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露映春庭——和歌
时间:2020-04-21 09:12:43

  慈姑一直到半夜才回来。而五日之后,阳舒易容换装,取回了那件改好的逾制夏衣。
  瑶华捧着那修改的地方在阳光下看了又看,银丝的五爪龙纹绣在月白色的夏袍上,确实找不出一点破绽。她这才放心。
  阳舒取回来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件衣衫,还有一盒珍贵华美的头面。在阳舒施展妙手空空之前,它躺在阮家城南“庄子”上某位受宠美人的百宝箱里。
  瑶华看了看,“想必吴小娘子必定会喜欢。”
  吴小娘子的父亲手握兵权,是阮党一系的重要力量。黎王跟她花前月下许久了,重复的也是当年对和瑶芝的手段。吴小娘子如今日日做着未来贵妃的美梦,很是不可一世。
  阳舒换了身装扮,将这盒头面送去了吴府侧门,请人给吴小娘子的贴身丫鬟传话,“明日乃是小娘子的芳辰,我家主子不便亲自道贺,此乃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
  那贴身丫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转交给了吴小娘子。
  吴小娘子芳心乱颤,“也不知我约殿下今晚一同赏月,殿下能不能来?”
  贴身丫鬟笑,“您给殿下写封信,问问不就知道了?”
  于是一封人约黄昏后的情书出了吴府的门,片刻功夫便到了等在飞白楼雅间的瑶华手中。
  此时的瑶华再次易容成了贾廷翰的模样,她打开一看,“情真意切,缠绵悱恻,可惜含蓄了些。”她还以为这种偷偷摸摸的情书会有多惊世骇俗呢,然而并没有。
  没能看到想象中的八卦,瑶华将信递给了一个中年文士。这人是薛国公府上的门客,善于工笔临摹,作品可以假乱真。“去掉提及礼物的句子,约黎王在他们约会的宅子里见。”
  那文士斟酌一下,谨慎地下笔,不一会儿,改头换面的情书便好了。
  瑶华一看,满意地将信封好。而阳舒已经易容成了吴小娘子贴身丫鬟的模样。带着那封信,等在了黎王必经的路上。
  黎王刚从阮府出来,被阮中书令好一顿耳提面命。
  他表面上无不应承,心里却渐渐不耐烦了。外祖拿捏了他爹一辈子,舅舅莫不是也想拿捏他一辈子?可是如今大局未定,少不得还得耐着性子跟他周旋。真是越想越郁闷。
  “殿下。”亲随停下了马车,“是吴小姐的丫鬟。这是吴小姐给您的信。”
  黎王展信一看,不由得一笑,“这段时间都没能抽空去看她,也好,今晚便去见见她好了。你给她传话,说本王约她今晚一同赏月,不见不散。”
  阳舒又易容跑了一趟。吴小娘子听到不见不散,高兴地几乎飞起。连忙梳妆打扮,务求在黎王心里美过所有黎王府的女人。
  月上柳梢头,黎王如约而至。两人花前月下,好不快活。就在两人你侬我侬,热情如火,滚做一团的时候连空气都热情地过分。
  外面陡然一声尖叫,“走火了。”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黎王陡然想起昔日跟和瑶芝被人半夜抓了个正着的事情。连忙起身穿衣,但是方才两人在门开便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外衣已经被婢女们收走了。他顾不上吴小娘子,抓起衣架上的一件外衣,披衣即走。
  那些护卫自然是护着黎王先行离开,眼见着头一波潜火队与自己擦身而过,黎王回头一看,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殿下?”前面有人惊讶地提高了灯笼,“见过黎王殿下,殿下如何会在此处?”
  黎王定睛一看,面前的人正是御史台第二最讨嫌的人,善言嘉。“本王夜间纳凉,信步走到此处。”
  “哦,哦,原来如此。”善言嘉似乎并未准备纠缠,反而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殿下还请稍等,这些赶来救火的人毛毛躁躁的,莫冲撞了殿下。”
  善言嘉还未有过如何和颜悦色的时候。黎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善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下官的家就在此坊内。下官刚刚忙完公务,下值回家,”
  前面传来呼喝嘈杂的声音,想必都是些来救火的官兵。黎王站直了身子,微微抬头,略带着鄙夷的微笑,心想,可一不可再,他可不会总栽在同一招里。
  这么众星拱月的姿态,前来救火的官员武将谁能忽视,纷纷上前来请安。
  可是说着说着,众人就看到了善言嘉奇怪的动作。
  善言嘉慢慢地弯下腰去,灯笼却缓缓地凑近了黎王的跟前。
  众人渐渐消声,目光都随着善言嘉的奇怪举动落到了黎王的衣袍上。
  “殿下,您穿的,是五爪龙袍?!”善言嘉难以置信地问。
  “你胡沁什么?喝多了吗?”黎王气恼地喝骂,一边撩起衣袍下摆。
  “四爪与五爪都分不清吗?”
  银丝刺绣的龙形图案在火光和月色的照耀下,反射着熠熠光辉。
  众人瞪圆了眼睛,齐齐冒着幽幽的绿光,敛声屏气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数着……
  一,二,三,四……五!
  五?
  五啊!!!
  ……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黎王二百五……
  作者有话要说:  黎王肯定没看过《卖拐》
 
 
第149章 锦衣夜行
  朝堂之上,百官林立。官家高高在上,表情森然。各派官员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几日大家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不管是要废太子,还是要追究阮家嚣张跋扈的。
  各有说辞,各有佐证。要不是勉强矜持着金銮殿之上的最后一丝仪态,只怕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阮中书令为了避嫌,来的最晚,站在百官的最前排,面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心。昨晚他已经又拉拢了几个老臣,今日必定要在大殿之上大闹一场,将废太子的事情落实。
  几个被阮家收买的老臣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有不废太子,他们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只是还未等他们开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列了。
  “臣,吏部侍郎钱致芳,有本要奏!”
  官员有些稀奇,钱致芳自诩清流,向来与阮太师不对付,今日想说什么?
  “东宫逾制,太子自称被人陷害。若真有凶手,株连九族亦不为过。然宗正寺追查至今,仍未有查出蹊跷之处。太子自辩,不能服人……大业传世,岂能不重。若太子有泰伯之贤,乱何自生?……”
  钱致芳一通慷慨激昂,大意就是,虽然太子说这礼服不是他的,但是他连个东宫都管不好,以后如何能管天下。所以即便是痛心疾首,他也必须得建议废太子,另立贤能。
  让朝中的官员纷纷傻了眼。
  反对阮家的官员差点跳了起来!老钱今日莫不是没带脑子出门,他可是一直跟阮家唱反调的,怎么跳出来要求废太子!
  而阮党一派则是松了一口气。不管钱致芳因何事倒戈,这对于拥护太子的力量都是致命一击。
  百官还没回过神来,官家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似乎也被钱致芳的进言动摇了,他沉声问了一句,“那立何人合适啊!”
  那几位老臣连忙帮腔道,“有长立长,无长立嫡。”
  官家气笑了,“那废太子又当如何处置?”
  钱致芳再次开口,却是十分痛心的口吻,“太子素来贤名,然便是如此,逾越之罪,岂可轻饶。皇室之内乱了礼度,百姓自会效仿,岂非要天下大乱。需重罚太子,以绝效尤。”
  “可若太子是冤枉的呢?”
  钱致芳道,“若是太子是被冤枉的,自当查出幕后真凶,罪加三等,便是株连九族亦不为过!”
  阮中书令站在百官的最前列,闻言颇有些膈应,“若查实太子确有冤情,自当为太子正名。”可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阮皇后早已经将涉事的人都送出了宫外,阮家一个活口都没留。
  官家冷笑了一声,“中书令倒是公正。”
  阮中书令扬声,“臣自当如此。”
  “那你倒是不妨说说,谁适合立为新太子?”官家盯着中书令。
  “此乃陛下家事,”阮中书令一抖袖子,恭谨地低下了头,“然亦是国事。臣认为,四皇子黎王,乃皇后嫡子,人品贵重,谦逊周正,端方守礼,是为最合适的人选。”
  官家定定地望着他,“中书令,你倒是不避嫌。”
  阮中书令行了一礼,“国之大事,臣不敢因避嫌而推诿。”
  官家收敛了怒容,“甚好。传皇四子黎王。”
  殿门前的礼官即刻唱道,“传黎王上殿。”
  不多时,只见两个人拉拉扯扯、纠缠着进了金銮殿中。
  到了殿中,不待百官呵斥,两人便分了开来。其中一人跪倒在地,“臣,侍御史知杂事善言嘉,殿前失仪,然事出有因,还请陛下恕罪!”
  官家一抬手,“起来回话。”
  善言嘉开门见山,“臣要参黎王逾制……”
  阮中书令和阮党一派的人全都傻了。
  善言嘉一张嘴,何时、何地、何人,起因、发展、高-潮,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劈里啪啦就全说完了。
  阮中书令失态地望着黎王,在看看他衣衫上绣的五爪银龙。脑门上简直写满了四个大字,匪夷所思。
  黎王也愣愣地望着他舅舅,整个人都是木地。
  时间回到昨天夜里,众人数完一二三四五,齐齐在心里大喝一声“我去”的时候。
  黎王的脑子就已经是木的了。
  若是能够杀掉在场所有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人灭口。
  但是,这把火吸引来的人太多了,有潜火队,有铺兵,有禁军,还有城防等等,这场面跟上次何曾相似!该来的,一个不少,只是御史换成了更加刁钻、犀利、让人头大的善言嘉。
  而他身边只有几个亲随和护卫。莫说杀人了,被这一圈又一圈的人围着,连冲出去都很难。
  黎王咬牙切齿地看向善言嘉,“你敢陷害本王?”
  善言嘉看着他像看着个傻子,然后丢掉了灯笼,一把抓住了黎王,深情款款,轻声细语,仿佛怕吓到他一般,“殿下,更深露重,我们还是去殿前分辩个清楚吧!”
  后面那几个侍卫立刻扑了过来。夹在人群里的禁卫军们哪里能让他们讨了便宜,立刻围上去,一顿拳□□加,将那几个侍卫压得死死的,塞住了嘴巴,捆住了手脚,一同押进了宫里。
  场面貌似乱乱哄哄的。有人警告,“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乱说话。否则胡乱投了胎,可不要怨别人。”
  其实看清楚整个过程的,也就是前排几个人。多数是薛居正安排好的禁军。当然也有两三个人准备趁乱去给阮家通风报信。可是走到了一半,就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陌生人给打了闷棍。所以,一直到了天亮,阮中书令到了宫门前,也不曾收到丁点儿消息。
  “……黎王穿着五爪龙纹的袍服,在京都街头招摇过市。路过官兵百姓,目睹黎王行踪者,不下数百人,皆可为证。若说太子逾制,尚有疑点,然黎王逾制,已是铁证如山。且太子逾制一案,迄今未查出逾制礼服出自何处,臣恳请宗正寺从黎王处查起,或可一举两得!”
  去你的一举两得,阮中书令在心中咆哮着。他顾不上善言嘉,直直地看向黎王,要不是地方不对,他简直想打死他:我昨天刚跟你说要谨慎小心,结果你就给我来了个锦衣夜行。
  黎王下意识地回避了阮中书令地目光,他能说什么,说是跟吴小娘子幽会的时候被人陷害了?这样又把吴大将军拖下水了,那么他们可就真的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人品贵重,谦逊周正,端方守礼。朕不记得教过你这样的谦逊周正,端方守礼,莫不是中书令这么教你的?”官家神情复杂地望向自己这个儿子。
  黎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儿臣……”
  官家和百官都等着他地下文。
  可黎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儿臣冤枉。”
  呵!善言嘉生怕自己笑出来,连忙把头压低。
  肖蘩易出列,“陛下,既然黎王没什么可申辩的,便请宗正寺、大理寺一同审查此案。东宫诡异出现的逾制龙袍,从没有人见太子穿过,太子喊冤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尚可理解;然黎王亲自穿着逾制礼服、带着亲随,招摇过市,他总能说得清楚这礼服是从何处来的。钱大人,您说呢?”
  钱致芳深深地看了中书令一眼,躬身道,“臣附议。”
  枢密院院史马方平也站了出来,“臣附议。太子乃国之储君,深受陛下教诲,这些年,莫说大错,便是小错也不曾有。东宫逾制之事,本来就万分蹊跷。原本山穷水尽疑无路,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好彻查陷害太子的一干人等。胆敢陷害国之储君,不用雷霆手段,岂非让这些宵小心存侥幸。臣建议,但凡有嫌疑者,皆需彻查。”
  此言一出,朝中还想替黎王狡辩一二的官员全都闭口不言了,“臣附议”的声音此起彼伏。
  中书令狠狠咬了舌尖一口,强迫自己冷静,带着满口的腥甜,逼着自己说出了那三个字,“臣,附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4 00:04:56~2020-02-05 18: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上花似锦 7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进退
  退朝之后,许多昔日跟在中书令身后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有钱致芳遥遥地给了他一个眼神。阮中书令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便走向不同的方向了。
  到了晚间,钱致芳去了两人见面的地方,阮中书令早已等在里面。
  钱致芳匆匆朝他一行礼,态度还算克制隐忍,但语气中的恼火却实在压不住,“大人,黎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事情已经快要成了,我今日在朝上进言,势必会影响一批中立的官员。可他连这几日的功夫都等不了吗?居然……居然还穿在身上穿街过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