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求之不得
时间:2020-04-14 06:59:26

  “我如何知晓真假?”国公爷竟然平和应声。
  茶茶木复又上前一步:“国公爷应当已经让人查过函源一带了,可是往北几十余里都没有巴尔士兵的踪迹?”
  被他说中,沐敬亭忽得蹙眉。
  茶茶木笑了笑,继续:“巴尔国中并不是人人都想打这一仗,否则国公爷你不好奇,有谁可以让巴尔士兵后退一百余里扎营?”
  后退一百余里?
  此回,连国公爷都半拢了眉头。
  茶茶木敛了笑意,又道:“只能是我姐姐!我姐姐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同苍月开战,是族中不少部落首领都受了霍宁胁迫或鼓动,说苍月在边界屯兵,是要一举北上,灭我族人,不如团结一心,殊死一搏,兴许还能南下,得苍月广袤土地,届时诸多部落瓜分殆尽,谁都是利益既得者。只是这些都是霍宁的鼓动和许诺,我姐以苍月并无进犯为由,同意驻军,不同意南下,双方便如此僵持着。霍宁已坐不住,不断派人南下,在燕韩京中杀人放火,想烧死白苏墨逼国公爷你就范,主动开战,我是因此才尾随霍宁的人一路追上白苏墨,我不能让白苏墨死在霍宁的人手中,让霍宁有可趁之机,所以我一路带着白苏墨东行,要护她性命,这同你们说的良心发现,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一字一句,听得厅中众人骇然。
  茶茶木咽了口气,再开口:“只是我始终小觑了霍宁,他原本的目标也不止白苏墨一个,杀了白苏墨逼国公爷就范是好,却比不上让我惨死苍月国中,让我姐姐主动挥师南下,便全然再无阻力。白苏墨就是一个诱饵,霍宁的目标是我,他原本就是要我死在苍月,嫁祸给苍月逼我姐姐就范,而倘若我侥幸在苍月逃过一劫,在回巴尔的时候,也会有扮作苍月士兵的人将我一箭穿心……”
  厅中众人毛骨悚然。
  茶茶木攥紧双手:“他能对我起了杀心,不许多少时日,也会对我姐姐起杀心,国公爷,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可以承诺你,只要霍宁一死,我巴尔全境退兵!”
  他说得环环相扣,不似有假。
  厅中其实心知肚明。
  国公爷起身,笑道:“我凭何信你?”
  茶茶木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就凭我是巴尔一族的王。”
 
 
第195章 谋局
  (第一更谋局)
  “就凭我才应当是巴尔一族的王, 我姐姐只是替我代坐这个王位, 只要巴尔最大的毒瘤得除,我愿与苍月修永世之好。”茶茶木举匕首为证。
  巴尔一族最讲求誓言应证,除非是宵小之徒, 都份外在意举匕首起誓之事。
  茶茶木是巴尔一族的王族, 此誓算重誓。
  永世之好不过是奢念, 一朝天子尚且还有一朝臣子,即便茶茶木往后当真即位, 能保得也是他在位期间与苍月不犯,后世子孙世事难料。茶茶木所说, 应是他在位之时。
  若能有几十年和平,已属天大幸事。
  茶茶木的承诺极具吸引力。
  但茶茶木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许是旁人尚且有怀疑, 褚逢程已垂眸。
  换作旁人, 他兴许不信, 但若是哈纳诗韵和茶茶木,他是信的。
  哈纳诗韵和茶茶木同之前的巴尔王族不同,自幼颠沛流离,在燕洛的时候过得甚至是饥不果腹的日子,爷爷在燕洛的时候去世, 两姐弟自此以后相依为命。
  哈纳诗韵和茶茶木深谙汉人文化,也比旁的巴尔贵族都更了解汉人文化, 更知晓双方的边界在何处。
  最重要的是, 哈纳诗韵和茶茶木保留了巴尔一族最朴实的善意。
  所以哈纳诗韵即位之后, 边关少了许多摩擦。
  部落内部也更融合统一, 都应是从汉人文化中学到的。
  但王权之争,历朝历代都极为常见,却又极为可怕。
  尤其是,武将专权。
  若哈纳诗韵真是他认识的苏牧哈纳陶,应当没有旁人比她更期盼和平。
  茶茶木的话他是信的。
  因为他了解哈纳诗韵。
  ——“若有一日,你我二人能在这大好的草原山川,自由骑马驰骋,不必忌讳世俗眼光中巴尔和苍月身份的结缔,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他心中隐隐蛊惑。
  只是旁人看来,这茶茶木许是有心,却不见得会有力。
  国公爷已踱步上前。
  严莫和顾阅一左一右跟着,时刻警惕着茶茶木肩头上那只雪鹰,虽说先前钱誉斩杀那只雪鹰时,这只雪鹰纹丝不动,偏厅中众人大都看出了端倪,这只雪鹰应当是在主人面前,若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是不会轻易动弹的,但保险起见,严莫和顾阅都未离国公爷太远。
  国公爷已临到茶茶木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茶茶木被他看得很有些不自在,但却,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站得笔直。
  “我儿子死在巴尔,全苍月的人都知晓我最恨巴尔人,你怎么断定我会同你合作?”国公爷再次发问。
  这一次,茶茶木并未退缩:“其一,白苏墨是你孙女,自幼在国公府耳濡目染,她并不仇视巴尔平民,且待人友善,说明国公爷早前在府中并未同白苏墨灌输对巴尔的仇恨,所以白苏墨是非分明,国公爷你的儿子死在巴尔,你却没有灌输对巴尔的仇恨给白苏墨,说明至少在你心中,恩怨分明……”
  沐敬亭抬眸看他。
  茶茶木继续道:“其二,苍月大军压境,但和巴尔不同的是,苍月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借复仇的名义发动战争,但国公爷却没有,这说明国公爷并未将对霍宁仇恨转嫁到整个巴尔一族身上,所以是否开战都做得极为谨慎;其三……”
  茶茶木目光隐晦瞥了瞥褚逢程,低声道:“我曾在旁的场合,听人提起过国公爷你,你在苍月军中素有威望,若不是你,这十余年来,许是巴尔一族已经遭了十倍的报复。你是一个是非分明,也恩怨分明的人,整个苍月军中,许是旁人都不敢信我,也不会信我,也帮不了我,只有你才有胆量和远见会与我做这个交易。所以我来寻你!”
  茶茶木言罢,伸手上前,将匕首递到国公爷跟前。
  顾阅和严莫警觉上前。
  国公爷摆手。
  顾阅和严莫两人对巴尔了解不多。
  但褚逢程和沐敬亭,还有眼前的国公爷心中都是清楚的。巴尔人以匕首起誓,再将匕首交予对方,便是等同于说,若早前说得并非属实,亦或是没有践行诺言,便请可对方持这把立誓的匕首将自己杀死。
  国公爷既没有接,也没有回绝,继续凝眸看他:“你想怎么做?”
  茶茶木似是看到转机,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依旧平稳道:“我想将计就计,要让霍宁上钩,只有诱饵足够吸引他……”
  “继续说。”国公爷听着,继续来回踱着步,不置可否。
  茶茶木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诱饵只能是国公爷你。”
  茶茶木言罢,褚逢程和沐敬亭都警觉:“茶茶木!”
  偏厅中先前的良好氛围,似是也终结在茶茶木的这句“诱饵只能是国公爷你”。
  “国公爷,茶茶木的话未必可信。”顾阅已算委婉。
  拿一军将帅做诱饵本就是极其荒谬的事情。
  这还是一个巴尔王族的提议。
  即便真有几分可信,却也不足亦冒险。
  茶茶木要么是在信口开河,要么就是痴人梦话。
  厅中都知晓不妥。
  “你们几个留下,其余人出去。”国公爷却开口。
  偏厅中的一种副将也好,侍从也好,纷纷拱手作揖,相继退出了偏厅去。
  就连托木善也得了茶茶木首肯出了偏厅。
  顾阅,严莫,褚逢程几人的吃惊不必自是在话下,国公爷这么做,是起了心思。
  只有沐敬亭心中知晓,国公爷一直是个胆大心细,且敢赌的人。
  若是以一人安稳冒险,便能免却边关几十万人征战沙场,免去这几十万人背后的家庭支离破碎,那这个险,国公爷冒得起,也有兴趣。
  尤其是,先前钱誉那一刀。
  那一刀做足了戏,也让国公爷欣喜。
  “你继续。”国公爷再次开口,只是这次,目光深邃悠远,好似要将他全然看透一般。
  可屏退了旁人,确实是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茶茶木把握机会:“你们许是不知,巴尔国中并非人人都愿意帮霍宁,族中各部落对霍宁有意见的大有人在,但霍宁为人凶残,专断,却一直能在巴尔族中站稳位置,是因为他身边有一群宣誓效忠的死士,还有一群谨慎小心的谋士。在巴尔国中想要杀霍宁,难于登天,只能从他好大喜功的性子入手,逼他就范,也唯有如此,旁人才会劝不动他。”
  “你想如何做?”国公爷步步深入。
  茶茶木道:“霍宁一心想要南下,最怕的就是出师无名,不被族中这些老人认可,他眼下尚且还需族中各个部落的支持,不会明目张胆越界。但倘若放出消息,我在苍月被擒,苍月这边欲拿我做人质谈判,那霍宁必定会抓住机会,主动请命帅军南下。”
  这正好给了霍宁机会。
  国公爷停止踱步:“然后呢?”
  茶茶木继续道:“霍宁碍于我姐的压力和族中情分,必定不敢公然将我推向死路。只是若是苍月的谈判由国公爷你亲自来,以霍宁对自己的认知,必定觉得只有他的身份才算对等。他会亲自来会国公爷,会傲慢寻机会挑衅,滋事,还一定会寻时机刺杀国公爷,而恰好这也是最好的时机,杀霍宁……”
  国公爷嗤笑:“怎么听都是你利用我杀霍宁多些。”
  茶茶木反问:“国公爷还怕被我利用吗?”
  褚逢程微怔,这样在国公爷面前不惧威严,不断试图说服国公爷的茶茶木,还是他早前认识的茶茶木吗?
  那个心底良善,却喜欢逞口舌之争,四处闯祸,诸事不计后果,处处都需要他和哈纳陶善后的那个茶茶木?
  换作是他,他许是在国公爷跟前都做不到。
  但茶茶木做到了。
  褚逢程心中忽得百感交集。
  “有意思。”国公爷缓步上前。
  他逼到跟前,茶茶木只能硬着头皮不能退缩。
  结果国公爷更多是盯着他肩头上的这只雪鹰看,那鹰眼也犀利盯向国公爷,国公爷也未移目,众人皆不知何故,茶茶木也不知晓。
  只是偏厅中看来,国公爷对这只雪鹰的兴趣似是要远多于对他和他方才提议的兴趣。
  他是在想方才钱誉那干净利落的一刀。
  钱誉定是料定了有主人在时,雪鹰的主人不开口,雪鹰接受的训练便是纹丝不动。
  死的那只是,茶茶木肩头上的那只亦是。
  茶茶木是从开始就打定了要和他做交易的念头,所以根本就没有动过在偏厅中用雪鹰的念头。
  他在军中识人无数。
  茶茶木并未撒谎。
  他亦知晓巴尔国中,乃至军中厌恶霍宁的人诸多,只是敢怒不敢言,除不掉霍宁反而会牵连家人和族人。
  这些年虽然巴尔和苍月边关表面和平,但他对巴尔国中之事,也清清楚楚。
  霍宁打着哈纳家的旗号,吞并了不少部落。
  这些部落的遗民大都心有不甘。
  看似平和之下,其实暗潮涌动。
  而那些霍宁干不掉的大的巴尔部落,以及族中主和派的元老,也有不少看霍宁不入眼的,霍宁或暗杀,或明杀,弄得人心惶惶。
  总归,霍宁在,巴尔族中其实并不安宁。
  自古以来,祸多起于萧墙之内。
  他早前便一直在猜哈纳诗韵是倾向霍宁多一些,还是倾向巴尔的平民多一些。
  如此看,哈纳茶茶木便是哈纳诗韵态度的一面镜子。
  他要的,就是这面镜子。
  (第二更齐润?)
  钱誉自偏厅出来的时候衣裳一角溅了血迹。
  他牵她的手离开,白苏墨亦没有多问。
  陆赐敏对钱誉陌生,一面偷偷打量钱誉,一面又握紧了白苏墨的手。
  等到了白苏墨苑中,钱誉回内屋换衣裳,陆赐敏才在外阁间悄悄问起:“苏墨,那是你夫君吗?”
  白苏墨点头。
  陆赐敏叹道:“他长得真好看。”
  白苏墨复又朝她颔首:“我也觉得。”
  不过这两句话的功夫,有人哭卿卿冲入了外阁间中:“少夫人……终于寻到你了……”
  不是肖唐还有谁?
  白苏墨宽慰笑了笑:“既无缺胳膊,亦无少腿,多谢记挂。”
  白苏墨惯来风趣,肖唐破涕为笑。
  白苏墨看了看苑外,她原本以为还有人同肖唐一起,可结果似是只有肖唐一人。
  “其他人呢?”白苏墨好奇。
  肖唐稍作迟疑,应道:“流知和宝澶还呆在潍城,因为要寻少夫人,路上怕耽误时辰,少东家便让流知和宝澶留在潍城没有跟来,少东家是想等找到少夫人后,再通知她们二人……”
  这么说,白苏墨便理解了。
  只是,白苏墨蛾眉微皱:“齐润呢?”
  齐润的身份虽是国公府的官家,可爷爷跟前的官家,至少快马是能骑的,肖唐都跟来渭城了,没道理齐润不会一道跟来。
  还是,齐润去了别处?
  白苏墨不解看向肖唐。
  方才她问起的时候,肖唐便微微怔了怔了,应了流知和宝澶的踪迹,却没说齐润的。当初一道从钱府出来的还有齐润,眼下白苏墨问起,只是肖唐整个人似是都颤了颤,很快,又低下头去,似是不敢看她,稍许之后,却突然更咽道:“少夫人,齐润他死了……”
  齐润死了……
  白苏墨一时未反应过来。
  其实不是没反应过来。
  是她不敢相信。
  离开潍城前,齐润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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