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会留在这里。
他早该知道白姑娘那样好看的姑娘,岂能是他能想的。
原本一个沈晖成就够让他认清自个儿的位置了,更何况是天下的主子,皇上,就是借他千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有任何想法。
不但没有了想法,在知道白姑娘要当皇后的那一日,还曾为自己对其动过心思,而惶恐。
此时惶恐不安的不只是宁公子,还有白池初。
那板凳在屁股底下,就跟长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安稳。
陈渊什么意思呢?
长街上那么多吃的,他偏偏就只给她留了个豆腐摊。
自己喜欢?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白池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陈渊在同她秋后算账。
她和宁公子的上回的那点事,他知道。
他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将她带到宁公子面前,然后告诉她,以前的事情,他没忘。
白池初就是再馋,
这会儿也食不下咽。
凌风从豆腐娘子手里接过碗,端到了两人跟前。
白池初用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没往嘴里放。
“怎么不吃。”陈渊侧过头,细声细语地问她。这番动静,外人看了便是皇上动娘娘宠爱的很,对娘娘简直是体贴入微。
只是还未等白池初回答,又见他坐直了身子,语气淡然地说道,“大半夜的都能嘴馋,到了跟前,你倒是不吃了。”
话音一落,白池初从那板凳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知道?!
表哥的那罐子豆腐脑......
陈渊倒是很平静,轻轻地按住了她肩膀,又让她坐了下去,“吃吧,别浪费了,这么多侍卫总不能白忙乎一场。”
白池初自己都不知道那碗豆腐,她是如何吃下去的。
食之无味。
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吃。
刚出宫时的兴奋雀跃,这一来,算是彻底熄灭了。
陈渊依旧是陈渊。
白池初怨自个儿这几日被他温柔的表相,蒙蔽了双眼,差点又忘记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皇上,臣妾不想出宫了,咱们回宫吧。”白池初放下碗,用绢帕擦拭了唇角,老老实实地认清了现实。
陈渊却没应。
拉着她登了马车,并没有回宫,径直去了一处别院。
院子很僻静,一条巷子通到尽头,两边是砌成的院墙,大部分已被绿色植物覆盖。
马车到了院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的管家忙地上前,见到车上的人下来,立马弯腰行礼,“皇上。”
一看就知陈渊经常来。
“起”
陈渊回头扶白池初下车。
“这是哪儿?”白池初脚一落地便四处张望。
那管家大抵也没想到会见到皇后,面上略微一惊,又忙地同白池初行了礼,“娘娘。”
“进去就知道。”陈渊拉着白池初进了屋。
里头的倒是开阔不少。
与皇宫完全不同,此处的风格属于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先去前院候着。”陈渊走了一段,才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管家说道。
“是。”那管家停了脚步,没再跟着。
陈渊带着白池初,顺着院里的鹅卵石小道,又穿过了一处木桥,熟门熟路地将她带到了一片桃林面前。
三月正是桃树绽放的好时候,粉嫩的花瓣满满压了一枝头。
微风拂过,有淡淡花香扑鼻。
白池初完全不知汴京城里还有这么漂亮的院子。比起皇宫的御花园来,这一片桃林,美的更甚。
“喜欢吗?”
陈渊温声问她。
“喜欢。”白池初点头,眼里溢出了惊喜,八成没想到陈渊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却是不知,这是陈渊一贯的伎俩,收拾完她后,给她赏的一颗糖。
几乎成了规律。
每回先翻出白池初犯下的事儿,完事后再给一颗糖,既让她知道哪儿错了,又能让她恨他不起来。
亦柔亦刚,愣是将白池初拿捏的死死的。
“朕先去前院,玩够了就来找朕。”陈渊没有陪着她,让凌风留下来。
“好。”白池初应的很爽快,陈渊不在,她才能轻松。
陈渊又原路返回,上了前院,管家正在门口候着陈渊。
“近日精神如何?”陈渊人一到,就开口问了管家。
“好着呢,这几日精神好时,还能说几句话,不过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管家将陈渊领进了屋。
屋里明亮宽敞。
除了两丫鬟之外,只有一位老人。
陈渊走到了那老人身边,那老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眼神痴呆地看着他。
如今这番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在十几年前,她曾是西风宫里最不好招惹的嬷嬷。
护主如护命。
也是苏妃娘娘最信任的人。
苏妃娘娘死后,她便失踪了,等到陈渊找到她时,就已经成了这样。
神智不清,连谁是谁都认不出。
陈渊坐在她身旁喝着茶,多半也没报什么希望。
桃林那头等到白池初逛完了整片桃林,再去院子里从外头引进来的小溪里瞧了一会儿鱼群,尽兴了,才跟着凌风去找陈渊。
“这地方是皇上的私宅?”白池初问凌风。
看来陈渊即便是当了皇上,也还是有之前的闲情逸致。
凌风答,“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院子了。”几年前,皇上见其僻静才将其买了下来,派专人伺候着嬷嬷,本指望她能记起点什么来。
谁知,几年过去了,没半点进展。
白池初没再问,脚步轻快地上了前院的台阶。
管家正站在老人和陈渊的跟前,见到白池初进来,忙唤了一声“娘娘。”
这一声之后,屋里那老人低垂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白池初也在看椅子上坐着的老人。
肩膀微驼,
年岁看着不小。
白池初并不认识。
但能感受对方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定在了自己脸上。
白池初正纳闷,往陈渊跟前才走了两步,却见那老人的神色渐渐地开始激动。
“娘娘。”
老人突然就冲着白池初叫了一声,声音在打颤,手也在打颤。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这都几年了,就没有谁见过她这般清醒过。
屋里的人,唯独白池初弄不清楚情况,只觉得这老人可怜,也没有多想,上前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谁知刚握上,老人就将她的手攥进了怀里,抱着她的胳膊哭了起来。
“娘娘啊。”老人的神色悲痛,紧紧地攥住白池初,白池初正是莫名其妙,却又听嬷嬷哭着叫了一声,“苏妃娘娘啊。”
白池初不敢动了。
惊慌地看着陈渊。
谁都知道,苏妃娘娘是陈渊的生母。
这老人,
怕是认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午可能还有一章短的,今天没来得及更到4000,只能多加一章了,么么哒。
第56章
陈渊难得拧了眉头。
对凌风使了个眼色, 凌风便将屋里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那管家也没留。
大门在几人跟前掩上, 嬷嬷自攥住了白池初的手之后, 就没有松过。
白池初刚想问陈渊, 她到底是谁。
那嬷嬷又满脸是泪地说道,“娘娘啊,老奴等了这些年, 总算是等到娘娘了。”
白池初没再问,
从这话里, 多半也猜到了是当年苏妃娘娘身边的嬷嬷。
白池初不知道她为何她能将自己错认。
大抵都是娘娘?
“老奴对不住娘娘,没有完成娘娘对老奴的托付。”老嬷嬷哭的泣不成声,“老奴寻遍了城里的大夫,都说没有异样, 可老奴就是知道, 是有人在害娘娘。”
嬷嬷此时看着白池初的眼神,与常人无异。
并无痴呆相。
凌风在一旁站在, 大气都不敢出。
白池初怎么也不会想到, 是这番局面。
苏太妃当初是怎么死的, 她根本不知, 关于苏太妃这个人, 她也只听祖母提起过一回。
说苏妃娘娘姿色过人,甚得恩宠。
其余地,
她从未听说过。
或许儿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苏妃和陈渊的事情,但记忆太过于模糊,如今再去回忆, 也弄不清那是她的梦,还是她的记忆。
白池初又看向了陈渊。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渊冷冽的模样。
眼睛猩红,脸冷的吓人。
白池初知道,今儿自己是摊上事了,只能默默地配合着老嬷嬷。
老嬷嬷盯着她哭了一阵,突然松开了白池初,手抬起来,颤颤巍巍地去取头上的一根银簪。
银簪很普通,圆头细尾,圆头上的花样依稀还能看的清楚,是一朵六枚花瓣的桃花。
老嬷嬷将簪子取下后,直接递给了白池初,“娘娘,老奴没用,如今只能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那定是苏太妃的东西。
白池初没敢接,又看着陈渊。
“拿着。”陈渊声音低沉。
白池初这才接了过来。
几人离开院子时,嬷嬷的神色又恢复了痴呆,嘴里一句没一句地念着娘娘。
谁也没有料到这结果。
陈渊和苏老先生这些年费尽了心思,想从她身上套出来点东西,均是一无所获。
结果白池初一来,倒成了事。
顺帝的屋里曾经挂了一副画像。
高公公见过。
翠绿长裙,青丝披肩,面上含了一丝浅笑,就似是落下凡尘的仙子,美的惊心动魄。
恰好,今儿白池初也是一身翠绿长裙,同样的貌美。
是以,嬷嬷才会认错了人。
上了马车,白池初将那簪子给了陈渊。
在白池初眼里,不过是一只再也普通不过的银簪,却没想到陈渊一拿到手里,直接拉着那银簪的头,猛地一拔。
头尾便分离了。
陈渊再将簪子的尾部,轻轻伸进了圆头里,缓缓地将里面的东西挖了出来。
一张乏黄的锦布,和一团黑乎乎的药材。
白池初怔住,
压根就不知道里头有东西。
陈渊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甚至没去细看,便拿出绢帕,将东西包好,放进了袖筒。
马车使出巷子后,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皇上”
白池初主动去握住了陈渊的手。
五岁就没了娘,还是别人害死的。
真可怜。
怜悯心一起来,白池初完全忘记了白日里,就是这个‘可怜’人,逼着她吃了一整碗的豆腐脑。
“臣妾以后会好好待皇上。”
这一幕很熟悉。
陈渊看了她一眼,却是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回了声,“好。”
总共两次,
总得该说话算话。
回到宫里后,陈渊亲自将她送回了后殿,看着她进了门,才转身去了前殿。
高公公瞧见人回来了,赶紧上前,还没来得及扬尘打千儿,就听陈渊说道,“关门。”
前殿的门一关,里头就只剩下了陈渊和凌风两人。
陈渊将那绢帕重新拿了出来。
泛黄的锦布上,字迹还在,是一副药单。
苏太妃当年安神的药单。
并非是太医的笔迹,而是娘娘亲手写在锦缎上。
这事只有那位老嬷嬷最清楚,当年娘娘开始生出怀疑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嬷嬷将那药渣子寻了来。
一样一样地对照下来。
这才发现这药渣子比太医那里给出的单子多了一味虫草。
很普通的虫草。
嬷嬷当时就拿着单子去找了太医,太医吓地脸色发白,给娘娘的药材都是他亲手抓的,不可能有错。
然而当天夜里,苏太妃开始了吐血。
太医对那虫草验了毒,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嬷嬷吓的魂分魄散。
苏太妃自知活不久,便将药单抄录在了一块锦布上,又取了自己头上的发簪,将药单和那味多出来的虫草塞进了里面。
之后才将簪子交给了嬷嬷,“你拿出去找人问,本宫就算是死了,也得死个明白。”
嬷嬷走后的那个夜里,苏太妃就断了气。
之后嬷嬷再也没有回过宫,
几年下来汴京城里只要是个大夫,她都去询问过。
却没问出个结果来。
时间一长,内心的愧疚和焦急,硬生生地将她逼成了痴呆。
若不是今儿白池初这么一刺激,那银簪怕是被她带进棺材,也不会拿出来。
正殿的大门紧闭。
等凌风再打开门,从里出来后,就去给苏老先生传信,让其将行程提前。
**
夜色落下,陈渊才回了后殿。
白池初沐浴更衣后,坐在里屋的软榻上,撑着手肘发呆。
倒没再想白日里的事情。
而是盯着那梳妆台,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打她从凤阳殿搬回晨曦殿后,陈渊就没碰过她。
对她不感兴趣?
不太可能。
夜里他都是抱着她睡,倘若真厌倦她了,八成也不会愿意抱她。
为何呢?
若不是见识过陈渊折腾人的劲儿,白池初都会怀疑,他不能尽人事。
再如此下去,
十月过后,她该如何向满朝臣子交代。
白池初发了愁,今日铁定也是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