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露映春庭——和歌
时间:2020-04-21 09:12:43

  螺子黛?画眉的东西?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好!”
  “别介。”旁边有公子哥儿就笑了。“薛居正,我劝你还是先打听清楚这螺子黛是什么,再答应不迟。”
  “不就是画眉的么?还能是什么?”薛居正满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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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豪夺
  那公子哥笑道,“这还是你姐姐带出来的风头,你怎么不知道?”
  薛居正一愣,他最近因为胡闹过头被他爹关了半个月,刚刚“刑满释放”,从哪里得知?
  那公子见他真的不知道,便说了,“有人从海市上得了一些绝迹的螺子黛,转卖到京中。不知道谁送给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爱不释手,画出的眉妆连官家都赞不绝口。此话传出了宫外,如今京中的小娘子们为了这螺子黛,都快打破头了。我家那些姐妹们,天天逼着我去给她们寻那螺子黛。”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那些公子哥们也纷纷诉苦不迭,家中娇妻美妾追着讨要的,姐妹们威逼利诱的,甚至还有老娘下了命令的,简直就是买不到螺子黛,提头来见的架势。“灾情”甚重,哀鸿遍野。
  薛居正不由得苦笑,“小玉儿,连娘娘们都买不到,你这不是坑我呢吗?”
  小玉儿红唇一嘟,“紫苑姐姐就有。”
  众人听得一愣,纷纷朝坐在崔晋庭身边的那位花娘看去。
  那位花娘心中得意非常,面上故作羞涩,抬起薄纱袖子半掩花容。可这样一来,她那眉眼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连崔晋庭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花娘紫苑今晚画了一双倒晕眉,宛若新月,由深入浅,化入两鬓。便是崔晋庭离她只有一臂之距,竟然也没看出她的眉妆是画出来的,还以为她是天生的呢。
  众人纷纷凑近了细看。紫苑的眉妆生动精致,单独看还不觉得什么,但再看看席间的其他花娘,这一对比,高低立现,其他花娘的眉妆顿时便觉得不堪入目了。
  紫苑心中得意,她的螺子黛入手时还是新鲜货,还是一位恩客随手买来讨她欢心的。当然,那时螺子黛还没出名呢。她眉目流转,顾盼情生,心中得意非常,可最终,她含情脉脉的目光还是落到了崔晋庭的脸上。
  可是崔晋庭也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紫苑气得在心中大骂,这崔家二郎看起来身形风流,眉目如画。看得她心动不已,原以为今夜还能风流温存一夜,结一段露水姻缘,却原来是个不识风情的蠢物。
  薛居正一看,得了,美人不给力,还是自己亲自来吧。他端起酒杯,就往崔晋庭的酒席走去,快到的时候,就听紫苑幽怨地抱怨了一句,“崔家大郎温柔体贴,可二郎怎得如此无情。”
  薛居正心道不好。却见崔晋庭冷冷地回头瞥了紫苑一眼,“滚开。”
  薛居正忙插进他二人中间,用脚跟踢了踢紫苑,示意她快走。自己笑着坐了下来。“别生气,别生气。花娘就是陪着我们取乐了,你又何必跟她们置气呢。来来来,喝一杯。”
  崔晋庭没有扫他面子,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薛居正连忙给他满上,“今宵有酒今宵醉,今晚兄弟舍命相陪,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发泄出来。”
  崔晋庭这番做派,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做给别人看到。他与薛居正连喝了几杯,“既然你说舍命相陪,你就跟我上去吹吹风吧。”
  薛居正心道这有何难,递了个眼神给南安世子,忙跟着崔晋庭上了画舫的二楼。
  画舫的二楼要清静许多,最起码脂粉味没了。崔晋庭揉了揉鼻子,“你们怎么喜欢这个味儿。”
  薛居正毫无形象地靠在窗边,用一只手支着脑袋看他,“二郎,我们这些人家的子弟,既不求读书上进,也不求光耀门楣,无过便是功。只要不弄出个孩子来,谁又会说我们什么。”
  崔晋庭没说话,静静地眺望着鹿鸣湖的月色。脸色比在楼下的时候好很多。
  薛居正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崔晋庭,“二郎,你有点不对啊。以前,你只要不痛快,可从来不憋着,找到个事后能交代的理由,就开始动手的。怎么我瞧你这样子,似乎一肚子憋屈,很不痛快呢?”
  崔晋庭头也不回,“换成是你亲爹被人害了,你二十年之后才把这事翻出来,还惩治不了罪魁祸首,你能痛快?”
  这倒是。薛居正站了起来,与崔晋庭并肩而立,低声道,“这事,要我说,你还是太急了些。这也是阮太师老了,精力跟不上了,才让你钻了这个空子。如今晁尚书折了进去,阮太师还不知道把你恨成了什么样呢?”
  崔晋庭冷笑一声,“我可没有官职在身,他还能把我也贬去岭南不成?”
  薛居正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知道,现在人人都盯着阮太师呢。这风口浪尖上,他当然不会动手,可谁知道等这事过去了,他会怎么对付你呢?”
  崔晋庭长吁一口气,“我更怕等着等着,他一不小心老死了。我便是把他拖出来鞭尸,也是不解恨的。”
  薛居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要小心。对了,你家里对这事怎么说?”
  崔晋庭冷笑,“她们自然是怕得要死,天天跑去爷爷面前哭诉,我听说我那大伯娘愁得都病了,要将我那大哥送去给阮太师的女儿讲学呢。”
  噗嗤一声,薛居正实在忍不住了,“你那大伯娘和大哥实在是两个妙人。别的人家出了什么事,是拿女儿出去摆平,你家那大伯娘,尽让儿子出去摆平。”
  薛居正笑了一会儿,陡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不过,这次,你那位‘忍辱负重’的大哥能摆平吗?阮小娘子一直痴缠的可是你啊?甚至还弄出了皇后出面,让你陪着她出京的事。哎,等等,难不成你这次破天荒的点了头,就是为了那些信去的?”
  崔晋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难不成呢,为了她的美色?她有那东西吗?”
  薛居正强忍着想笑的冲动,“那是,有你崔二郎在前,谁还敢自夸美色。你要做什么,甚至都不需要拳脚,只要露个脸,笑一个就成了。”
  崔晋庭,“成你个头。”半道遇上的那对姐弟,坑了他一回又一回,他难得对陌生人和颜悦色,这俩居然提防得就差离他三丈远。尤其是那个姐姐,眼瞎么,他这么好看,还能狠下心来坑他。
  薛居正哪里知道他在腹诽什么,但是既然肯开口说话,那么就是气顺了。“好了,好了,兄弟们都是担心你,尤其是世子,一直在帮你周旋着。怕你不开心,还拉着你出来喝酒。”
  崔晋庭心里还是领情的,“喝酒就喝酒,下次别找些不相干的人来。”
  薛居正嘿嘿,“你不喜欢,我们喜欢啊。白瞎了你那张脸。”
  崔晋庭伸手就要打他,但薛居正可是在薛国公的棍棒下成长起来的,那就地驴打滚,招式不要太熟练。然后笑呵呵地就跑了下去。
  南安世子一看他俩下来了,崔晋庭虽然还是冷着一张俊脸,但是薛居正已经是笑嘻嘻的了,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而席间那些陪坐的公子哥们不知道谁许诺了身边的花娘,说要送她一份螺子黛,惹得船舱里一片娇呼。
  那个“找茬的”有点喝高了,正在吹牛,“你们放心,我们家就有脂粉铺子,只要那人还有货,我便送你们一人一份。”
  花娘们欢呼雀跃,纷纷要给他敬酒。
  崔晋庭没有往心里去,只跟南安世子对饮。
  大约半个月后,崔晋庭骑马自一家茶楼门口经过,忽听得茶楼的二楼有人怒喝,“我都跟你们说过了,这螺子黛是海市上的朋友捎来的。没有配方,你们便是把我关起来,我也拿不出来这个方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点厉害看看。”一阵乒乒乓乓,二楼的窗子突然被人打开,有一个人从里面跳下了楼来,正好落在崔晋庭的马前。
  崔晋庭心中正在思索,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一见这落在他马前的汉子,不由得双眉一挑,这人不就是那对姐弟的家仆?
  那汉子拔腿就跑。崔晋庭却想都不想,就从马背上跃起,落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闵江抬头一看,不由得惊讶非常,“是你。”
  就是这一拦,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为首的,就是“找茬的”贴身小厮。
  那小厮刚想抓人,但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吓得连忙行礼,“崔二爷。”
  崔晋庭只盯着闵江看,口中问那小厮,“什么事,为何抓人?”
  那小厮眼神躲躲闪闪的,“没什么。”
  闵江气愤地呸了他一口。
  崔晋庭看向闵江,“你说。”
  闵江想了想,“既然这样,我索性就从头再说一遍。我家主人昔年到处游历,曾经在海市救过几位胡商的性命。那胡商心存感激,每次只要来海市做生意,都会给我家主人捎些礼物,聊表心意。而这些礼物里面,就有螺子黛。我们刚回京城,囊中羞涩,便卖了螺子黛换些银钱。谁知道他们竟然如此霸道,非要我交出螺子黛的配方。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吗?如今京城里螺子黛都卖到什么价格了,我们家要是真的有配方,能做出螺子黛来,还不早就自己开铺子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们偏不信。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便是把我打死,我也拿不出来。”
  崔晋庭心中可不相信,这家仆当日在乡下照顾他的时候,除非必要,绝不对他多说一个字,今日这话背得滚瓜烂熟,必定是那个“惭愧非常”的小娘子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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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施恩求报
  崔晋庭看了那小厮一眼。
  那小厮吓得一哆嗦,这位崔二爷瞧着跟尊玉人似的,可是发脾气从来不提前打招呼,便是自家公子也在他手里吃过大亏的。正想着,忽听到崔晋庭冷冷地问他,“还想干什么,想要我请你吃饭?”
  那小厮连忙带着人跑了。
  闵江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崔晋庭行了一粒,“多谢公子帮忙。”
  崔晋庭冷着一张脸,“她也来京城了?”
  闵江不说话了。
  崔晋庭冷哼一声,“她在哪里?”
  闵江皱眉,“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崔晋庭眉头微皱,心中也没个答案,见她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上次就那么把他丢在荒村,这口气他就是咽不下。他没好气地反问,“我今日帮了你们,她难道不应该来谢我一声。”
  闵江想了想,“这个小人可做不了主。得回去问主人一声,若是主人同意了,小人再去公子府上送拜帖。”
  崔晋庭暗自磨牙,这架子,端得比他还高!“不用送拜帖了,明日酉时就在这茶楼里,我等着她。”
  说完,崔晋庭翻身上马,也不理闵江,策马而去。
  闵江挠头,赶紧赶回家中跟瑶华禀告。
  和瑶华奇道,“他受得伤并不轻啊,抢了那些人的东西,居然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京城,还能喝退霸道的小厮。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闵江一头汗,“我急着回来跟您禀报,忘记打听了。但是那小厮喊他崔二爷。”
  和瑶华想了想,“你别着急,一会儿你便出去打听打听。放心,这人我瞧着秉性不坏,最多也就是撒口气罢了。”
  “啊?”闵婶眉头紧皱,“怎么个撒气法?”
  和瑶华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在京都安定下来,恩哥儿也入了学。总不能像在和家老宅那样,说走就走。你也别想得太糟糕,这人最多就是年轻气盛,我大不了被他奚落一顿吧。”
  瑶华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这些京中子弟,表面上人模狗样的,私下里什么荒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琢磨了一会,心里想了几个方法,准备见机行事。
  傍晚的时候,闵江终于回来了。满头大汗,晒得脸都红了。
  和瑶华早已准备好了莲心茶,让他先灌上两杯再开口。
  “姑娘,这个崔二爷大名叫做崔晋庭,是工部尚书崔洮的孙子。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却是能在官家面前行走的人。”
  和瑶华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闵江理了理思路,“工部尚书崔洮有两个儿子,长子叫做崔冼泰,次子叫做崔冼智。崔冼泰并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反倒是次子崔冼智惊才绝艳,当年也是一表人材。据说此人三岁能吟诗,五岁能画画,京中人人都称其为神童。所以呢,就被选中成了皇子的伴读。”
  和瑶华脑子转地飞快,“难不成那位皇子,就是当今的官家!”
  闵江接过闵婶递过来的扇子,狠狠地扇了几下,“正是。据说崔冼智跟今上的关系很好,后来崔冼智被贬官,半途被山匪所杀,而崔冼智的夫人就丢下了当时只有三岁的崔晋庭回了娘家,连守孝都未结束,就另嫁他人,不久之后她那后嫁的丈夫便外放,她就跟着去了任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回来。”
  瑶华听到此处,十分愕然,丈夫刚刚遭遇横祸,居然就能抛下幼子远走高飞,这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崔晋庭……瑶华不由得有些唏嘘。
  闵江接着道,“崔晋庭便跟着崔冼泰夫妇生活,崔冼泰夫妇有一双嫡出的子女,那嫡子叫做崔晋仪,年岁比崔晋庭要大,所以京中便称他二人,为崔大郎和崔二郎。崔家二郎据说从小就顽劣不堪,不服管教,四处闯祸,在京中名声极差。后来到了十几岁的时候,竟然把皇子和皇子陪读给打了,此事闹到了御前,今上大概就想起了跟他父亲崔冼智的同窗之谊,便把他拘在了宫内管教。故而他名义上是皇子伴读,却是个连皇子都敢揍的主,可今上偏爱他,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整个京中世家子弟,无人敢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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