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盖儿一打开,就是一股子香气。
白池初饮过一回醉红楼的酒,香甜味儿确实让人惦记。
白池初实则也馋的很。
奈何怀了身孕,就只能干瞪眼。
“浅尝一口,应不成问题。”白池初动了心思。
王嬷嬷赶紧打消了她这念头。
“娘娘可动不得,先不说有没有身孕,娘娘上回饮这酒之后,那劲儿可大着了。”王嬷嬷记得很清楚。
娘娘还是白姑娘时,曾在醉红楼里醉了酒,她亲眼见着娘娘拿了小红鞭抽了一群世家子弟不说。
连皇上也挨了她一鞭子。
最后皇上不得已,一刀子手下去,却也没管多久,之后被皇上抱着去马车时,娘娘又开始闹腾,直呼皇上的名讳。
叫的是陈渊。
说的话,嬷嬷也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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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的雨虽大,却拦不住人。
晨曦宫的正殿,那几个随着陈渊一道进了地牢的臣子,回来就直接跟在了后面。
太后不处置不行。
叛国之罪决不能轻饶。
众臣子一致认为,应当将太后的罪行揭露,昭告天下。
“皇上请三思,虽孝字当头,但若孝失德在先,皇上再包庇,便成了愚孝。”
陈渊也没反驳,只是说,“先等等。”
等白老夫人先清算完她白家的账。
臣子们不乐意,直接提出,“若皇上不忍心揭露,臣等愿意替皇上揭露。”
陈渊说,“等明儿早朝。”
有了陈渊这句话,几人才终于离开。
“老夫人进来了?”几人走后,陈渊问高公公。
高公公脸色一直都不好,打起了精神劲儿,才回答了一声,“进来了,人已经在宁寿宫。”
陈渊没再问,撑着头,眯了一会眼。
也该结束了。
自从这雨落下来,太后那眼皮子就跳的厉害,今日的几声响雷,硬是将她吓的哆嗦了两下。
浮萍说,夏季里的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眼见着落了三天了,也没有见住的势头,太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心头有了几丝不详的预感。
浮萍上回被皇上的人叫走,回来后,一双腿就落下了毛病。
走路一撅一拐的。
太后正坐在屋里怀念起了她的儿子和几个孙子。
就见浮萍一双残腿,挪的极快。
“太后,白老夫人来了。”
没等丫鬟通传,凌风带着白老夫人,直接闯了进来。
浮萍的话音几乎刚落,白老夫人就已经到了门前。
太后的眼皮子猛地一番颤动,终于知道自己那丝不详的预感为何。
知道自己走到头了,
倒也慢慢平静了。
太后将白老夫人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老了。
鬓边生白,一脸的皱纹,曾让她嫉妒了几十年的容颜,终究还是老了。
再也不复当年。
太后笑了笑,唤了一声,“虞姐姐。”
太后从没有唤过她白夫人,就算是现在,也不愿意称她为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姓虞。
当年同太后是拜过把子的姐妹。
“吴氏。”
白老夫人的称呼更是狠绝。
太后的嘴角抽了抽。
白老夫人径直坐在了太后对面,看着她那张颧骨横张,腮骨下陷的脸,说道,“面由心生,当初我就说过,坏事做多了,面相也会变。”
“只会越来越丑。”
白老夫人这话直接刺进了太后的心口上。
没有人知道太后心里的那根刺是什么,白老夫人知道。
当年吴家派人去同白家说亲。
白将军那时年轻,心直口快,直接就给了媒婆的答复,“白家的人,一向都生的相貌端正。”
这事被媒婆压了下来。
旁人不知道,但白家和吴家都清楚,白将军是嫌弃,太后脸上带了凶相。
当年的耻辱,再次被提起来,太后的脸色铁青。
“咱们之间的账,也该算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卡了,收尾的东西太多,集中到一块儿,一时没有理顺。
(主要原因,还是今天阿江把跃跃的几十个预收抽没了,思路直接断掉,哭唧唧。)
第79章
白老夫人直接摊牌。
她今日为何而来, 太后心里也清楚。
十几年了, 终究还是找上了门来。
但太后并不想给白老夫人一个痛快, 冷声一笑, 同她打起了太极,“哀家有何同你清算的?”
“哀家可不记得欠你白家什么,反而是你白家, 趋炎附势, 趁我儿病危, 勾结贼子篡了我孙儿的江山。”
太后看着白老夫人,讽刺地说道,“白家口口声声说,世代忠良, 带头来不也和那狼子野心的人为伍?”
太后也没再藏着掖着。
她恨白家不知好歹。
她恨陈渊狼子野心, 恨他同他那母妃一样,都喜欢夺人东西。
“吴氏。”白老夫人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咬着牙跟子说道, “你还是给你自个儿留点脸面, 你不要脸, 我都替你臊的慌。”
“我白家忠良, 那也得看你配不配。”
白老夫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吴国十万兵马入侵边境,我白家大将军,率领七万人征战, 敌军死伤无数,而我陈国不但击退了吴军,还保住了一半的人马。”
白老夫人眼圈有些发红。
质问太后,“三万多人都爬上来了,就凭我白家大将军的本事,他会那么容易被敌军杀死吗?”
太后避开了白老夫人的目光。
“他是主帅!”白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若先死,陈国不可能赢,他不是死在敌军的手里,他是死在了你吴氏的手里。”
太后无话可说,
知道她是为了此事而来。
白老夫人眼里有了湿意,“你是有多丧尽天良,才会干出这等卑鄙之事,就算当年白将军,拒了婚事,你后来不也嫁进皇家,成为权高位重的皇后了吗?”
“你使计让他在大殿外跪了半日,几次当着众臣刁难他,难道还不够你解气,非要要了他的命,你才罢休?”
白老夫人大声地质问她,“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去谋害护国的大将军,能让你堂堂一位太后去通敌卖国!”
哗啦啦地雨声,在这一瞬似乎突然就静止了。
周遭安静的厉害,屋里的丫鬟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浮萍直接摊在了地上。
太后脸上也有了慌乱,唇角颤抖地说道,“笑话!”
“你吴氏才是笑话!”白老夫人打断了她,“辽国三皇子已经招了,十七年前,你毒死苏太妃,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如今又想通敌卖国,勾结辽国,想让陈国就此覆灭,你说谁是笑话?”
“你才是我陈国的一个大笑话。”
白老夫人说完,太后的面部几度抽搐。
她确实是活成了笑话。
夺了一辈子的江山,丢了儿子的命,又丢了孙子的命,到头来,这江山还是落到了她最厌恶的人手里。
“当初哀家就不该留你们。”太后早就后悔了,“哀家就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太后看着白老夫人,脸都变了形,“你问哀家图什么,哀家就告诉你,哀家图的是什么。”
“哀家就是想你们死。”太后颧骨高,一恶毒起来,更是添了几分恐怖,“都死了,谁也落不到好。”
她年轻时,喜欢过白将军,
很喜欢。
但他不该侮辱她。
更不该娶了虞氏。
这无疑就是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曾经因为白将军那话,她找过虞氏哭诉,说羡慕虞氏的容颜,恨不得将自个儿的颧骨拿刀子削了。
虞氏劝她,
不要太在意外貌。
可虞氏那口是心非的东西,转身却嫁给了白将军。
她不该恨吗?
为何会害了白将军性命,是因为她见不得虞氏那脸上的笑容,见不得虞氏比她过的好。
更见不得他们恩爱。
白将军从未纳妾,而皇上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凡他俩能活的不如意,她也不会痛下杀手。
白将军一死,
虞氏就是一辈子的寡妇。
她怎能不满意?
顺帝是娶了她。
但他并非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她家族的势力,他不得不娶。
而苏太妃,比虞氏更可恶。
顺帝自从有了苏太妃之后,似乎天底下就她那么一个女人似的,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虞氏守寡,
可她却守了一辈子的活寡。
一个狐狸精也敢妄想抢她的东西。
从美人到贵妃,她一人独自霸占了恩宠,到最后还想废后。
这样的人怎就不该死?
可即便就是她死了,也没让自己好过,
顺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苏太妃葬入了皇陵。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陈渊本不该留。
顺帝却能忍痛割爱,来了那么一招,早早将他送到了安王府,让自己的手再也伸不过去。
她就不该大意。
她以为自己的儿子登基,孙儿成群,她便能安享百年。
所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她一人活的风光。
可陈渊却篡了位,
将她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推翻。
儿子死了,孙儿也死了,这江山是她苏太妃儿子的。
她还能有什么想头?
她能活到现在,就是想看陈国彻底断送在陈渊手上,谁也别想好过。
她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别想捡了去。
谁知道,三皇子却是个不成气候的,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他手里,他也能搅黄了。
“你这辈子当真可悲,彻底将自己从里到外,丑了个透,就算给了你皇后、太后的位置,你也能将自己活成天下人的笑话。”
白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条毒蛇。
“你放心,你会名垂青史,你的事迹,必定会流传千百年,供天下人参读,你会是我大陈国,第一位被众人嘲笑的太后,大抵也是最后一位。”
白老夫人起身,
懒得再看她一眼。
太后惊愕地瞪向白老夫人,直到此时,脸上才有了恐慌。
“他陈渊不敢。”
事情暴露出去,对他陈渊有什么好处。
丢的是陈家的名声,
是皇家的名声。
陈渊才刚登基,正是立名望的时候,他不可能这么做。
太后说完,
便看到白老夫人笑了。
“皇上有何不敢,丢人的是你吴氏,你吴氏失德失能,从进宫之后,就没替陈家做过一件有贡献的事,反而私通外敌,欲毁陈家的江山,事到如今,你以为,你的名字前头,还配冠上一个‘陈’姓吗。”
白老夫人的话,
让太后彻底断了最后一丝侥幸。
陈渊不可能做的这么绝。
不可能。
可太后又知道他是什么人,能隐藏十几年,蓄意篡位的人,他又怎可能是个善茬。
更何况,是她害死了他的母妃。
太后神色突然颓废下来。
她比谁都清楚,事情暴露后,她会是什么下场。
然而还没等到她起身去撞柱子,就被身边的两位宫女死死地擒住。
“明日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死不成,你得亲眼看着万夫所指的场面,得亲眼见证,你自己的报应。”
白老夫人说完,
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后已经不是太后。
嘴里被塞了布团,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白老夫人。
再恶毒的人,
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太后想去找浮萍,浮萍却是摊在地上,一脸的避之不及。
她也怕,
怕生不如死。
门外的白夫人已经到了,来接白老夫人。
在踏出宁寿宫时,白老夫人眼角落下了两行泪。
“明儿我亲自去早朝,呈诉状。”
十几年了,该讨回来的债,终于讨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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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殿内,安平已经有了醉意。
安平说白池初,“你就是脑子笨。”
“你有见过谁演戏,能演到这份上?更何况他还是皇上,他要是不喜欢你,理都懒得理你,怎可能还有那闲心去算计你。”
安平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抿着一抹坏坏地笑,用手肘戳了一下白池初,“皇叔这明摆着,就是喜欢上了你。”
白池初猛地瞅着她。
“怎么,我有说错吗?”
安平来了劲,“你想想,往儿个那些喜欢你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喜欢往你身上凑?有的人凭一张嘴皮子,想逗你开心,有的人就是送你事件儿,想博你一笑,皇叔也一样。”
安平往白池初身边凑近了几分,一本正经地说道,“只不过皇叔想博取你主意的方式有些特别,说白了就是先同你过招,引起你的主意,然后再让你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安平话音一落,
倚瑶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安平是看话本子看多了。
都是白家三公子给的,那上头什么千奇八怪的感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