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丁美娟连忙摇头,一脸凄楚,“承颐你相信我,我不会这么害你的!”
阮承颐盯着她没说话。
几分钟后,刚进去的高管去而复返,他身后,挂着工作牌的助理脸色也难看极了,猛地将身后另一个人拉扯而出,气愤地道:“是她。阮总,我检查电脑那会儿,她拿着U盘过来,说是U盘被水泼了要检查一下,因为听她说是您老家人,又是大小姐的同学,我才松口的。”
宴会厅刚才一番动静,险些将丁楚楚吓傻了。
她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这种场合打阮承颐,更没想到,阮玥的外公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势和影响力,他一起身,宴会厅里那么多人,竟然二话不说地跟着他走了。
事已至此,她何尝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丁楚楚吓得大哭,一边哭,一边急促地抽泣,断断续续地说:“真的不是我,是阮玥!这一切都是阮玥干的!要换照片的是她,和我没关系,阮伯伯你相信我……”
“阮玥?”
阮承颐冷笑,笑完了又吼,“你当我傻!”
旁边的助理也吓得冷汗直流,刚才那一出失误,足以让他明天就卷铺盖走人,他才刚毕业没两年,这样的经历要是在履历上写一笔,那以后还怎么去找相关的工作,取信于人?!
况且,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他对赵苪知和阮玥有多同情,对现在面前这一双母女就有多恶心,只听丁楚楚说完,便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就是她!阮总,只有她一个人拿着U盘靠近电脑了!大小姐虽然也用了一下,可她手上什么也没拿,而且就在电脑跟前停了一分钟不到,不信我们可以调监控!”
宴会厅里的监控其实看不到电脑那么远,可助理哪儿顾得上那些,一心只想着撇清干系。
丁楚楚晕乎乎地,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阮玥利用了。她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假装打电话,又将U盘扔掉?就为了让自己捡起来,毁掉这一个20周年庆典?
她心里乱极了,说话也颠三倒四,“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阮伯伯。那不是我的U盘……”
多余的话没讲出来,她被阮承颐一脚踹倒了。
阮承颐当真是气晕了,丢了脸挨了打毁了公司庆典,所有尊严和荣光,都在刚才被践踏摧毁,他股子里暴戾的那一面都因此被激发,也顾不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个女孩动手是多么让人大跌眼镜的行为。
一手推开扶着他的郑云开,他看着丁楚楚,一脸阴沉道:“不是你,那也和你脱不了干系!你知道今天这个庆典对公司有多重要吗?啊!恩将仇报不知好歹的东西!”
“阮总阮总!”
“承颐呀——”
郑云开和老太太,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阮承颐猛地推开了老太太,痛心疾首,“我大好的日子,你将这一对惹祸精带来给我添乱?嗯?!现在你满意了!高兴了!看着我弄成这样,是不是心情好极了!孩子?”
他仰头大笑了声,“儿子都快没了,你要孙子顶个屁用!”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愚蠢的妈!”
素来泼辣的老太太,被这劈头盖脸一顿骂给整懵了。
郑云开立在边上,脸色一变再变精彩纷呈,眼瞅着阮承颐终于歇了口气,才压低声音又劝,“阮总,阮总!这是在酒店呢,你看周围……”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在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
怒骂一声,阮承颐转身大步走了。
郑云开连忙追上他。
阮承颐偏头啐了一口血沫,吩咐他:“走,去政府大院。”
无论如何,他必须将老丈人稳住了。
他目前还在位,一句话出去,他在宁城的生意便要陷入困顿。更何况……阮承颐想起他刚才的神态语气,觉得大势已然不妙,可他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要再试一试!
他坐上车,浑身脏污黏腻,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心里的悔意早已无法言表,也就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所有人都说的没错,他能有今时今日,和赵苪知是脱不开关系的!
她虽然从未帮他牵线搭桥,可赵守成在那个位子上坐着,赵苪知医科大出身的高材生,他在医疗行打拼二十年,她在医院也工作了二十年,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他是赵守成的女婿,又有谁不知道,他是一院妇产科赵医生的丈夫?!
他靠着老丈人和媳妇,在这商圈走得顺风顺水,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都忘了,他本是一个空有抱负却无根基的穷小子。
他飞黄腾达的开始,不过是因为他娶了赵家的大小姐。
阮承颐啊阮承颐,你真是糊涂!
他一遍一遍地打腹稿,组织语言,考虑着等会儿要怎么痛哭流涕忏悔求饶,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车子驶入政府大院,站岗的警卫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看见他就放行,而是瞥了一眼之后礼貌又客气地说:“不好意思,里面有吩咐,您不能进去。”
话落,警卫员又看向开车的郑云开,“不好意思,这里不能停车。请尽快离开。”
跟了阮承颐好几年,郑云开开着这辆车,无论去哪儿,旁人都得给上三分薄面。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看门的毫不留情地拒绝驱赶,他脸色也不好看,却不得不赔了个笑脸,一边倒车一边试探着问后面,“阮总?”
阮承颐“嗯”了声,语调里,有几分罕见的挫败和迷茫,“先靠边吧,我想一想。”
……
赵家。
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因为气急败坏,回家后老爷子血压就升高了,老太太强忍愤怒,一边帮他抚背,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生气那有什么用?要我说这样也好,让大家都认识了那个畜生的真面目,以后我们苪知,也不用委曲求全了,就这么离了,落个清静。”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老爷子怒火难消,狠拍了下大腿。
时间太晚了,跟出来许多人并没有过来这边掺和人家的家事,也就一贯跟赵家亲密的好几位,担心老爷子身体,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这其中,就有燕家二老和燕殊宁。
沉着脸听老爷子发火,只几分钟,燕殊宁就坐不住了,腾一声站起来道:“怎么,这件事大家早就知道了吗?我去阉了那个混账东西……”
“你坐下!”
他旁边,燕老爷子怒骂一声,戳着他肩膀道,“哪儿都有你!你以为你还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自己的事情还没弄明白,你跟着掺和什么?!哦,遇见个事情二话不说就动手,你上辈子土匪变的?!”
燕老太太也骂:“看什么看?!你爸说的不对?你要将人打出个好歹来,那我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快四十的人了,真是让人笑话!”
“好了好了。”
赵老太太闻言看过来,“殊宁又不是小孩子,下手肯定也有分寸的。依我看这打两拳也没错,解气。”
“可不?”
燕殊宁在这时候站起来,看一眼自己母亲,笑得狂妄,“就那么一个混蛋,我打了也就打了,谁奈我何?难不成我打个人,还要挑日子讲道理?今天是我爸拦着,不然我揍死他。”
“你这——”
燕老太太被气得一哽,说不出话。
“我去看看苪知姐。”
看见他起身往赵苪知房间去,燕老太太又叹口气,一脸无奈地对赵老太太说:“实在是对不住,这混小子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说这眼看着四十的人了,性子一点不知收敛,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他!”
“殊宁是一直在部队里,那也没什么机会谈对象。”
赵老太太却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小一辈这些孩子,我看就他好,脾气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样,刚猛率性。”
身后的夸奖声,燕殊宁自然是没听到。
他到了赵苪知房间外,发现门也没关,虚掩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房内沙发一角。
赵苪知就坐在那儿,上半身却看不见,只两条修长的小腿正好露出来,交叠着,在柔和灯光下莹白如藕节。
她今晚那条墨绿色丝绒长裙极富质感,此刻裙摆就贴合在腿面上,和她脚上那双镶钻的浅口高跟鞋一起,将成熟女人的韵味,凸显到极致。
他偏过头,稳稳心神,抬手敲门:“苪知姐?”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两更合一”的时候,字数一般在六千+,就是一天的更新。
明天见。
第46章 一更
赵苪知回来后就一个人进了房间, 知道她需要安静,也一直没人进来打扰过。她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了, 感觉到身子僵, 才略微调整了一下,手肘抵着沙发边沿,半靠着出神。
听见门外的声音,她调整了情绪, 抬眸看过去,“进。”
燕殊宁推门走了进去。
他身材十分高大,一米九左右,部队里待了近二十年,体魄健硕, 气场刚强,肤色比一般人略深,却与硬朗俊美的轮廓十分相衬, 浑身上下,都有着一种令寻常人望而生畏的锐气。
家里有暖气, 回来后大家都脱了外套, 他上身就穿了一件黑衬衫,许是随性惯了, 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领口敞着,两条袖子也松松地往上翻卷了两层,露出结实的小臂。
赵苪知靠在沙发上, 仰头看着他越走越近,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压力,迫使她不得不再次坐端正,笑着问了句:“怎么还没回去?”
她比他大了近五岁,因为没有兄弟姐妹,两家又走得近,从小便拿他当弟弟看,上学那会儿,最爱摆出一副姐姐的架势。
她在傅恒面前,永远是娇蛮的、活泼的、生动的,同傅恒说话,会被气得跳脚,又经常展颜欢笑。可是在他面前,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冷脸装威严,小大人一样地训斥他。
“小宁你过来!”
“怎么又欺负人?!”
“哇,你看你这成绩,比我还烂!”
两家只是关系好而已,又不是真的亲戚。
小时候,燕殊宁是很不耐烦她管教的,他就喜欢跟她对着干,看她摆出小大人的模样训斥他,在她面前他还装一装,等她走开又朝着她的背影做鬼脸,惹得一群玩伴哈哈大笑。
可惜童年总是很短暂……
他到底和赵苪知差了几岁,他上幼儿园,她已经上小学,他上小学了,她又要升中学了,就像她怎么也赶不上傅恒的脚步一样,他也赶不上她的脚步。
大概是中学那会儿,他意识到了自己不正常的情愫。
是夏天,一个黄昏。
因为两家父母都不在,他又没带钥匙,下午放学回到院子后正好碰见了赵苪知,便背着书包过去写作业。
赵苪知当时已经在追傅恒了,从学校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换掉了衬衫和长裤,她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淡黄色的碎花裙,背对着他,站在客厅里照镜子。
他抬眸看过去,瞧见一截被掐得细细的腰肢,耸起的臀线,裙摆下白皙的小腿,以及只穿着凉鞋,光裸的脚……
莫名地有些羞耻,只能一边写作业,一边若无其事地去瞥。
等她再转过身来,身前鼓囊囊的两处让他呆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又低下头,却不敢再看了。
那一晚睡下,他做了一个无法言说的梦。
梦里的主角,便是赵苪知。
可认识那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这人心心念念要嫁的是傅恒,大院里那么多人,也早已将他们看做了一对,他父母教训他时最常说的话便是:“你要什么时候赶上傅恒十分之一,我们睡觉都要笑醒了!”
那人性格稳重、清冷端方、成绩优异、容貌出色……
他有千般万般好,在他眼里,却只是一个伪君子,他甚至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讨厌才嫉妒,还是因为嫉妒而讨厌。
赵苪知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坏话,他也懒得说,反正看透她了,也烦透了自己女人似的嫉妒哀怨。
大学毕业那一年,他索性从了军,眼不见为净。
谁能想到——
傅恒没有娶赵苪知,娶了梁家那小家子气的养女。
而他一向骄傲的好姐姐,嫁了那么个穷小子。
真是造化弄人。
思绪百转,往事清晰如在昨日,他垂眸看着赵苪知,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不答反问:“预备怎么办?”
赵苪知低头,还未回话,茶几上她的手机便震起来。
因为视力极好,燕殊宁一下子瞥到“阮承颐”三个字。
手机“嗡嗡嗡”地响了一会儿,赵苪知没接,等震动声停了,她双手交合搭在膝头,不以为意地回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很显然地,不太想和他多说。
燕殊宁便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因为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有些棘手,他也不好贸然说些什么,正组织说辞想安慰几句,茶几上赵苪知的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她冷了脸色,随手拿过手机关掉。
燕殊宁双腿交叠起来,抬下巴指了指被她扔远的手机,“看这样子,还是想挽回一下。”
赵苪知唇角勾起,一脸讽刺意味。
燕殊宁搁在腿面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节奏,见她始终不说话,便又放下交叠的长腿,俯身微微凑过去,低声问:“姐,你不是吧,还想着原谅这混蛋?”
“你管得宽。”
赵苪知睨他一眼,语气算不上好,“别人这点事你掺和起来起劲儿的很,有那个闲情,多操心一下自己。”
“怎么能说别人呢,你可是我姐。”
燕殊宁一本正经,“当弟弟的关心一下姐姐,这不是天经地义么。要我说就跟他离了得了,就你这条件,再找一个那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