在年关,也无关乎小姐会多心,便是她心中也是将信将疑的。
  国公爷的事情,府中旁人又哪里好问?
  倒是燕韩京中来得这封信,虽是迟了些,却也仿佛一颗定心丸,定了小姐,也定了姑爷的心,国公爷首肯了,这一趟去羌亚有于蓝和国公府带来的几十个护卫,再加上钱府的家丁和护卫,这一行便算是安稳。钱府经商,商路上的事情更是平常,通往羌亚的一路钱家多生意往来,但凡知会,都会有人一路照顾。
  这几日,流知同齐润都在筹备羌亚一行之事,这便是眼下这钱府老宅中最重要的事。
  府中旁的,也只能让宝澶先帮衬着。
  宝澶机灵活泼,但办事惯来利索,有些事也只能让宝澶盯着。
  流知思及此处,见胭脂拆信,平燕赶紧将脑袋凑了过去,两人干脆一道好奇打量着,似是连眼珠子都没转过,深怕错过了。
  流知见状,也不扰她们二人兴致,只留了句:“那晚些若是见到宝澶,就说我在寻她。”
  胭脂简单应了声好,眼珠子便又转回到信上去了。
  流知笑了笑,转身往苑外走去。
  两人听到脚步声,才回过神来,纷纷朝流知福了福身:“流知姐姐慢走。”
  流知并未回头,唇角微微勾了勾,果真,两人话音刚落,便又听平燕惊讶出声:“诶呀,是缈言要来了呀!”
  流知莞尔。
  她自是知晓信上提起的内容,国公爷正月里便让人将缈言从苍月接往燕韩京中来了。算来,应当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过往在苍月京中,便是胭脂,平燕,尹玉和缈言在伺候清然苑中起居,眼下凑到一处,这清清静静的南山苑怕是又要恢复清然苑的模样,日日都有三千只鸭子了。
  也恰此时,遥遥听到胭脂欢喜的声音:“呀,真是缈言!”
  紧接便是两人叽叽喳喳的欢呼声,再往后,离得太远,流知便也听不大清了,只是几个丫头来国公府的时日不算长,却都一直在清然苑中,情同姐妹手足,自然欢喜。
  流知低眉笑笑,遂又走出不远,才听迎面脚步声传来。
  流知抬眸,竟是钱誉领了一华衣锦袍男子,举手投足间,应是在介绍府中各处。
  是府中客人。
  虽有些远,流知还是低头俯身。
  钱家虽是商家,但流知是自国公府出来的,待客礼数皆是国公府的礼数。
  钱誉见是她,微怔。
  与钱誉同行的人也停下脚步来。
  钱誉笑道:”少夫人可在苑中?“
  钱誉惯来随和,问她话,是让她借答话机会起身。
  流知心知肚明,应道:”未回。“
  钱誉颔首,向一侧的人道:“是内子身边的丫鬟,随内子一道来的京中。”
  流知顺势看向钱誉身侧的那人,那人也正好打量了她一眼。
  流知低眉避讳。
  那人却笑了笑。
  钱誉不解。
  盛明远嘴角微微勾勒:“钱老板勿怪,我夫人生前……身边也有一个丫鬟,同她一道来的建平侯府……“说到此句时,莞尔之色已失。
  流知不明所以,可那句“夫人生前……”便已大致明了。
  “侯爷节哀。”钱誉语气也黯沉下来。
  盛明远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有话同你说。“
  钱誉从善如流。
  见两人离开,流知福了福身,也不出声相扰。
  南山苑就在前方,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亡妻,侯爷……
  流知眉头微蹙,燕韩京中,建平侯?
  听闻建平侯的封地在丰州,一府两辈人为燕韩诏文帝隐忍蛰伏,直至去年端阳节起,燕韩京中一场持续几月的动乱彻底铲除了外戚和辅政大臣两股势力,诏文帝亲政,首要的功臣听说便是这位建平侯盛明远。国中都言盛明远年少有为,又得诏文帝信任,怕是日后在燕韩朝中的地位如日整天,可到十一月,却有噩耗传来,建平侯夫人受了这场动乱的牵连,虽是离京了,却被外戚余孽所擒,烧死在城外一座苑落里……
  流知心头微凛。
  听闻,建平侯夫人曾是商家出身,也听闻,建平侯夫人死后,建平侯抱着烧焦的建平侯夫人尸.体在苑中坐了三日。国中都道建平侯待夫人情深,也立誓再不他娶……
  自古以来,专情的男子都易博人好感。
  京中之人大都敬佩建平侯。
  流知几人来燕韩京中的时日虽不长,却都有耳闻。
  建平侯夫人姓洛,便是燕韩首富洛家早前的东家……
  流知心中叹了叹,没想到今日竟在府中见到了建平侯盛明远,也算是插曲。
  再往前厅去,却又遇上了盘子。
  盘子有自己固定差事,少有在府中走动,流知见他自是意外。
  “流知姑娘,是你家中的来信,送信人说家中要事,务必让送到姑娘手中。”盘子竟是来寻她的。
  流知自然知晓家中来信的意思,一面笑笑收下,等盘子离开,才又一面快步寻了无人处去。
  她家中早已没有旁人,家中来信便是公子来信。
  流知环顾四周,确定并无旁人才慌忙拆信。
  公子素来谨慎,不会无缘无故冒险给她捎信。
  流知心中涌起一丝不好预感,深吸一口气,镇定往下看去,可便是心中预期,还是忍不住指尖颤了颤,信笺从手中滑了下去……
  公子……公子去了巴尔……
  流知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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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营帐。
  顾阅撩起帘栊,早前还闹哄哄的帐中见到顾阅身后国公爷身影都鸦雀无声。
  片刻,”国公爷……“
  “国公爷!”
  “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目光一一扫过,最后在一侧角落顿住,停留,久久移不开目光。
  顾阅也顺势看去,沐敬亭拱手,平静道:“敬亭见过国公爷。”
  良久,国公爷才微微垂眸,隐去眼底猩红:“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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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誓死追随
  “为何来军中?”军帐内, 炭火烧得“哔啵”作响,大帐外, 狂风呼啸,夹杂着鹅毛大雪,已是天寒地冻。国公爷屏退左右, 帐中只剩了沐敬亭一人。
  国公爷眉头微皱,语气也稍显沉重, 久来的威严中藏了几分抑制的愠怒。
  沐敬亭没有抬头, 拱手应道:“此番对巴尔一战,敬亭应当来……”
  话音未落,国公爷已呛声:“此事不是儿戏!”
  沐敬亭噤声。
  国公爷遂也缄默,只是目光一动不动盯在沐敬亭身上,连呼吸里都透着有些许急促。
  大帐之中,除却炭火的“哔啵”声音,便是不时呼啸而过的风雪声, 气氛沉闷尴尬得让人窒息。
  国公爷怒而不语, 沐敬亭也未曾动弹。
  一直在座前低头拱手, 目光不敢抬起与国公爷相视。
  他自然知晓国公爷在此地见到他时的震惊,也知晓若非他先前有意隐瞒, 国公爷这端又岂会让他轻易北上巴尔?
  他从小跟在国公爷身边, 知晓国公爷的底线。
  国公爷亦对他知根知底。
  但这次,与往次不同。
  思绪中, 忽得, 茶盏砸碎在他身侧!
  溅起的水渍粘湿了下摆。
  沐敬亭并未错愕惊异, 只是掀了掀衣摆,双膝跪于帐中,轻声道:“敬亭擅作主张,请国公爷责罚,但此番对巴尔一役事关重大,国公爷切勿动怒,伤了身体……”
  “你还知道!……”国公爷双目已红,语气中正是怒极之时,却在鼎盛之处,宽大的衣袖拂过案几,好似一声闷哼,咬碎压回了喉间。
  沐敬亭的腿受过伤,太医会诊都说他怕是要一辈子坐于轮椅之上。
  他能恢复成这样,是万幸,更是不知多少艰辛。
  巴尔地处偏北,是极寒之地,莫说长跪,他的腿受过伤,在这里一日恐怕都是寒风刺入骨髓,便是眼下还强装作常人一般,等从巴尔离开,这病根不仅终身不去,恐怕连这双.腿都会废掉。
  糊涂!
  国公爷心底好似钝器划过,他自然知晓沐敬亭北上巴尔是为了何故。
  敬亭自小拜在他门下,天资聪慧,又比常人更勤勉,若非出了旁的变故,应当是继承他衣钵的人。
  进堂过世,他一直于巴尔一事耿耿于怀。
  那时候的沐敬亭便说过:“待有一日,大军挥师北上,敬亭必誓死追随国公爷身旁,替国公爷讨回这笔血债,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那时敬亭年少,意气风发,一身傲骨,旧时模样恍惚间同眼前跪着的沐敬亭慢慢重合……
  只是一身傲骨褪.去,温文如玉。
  额间隐隐噙着汗水,身体在极度控制下,微微打着轻颤。
  国公爷攥紧指尖,低沉厚重得声音喝道:“起来!”
  “是。”沐敬亭没有推辞。
  国公爷目光下,他撑手起身。
  虽是咬紧牙关,面上神色并无动弹,但这起身时剜心蚀骨的疼痛,还是让额间青筋暴起。
  国公爷暗自垂眸。
  “坐着说话。”声音趋于平淡。
  只是平淡中含了愠怒,比早前轻了些。
  国公爷开口,沐敬亭没有坚持。
  他是国公爷的关门弟子,比旁人都更了解国公爷的性情。
  他是触了国公爷的逆鳞。
  帐外北风呼啸,账内,沐敬亭在国公爷所在的主座一侧落座,恍然想起年少时候,他跟在国公爷身边的时候,听国公爷在厅中商议军国大事,也从不避讳他,诸事都让他旁听。久而久之,他耳濡目染,国公爷还会借机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是让他当众出现,旁人都瞠目结舌,他只管拱手应声……
  说得好的时候,国公爷不会赞许,大都会目光一瞥,哼道一句,“纸上谈兵,小聪明”。
  若说得不到正题,国公爷便脸色一沉,“你若在军中,此时三军皆已成白骨。即为主帅,便当有主帅的大局,鼠目寸光……”
  国公爷的教训,他有心悦诚服之时,亦有不服气的时候。
  只是国公爷的威严在,他也敢怒而已。
  ……
  后来,日复一日,他一直跟在国公爷身边,才晓国公爷对他的训斥大多不无道理。
  国公爷待他虽严苛,却如亲爷孙一般。
  他也待国公爷亲厚。
  这等亲厚,不同旁的长辈与晚辈,而是……
  亲人。
  国公爷失了儿子,他便是国公爷的亲人。
  国公爷的心思,他熟悉到无需揣摩。
  他同国公爷也如同亲爷孙一般。
  他随国公爷在军中,也随国公爷在京中,国公爷会不动声色替他铺平朝中和军中的路,亦会同他讲对媚媚的担心,亦或是对媚媚和媚媚父母的愧疚……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
  久得似是前一世。
  两人似是都想起了早前,帐中又缄默良久。
  沐敬亭心知肚明,这十余年来,苍月巴尔一直相安无事,国公爷的心结不会解开。
  可一旦苍月和巴尔开战,国公爷事必躬亲。
  国公爷年事已高,早前在军中落下一身伤痕,巴尔一族又骁勇善战,以国公爷的性子,便是豁出性命,也定要亲手取当日巴尔主帅霍宁的性命为战死的白进堂祭奠。
  国仇家恨,丧子之痛。
  国公爷会铤而走险。
  巴尔之地,不应再多一条英魂。
  这一战,国公爷等了十余年。
  他要站在国公爷身后,践行少时誓言——“待有一日,大军挥师北上,敬亭必誓死追随国公爷身旁,替国公爷讨回这笔血债,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 国公爷脑海中还是沐敬亭年少模样,只是隐在袖间的手指死死攥紧,隐隐恰出了丝丝血迹。
  当年巴尔进犯,进堂替他出征,也说过这番话。
  好似梦魇。
  他已失了进堂,如何还能再失一个敬亭!
  他一手带出的关门弟子,天资聪慧,他将对进堂的期望悉数放于沐敬亭身上,而沐敬亭也争气,京中这一辈的佼佼者,就属沐敬亭。本该前途无量,却因他非要考验他……才失手落马……
  失手落马,双.腿尽断……
  是他害了他……
  后来不得已让沐敬亭离京,但沐敬亭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
  他请便各国名医,从未让敬亭知晓。
  每一日都有人将敬亭的消息传入京中,为了从轮椅起身花了几个时辰,一日里读过什么书,跌到过几次,几次怒摔过茶盏,甚至绝望得在一处一坐便是一整日,而后第二日又开始康健……
  消息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跃然纸上,成为他心底又一道牵挂的心结。
  ……
  能再次回京,沐敬亭的朝中之路已然艰辛。
  他能替他趟平朝中之路,举白家之力扶持他,让世人知道,沐敬亭还是他白崇文的学生,如今既已回京,便在朝中应有一席之地。
  便是他百年之后,沐敬亭也应当在朝中举足轻重。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有人竟会北上巴尔!
  他不要何人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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