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她应了一声,合上眼。
困意袭来,渐渐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凤攸宁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这一睡,等她再醒来的时候便已是傍晚。
凤攸宁极少嗜睡,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一睡便不想醒来,可偏偏又总是做恶梦,醒来时一身的冷汗。
晴微见主子总算是醒了,赶忙过来伺候她更衣起床。
“公主这一下睡了两三个时辰,可把奴们吓坏了。”小丫头的眼眶红红的。
凤攸宁无奈的笑了笑,她自己也不是为何,许是久不曾活动筋骨,连带着人都犯了懒。
“不过是多睡了会儿,不必担心。”
“可公主您梦里一直在叫太子殿下的名讳,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奴们叫也叫不醒……”绮烟端了盆热水来,伺候她盥洗。
听得她如是说,凤攸宁的眉头不由拧了拧。
若不是绮烟提起来,她许是都忘了自己梦到了些什么。
这次的梦像是同之前的连了起来,戚星阑被刺晕倒,就倒在了行刺的那人脚边。她看到了一双黑缎绣着金色锦云纹的靴边,衬得明黄色的衣角极为刺目。
可她也只看到了这么多……
思及此,她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戚星阑刚走不久,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毕竟这次他要去的是战场,刀剑无眼不说,她又一直在做同一个噩梦,便是如何也不能安心在宫里待着的。
凤攸宁简单的盥洗后,便直直走到了案前坐下。
晴微极有眼力见的跟过去磨墨,“公主可是要给太子写信?”
“恩。”她应着,便已将笔尖润好,在信纸上落下了一行簪花小楷。
这件事情无论是她多心还是如何,她都有必要让戚星阑知晓。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只是屡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人是谁……
自古以来,明黄色的衣裳便只有帝王才可着,那人必定是哪一国的皇帝。可如今戚星阑所去的地方,是崇国与衍国的边境,若是真能见到皇帝,怕也只能是凤卓允或是衍国的严熠了……
阿允从小到大都是个善良的孩子,连只蚂蚁都不敢捏死的,更是没怎么碰过刀剑。况且戚星阑还是他的姐夫,又带了十万大军前去支援崇国,他完全没有理由去刺杀身为盟国太子的戚星阑。
至于严熠……
听闻那衍国皇帝也是年纪轻轻便登了皇位,只不过这位小皇帝心狠手辣,是衍国先帝最小的儿子。十六岁那年,一直在挑拨各位皇兄关系的严熠终于等不及了,他怂恿各位哥哥们相互残杀,随后自己带了一队人马杀进了皇宫,亲手将自己的父皇斩于刃下。
弑父杀兄之事都能做的出来,想必……
凤攸宁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一在信中与戚星阑交代了个清楚。
待信写完,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绮烟原本是去准备传晚膳的,去了半晌却带来了戚月盈。
“公主,盈公主来了。”
“皇长姐?”凤攸宁慌忙将信压在了一旁的书下,起身去迎戚月盈。
前几日戚月盈来的时候是红着眼眶,今日看起来倒是心情好了不少,面色红润,又是那位意气风发的盈公主了。
凤攸宁细细打量了她的变化,心中猜出了几分。
“我瞧着长姐今日心情甚佳,怕是来给我送什么好消息的?”
戚月盈快步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宁儿,我听说今早六弟已赴西南边境支援你的母国了。怕你自己待着无聊,便来瞧瞧你。”
“太子殿下今早便走了,”凤攸宁笑着同她一起进了内殿,“长姐这会儿过来正好能陪我用晚膳,如何?”
“那当然好了。”戚月盈笑得开心,“对了,我还真有一件喜讯要告诉你。”
凤攸宁心中明了,这会儿却还是配合得挑了挑眉,笑着问她:“何事?”
她摆摆手将晴微她们都屏退了,这才又看向戚月盈。
那平日里比男孩子都要英姿飒爽的女子这会儿面色稍稍泛上了粉红,垂下眉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小女儿姿态足得很。
“是盛征,他差人给我送了封信回来。”
“那当真是好事了!”凤攸宁这般说着,干脆将胳膊支在桌上,托着下巴静静等待戚月盈的下文。
戚月盈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他、他说让我等他,待他平定东境的战事,便会回来向父皇求一旨赐婚……我自然是会等他的!”她说着眉眼间忽的又染上了忧愁之色,“只是不知母后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新角色出场~
第53章 踏青
夜幕落下, 宫灯接连亮起,将整座东宫照得如同白昼。
正沅殿内, 凤攸宁静静听着戚月盈说盛征写与她的信, 心中是另一份满足的感觉。
前些日子他便让戚星阑寻人送了封信给盛征,想必是太子殿下派了个效率极高的侍卫,连夜给送到了东境。
这盛征信回得倒也是快,如此郎有情妾有意的事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凤攸宁这会儿甚至都觉得自己是被月老附了身, 才能帮上他们二人的忙。
“宁儿,这一场春雨一场暖,你总在宫里闷着怕是只会思念六弟,不如明日同我们一起出宫踏青吧!”戚月盈说着拉住了她的手,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一瞧便知是心情大好的。
凤攸宁怔了一下, “踏青?”
“对啊。”戚月盈忙点头,“每年初春父皇都会允我们姐妹几个出宫踏青,再叫上几个交好的贵女, 去那汀水畔赏迎春。”
“只是近几年大家都陆陆续续出嫁,若是你不来, 今年便只剩了我与希儿两个了。”她说着眸色黯淡了些, 可面上却仍旧带着笑。
戚月盈向来是个不会掩饰心思,这会儿她的期待都摆在脸上, 凤攸宁便是不想去也是不好拒绝的。
只是她们要去的地方竟是有些熟悉。
“汀水畔……”她凝眉思量了片刻, 方才想起,原是阑宁居建在了那汀水畔附近,隐约记得戚星阑提过此事。
她这边方才想起此事, 戚月盈亦想了起来,“对了,六弟在宫外建的府邸便是选了汀水畔旁,不知你去过了没有?”
“殿下曾带我去过的。”凤攸宁点点头,想起前两日那人在阑宁居因中毒而气息微弱的模样,心不由得沉了沉。
那日当真是遗憾颇多,未能送一送师父,又不曾等戚星阑的身体完全恢复便匆匆回了宫,今日又眼瞧着那人离了祁京……
又是一阵忧愁涌上心头,凤攸宁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了。
见她这副模样,戚月盈还以为她身体不适,忍不住皱起一张小脸,“宁儿,你可是不舒服?”
凤攸宁摇摇头,便见绮烟进了殿,“公主,晚膳已在偏殿备好了。”
她微微颔首,又望向身旁的戚月盈,眨巴眨巴眼撒娇,“长姐,我饿了,我们先去用膳如何?”
“那你明日是随我们去,还是不去啊?”戚月盈被她拉着朝偏殿而去,不依不饶。
“自然是要去的。”
“好!”
……
*
将戚月盈送走时夜已深了,她只觉得今日倦得很,才用完膳便已是又有些犯困了。
晴微便也伺候着给她梳洗,又将床给铺好。
凤攸宁方才准备睡下,便隐隐觉着小腹发胀,有轻微的坠痛感。
“晴微,”她轻唤了一声,又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可是快二十了?”
“恩,快了,今日已是十七了。”小丫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想起每月的二十是主子来月事的日子。
因凤攸宁天生体寒,那几日又是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故而提前几日便要多加小心,不得受着凉。
思及此,晴微慌忙到了她身旁,“呀,公主是不是受凉了?”
凤攸宁摇了摇头,“不曾。只是今日身子不爽利,又犯懒,怕是会提前了。”
“好,那奴提前为公主备着。”晴微乖巧点头,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可是公主身子不爽利,为何要应了盈公主明日的约?”
“皇长姐照顾我不少,她来邀我也是好意。”她伸手捏了捏面前那个小丫头的脸蛋儿,“再者,我只是怕冷,又不是出不了门。还没那么娇气。”
“可是……”
“好了晴微,”凤攸宁嗔怪地看着她,“你这小小年纪便如此唠叨,日后年岁再大些怕是比那些嬷嬷还能说。我可得早些将你嫁了,去祸害祸害别人。”
一听主子要将自己嫁人,晴微忍不住小脸一红,“公主,您说什么呢……”
瞧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凤攸宁便知这丫头十有八.九是已有心上人了。
便故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瞧着濯束侍卫倒是不错,比你大了几岁,也能多疼你一些。”
“他哪会疼人,不折磨我就不错……”晴微本是下意识的嫌弃,可话说一半忽的觉着不对,小脸唰的一下比方才还要红了,像颗熟透的苹果,连话也再说不利索。
“公、公主不是困了么,快早些休息吧!莫、莫要再拿奴打趣儿了……”
她说着便在凤攸宁的注视下逃一般的快步出了内殿,差点与倒了水回来的绮烟撞个正着。
“你这是怎么了?”绮烟沉稳,瞧着晴微这副模样还以为是生了病,刚想探探她额头烫不烫,人家便跑开了,留她自己一头雾水。
“绮烟?”凤攸宁听得她的声音,便唤了这么一声。
绮烟答应着进了内殿,“奴在。公主有何吩咐?”
凤攸宁朝她招招手,待她过来才说:“快二十了,我身子有些不爽利,你且先帮我备着那东西,明日和晴微一同随我去汀水畔踏青。”
绮烟立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应下,“是,奴这就去准备。”
她说着就要走,却被凤攸宁拽了下衣袖。
见她茫然回头,凤攸宁这才小声问道:“你瞧着最近晴微可是与濯束走得近?”
绮烟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觉着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便点点头,“濯束还常常给她带些吃食玩物。”
果然,这丫头就是动了春心了。不过如此看来,濯束应也是对她有意思的……
凤攸宁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好,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绮烟出去的时候顺手将内殿的灯给熄了,只留了外殿一盏。
光线昏暗的时候,睡意便很容易袭上头来。
堇色的床帐将月光隔离在外,凤攸宁侧身躺在床上,心中思索着待戚星阑回来后便替晴微问一问濯束。晴微虽比她小两岁,可如今也是到了适嫁的年龄,况且又刚好遇上了濯束这么个有心的,早些定下来也是好事。
这般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戚星阑的笑脸,她竟是能猜到那人到时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了。
只是这才分别几个时辰,便有些想念那人……
凤攸宁笑了笑,合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戚月盈便同戚月希一同到了东宫门口。
凤攸宁睡了一觉倒是觉着精神头比昨日好了不少,便也没磨蹭,随着两位姐姐一同出了皇宫。
三辆马车接连出了宫门,凤攸宁掀开窗帘朝着路上瞧了瞧。前几次出宫她总是同戚星阑坐一辆马车,不得自在,不是紧张过度便是没有心情,还从未细细看过这路边的情景。
眼下街旁的商贩早早备好了东西,左一句右一句的吆喝着,较着劲儿一般,着实是比皇宫中热闹许多。
汀水畔比阑宁居要更远一些,半路上她们还寻了个人少的路边歇了一会儿,瞧了瞧路边那些已是冒了尖的嫩草。
初春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前日下了雨,昨日又挂了大风。今儿却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凤攸宁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手炉都有些排不上用场了。
她干脆将拿东西往旁边一放,抬起手来在脸上贴了贴,一阵温热。
晴微和绮烟坐在一旁,见她拿开了手炉,忙不迭提醒她:“公主,现下马车里还算暖和,一会儿到了汀水畔,您千万别任性着了凉。”
“知道啦。”凤攸宁看了看身旁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怀有一颗老嬷嬷心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日能出宫踏青本是好事,她自然也是心情舒畅。况且近几日她都被噩梦缠身,难得昨晚睡得安稳一夜无梦,醒来身子也是爽利不少。
这会儿马车队伍在汀水畔停了,凤攸宁在晴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便见一条小溪水流湍湍,打在溪边的石头上,那声音仅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只是站在了水边,难免有些冷。
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绮烟便将从马车上拿下来的手炉偷偷又给塞进了她怀里。
“公主这几日要格外注意些,切不可任性。”
凤攸宁瘪了瘪嘴没说话,只深吸一口气,泥土的味道混着隐约的青草味儿让她觉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从前在崇国,她也时常偷偷跑出去,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中的那份责任愈发的沉甸甸,她便是连年少的轻快脚步都忘了要怎么走。
“宁儿,你瞧着这儿如何?”戚月盈一下车便过来问她,那股子亲切劲儿倒像是凤攸宁才是她一奶同胞的亲妹妹。
戚月希远远望着从前对自己庇护有加的姐姐如今围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子怨气。
她本就不是那么喜欢出宫,都是看在戚月盈是自己长姐的份上才答应一起出来踏青,这下可好,她倒是成了陪衬!
她气不过,冷冷拂袖,朝着汀水畔的那座亭子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