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自打一进门就暗地里打量徐夫人,心道怪不得徐玉郎长得既想孝慧太子又像谢家人,这徐夫人的额头,长得跟谢家人一样,光滑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几位夫人起身相互见礼之后,就继续聊天。大家见季家跟徐家坐到了一起,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一处。看来,这两家是有联姻的打算。
“听我家凤青说,令公子前几日受伤了?”季夫人先张了口。
徐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季凤青怕是把事情都跟季家夫妇说了,看来这亲事有门!
“玉儿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又冲动。仗着有两把刷子就往前冲。结果吃到苦头了,也就明白事了。”徐夫人说道,“夏天的时候得了您家的冰,最近又劳季公子请了王太医过来,还没好好谢谢您呢。”
徐夫人说完就要起身,被季夫人按住了手。
“难得这两个孩子投缘,不值什么的! ”
徐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季家这是同意了。她面上的喜色更是藏都藏不住。
季夫人看着她,心道徐家家风应该很好,眼前这位说话行事样样拿得出手,却仍旧天真烂漫,可见后院没有糟心的事。
而徐夫人,见季夫人虽是世家出身,却说话谦和有礼,心里也是非常满意。日后玉儿嫁进季家,没有人会因为她是商家商家出身而看不起她,这样真好。
前几日,徐夫人终于忍不住问了徐玉郎,要不要去寻亲。
徐玉郎摇摇头,说:“他们既然不要我,我又何苦去上赶着找他们呢!难不成爹娘不要了我?”
“胡说八道!”徐夫人忍不住拍了徐玉郎一下,“娘亲只觉得商户身份到底对你有碍。”
徐玉郎这下笑了。
“娘亲觉得是世家外室女的名声好听,还是汴梁知名绸缎商家的嫡长女名声好好听?”
徐夫人这才不说话。她把徐玉郎抱在怀里,说:“娘亲又何尝舍得让你寻亲。娘亲只恨不得亲自生了你才好。”
“这不就结了。”徐玉郎笑着在徐夫人怀里撒娇,“我呢,永远都是徐家玉儿,爹爹跟娘亲永远都是我的爹爹娘亲!”
徐夫人揽着自家闺女,觉得自己真是好命。
方家正院,季铭一进门也是先暗地里打量了徐老爷。心道这位长得也不像孝慧太子啊!若非说相像,也不过是二人都是一样的窄脸,其余的,可真没有一丝一毫相像的地方。不过呢,都说儿子像娘,兴许徐夫人长得像也说不定。
徐老爷见了季铭,虽然谦恭有礼,骨子里却不卑不亢,言语间丝毫没有避讳自己商人的身份,而且又没有商人的铜臭味,倒是让季铭又高看许多。若是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也不是件坏事。毕竟他三个儿子,季凤青日后是要分出去单过的。虽说世家不愁银钱,但是有个有钱的岳父,终归是好的。
而徐老爷也觉得季铭谦和不倨傲,内心也是非常乐意。两个人怀着一样的心思,自然相谈甚欢。
第45章
季老爷跟季夫人回家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季凤青听下人说爹娘回来了,赶忙去了正院。
“爹, 娘!”
季凤青叫得亲热, 季老爷却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有事?”季老爷说着就伸手让侍女帮他脱了外衣。
“您跟母亲今日……”季凤青因为是小儿子,一贯喜欢在爹娘面前撒娇。今日,竟然扭捏起来。
季老爷许久未见儿子这幅表情,倒是觉得有些可爱, 顿时心生戏谑。
“今日方家的菜不错。”季老爷说道,“请来的戏班子也不错,尤其是那个小旦,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娇啼婉转。”
“父亲。”季凤青虽然从他爹娘的表情就看出来他们对徐家很满意, 可是不听到那句话,他总是心里不踏实。
季夫人换了衣服出来,见儿子站在那儿, 笑着走过去,说:“你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季凤青转头看季老爷还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眼珠子一转, 生出一个鬼主意。
“父亲刚才说方家戏班子的小旦好看。”
“哦?”
季夫人一挑眉,看向季老爷。
“夫君, 是吗?”
虽然季夫人声音温柔, 可是季老爷却无端地一阵胆寒。
“别听他胡说。”季老爷说道,“我刚才明明说的是我对徐家很满意。”
季夫人听完这话,又看向季凤青。
“真的?”
季凤青得到了父亲的准话, 眼睛都笑弯了。
“是。刚才是我听岔了。爹娘早点休息,儿子先告退了。”
季凤青说完,行了礼就走了。季夫人看着他这幅样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虽然咱们对徐家满意,可是那孩子,什么时候才换回女装啊!”季夫人说道。
季老爷捋捋胡子,说:“我倒是替他家想了个招,只是不知道他家会不会同意。”
“说来听听。”季夫人坐到季老爷旁边,“看看我们季尚书能想出什么妙招来?”
“把金陵徐家嫡支办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季老爷说道,“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徐家孩子要女扮男装了。事出有因,而且就那孩子那张脸,皇帝就没有不原谅的道理。”
季夫人点点头,说:“倒是有一些道理。说来奇怪,徐家老爷跟夫人长得也不是很像孝慧太子或者谢家人,怎么那孩子长得跟孝慧太子一模一样,也忒会长了。”
季凤青得了父母的准信,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日醒来,眼圈都有些乌青。季老爷看见之后,瞪了他一眼,这不争气的儿子!
徐玉郎一踏进大理寺的门,就看见季凤青坐在那里,喜气洋洋的。
“知道龙莲寺主持的来历了?”徐玉郎问道。
季凤青摇摇头。
“那是想到怎么救那些孩子了?”
季凤青还是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这么高兴?”
季凤青想了想,冲着徐玉郎招招手。
“来,我告诉你。”
徐玉郎实在好奇,凑到季凤青身边。
“说吧。”
季凤青看着她梳着发冠,整整齐齐地没有碎发,露出洁白的耳朵,忽然就害羞起来。
“我爹娘昨日去方家贺寿了,他们回家跟我说,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去你家提亲。”
徐玉郎瞪了季凤青一眼,用胳膊肘照着季凤青胸口就怼了过去。
“胡说八道!”
“怎么会是胡说八道呢。”季凤青说道,“我知道你弟弟还小,我总是能等的。”
徐玉郎看着季凤青,说:“如果我说我喜欢做官呢?”
季凤青愣了一下,说:“也没关系,那我就等到你不喜欢做官。”
“你等得,你家等得吗?”徐玉郎问道。
“这么说,你同意嫁我了?”季凤青满脸笑意。
“我没同意啊!”徐玉郎有些摸不到头脑,“我什么时候同意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刚才说的啊。如果你不同意,就不会问我家等不等得了这个问题。”
“我……”徐玉郎觉得自己被他绕进去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压着嗓子恶狠狠地对季凤青说道:“你放心,我不嫁!”
“没关系,我能等。”季凤青也压低声音说道,“你做多久的官,我就等你多久,哪怕你七老八十才致仕,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凤冠霞帔娶你过门。”
徐玉郎虽然自小跟父亲走南闯北,青楼楚馆也没少去,但是这般热烈的话,却是第一次由一个男人说给她听。她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谢苍这个时候从门外进来问道,“含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啊,再跟含章打听金陵的青楼楚馆。”季凤青说道,“咱们没去过,不得好好打听打听。”
谢苍闻言哈哈大笑,这两个年轻人,真有意思。
徐玉郎见谢大人走了,拉住季凤青。
“你不是说你少年时是青楼的常客吗?”
季凤青一愣。
“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是之前查卫卿的案子,你在环春院说的啊。”徐玉郎说道,“你还说这青楼的姑娘,有别人不知道的好处。”
季凤青这才傻了。当时徐玉郎夜夜入梦,他以为自己有了难以告人的癖好,为了否定自己有这个癖好,他天天跟徐玉郎作对。
“我胡说的。”季凤青说道。
徐玉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
“不像!”
徐玉郎说完,转身就走了,她得去再看看卷宗。
季凤青这下有口难言,他若是早知道她是个姑娘,当初就不会这么嘴欠了!
万安寺,谢蘩上过早课就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看着方氏,说:“还没人来么?”
方氏点点头。
“那就算了吧。”谢蘩说道,“兴许那孩子早就成亲了,没准,连孩子都有了。”
方氏刚想安慰谢蘩几句,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你先去看看吧。”谢蘩说道。
“什么事?”方氏打开门问道,之后,她就看见立在小尼姑身后的两个妇人。
“这二位檀越说找悟觉师太有事。”小尼姑脆生生地说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方氏说完打开门,眼睛一点不错地盯着两个妇人。
小尼姑转身就走了。方氏等她们进来,赶忙关好了院门。
“你们二位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方氏问道,“没遇见太子妃的人吗?”
“进去说。”白氏说道,“很多事情已经跟当初安排的完全不一样了。”
谢蘩坐在屋里,看见方氏领着白氏跟秦氏进来,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她们除了老了一点,样貌根本就没变。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她们身后看去,一个人都没有。
“见过太子妃。”白氏跟秦氏一如在东宫一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二位妈妈请起。”谢蘩说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小公主呢?难道在张妈妈身边?”
“太子妃放心。小公主好得很。”方氏赶忙安慰太子妃,“您听我慢慢说。”
谢蘩听完白氏的话,有些发愣。她曾经跟自己的女儿只隔着一道墙,可是她却没有出去见见。
“闻人瑾确实知道小公主被送出去这件事情。”谢蘩说道,“闻人瑜也知道。他倒是误打误撞,准备造谣徐家公子是太子私生子。”
“那现在怎么办?”方氏问道。
“我的本心,是想让这个孩子给她爹复仇,可是见她现在过得这般好,又不忍心。”谢蘩说道,“但是她已经被闻人瑜盯上了,这事情,总得想办法让她知道。”
白氏跟秦氏都点点头。
“襁褓呢?”谢蘩看向白氏问道。
“应该在徐家。”白氏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换。”
“希望他家还留着。”谢蘩叹了口气。
“那襁褓?”白氏问道。
“那襁褓有个夹层,里面有柳贵妃跟闻人瑾串通陷害太子的罪证。是柳贵妃的人临死前写的亲笔信。”谢蘩说道,“我父亲当年就下他之后又给他家人安顿好。那位感谢父亲,硬撑着一口气写的。”
“可是光凭一封信也治不了柳贵妃的罪啊!”白氏说道。
谢蘩摇摇头,说:“不会的。那信里提到了很多宫廷秘辛,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
“那您为什么不告诉皇帝?”方氏忽然问道。
“那封信我没看。”谢蘩说,“当时,我并不知道谁会是未来的皇帝,知道得越少,活得才越久。”
“那现在?”方氏有些拿不定主意,“去请徐家人来?”
谢蘩摇摇头。
“皇后过几日就要过来。既然要给我的孩子正名号,我就不能擅自做主,皇后会告诉皇帝,到时候,就由他来决定就好了。横竖那孩子是个姑娘,对皇帝,构不成威胁。”
户部终于查出来龙莲寺住持的消息。他本名叫坤扎伦,是暹罗人。因为跟暹罗国王的妃子暗通款曲被发现了,不得已逃到大齐。他到底有些道行,很快就在龙莲寺立住了脚,又因为精通佛法长相俊美,很是笼络了一批信众。
“又是个番僧。”徐玉郎说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他想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现在肯定不能轻易动了他。”季凤青说道,“他的信众,好有几千人。”
“那我知道他的福水是什么了。”徐玉郎说道,“拿罂子粟泡过的水。少量服用可以止痛,大量服用,致幻成瘾。而罂子粟,多产于暹罗。”
“现在该怎么办?”季凤青问道,“咱们跑过去跟他的信众说,他们也不信啊!”
“这还不简单。”徐玉郎说道,“挨个戳破他的谎言,他有大神通,那咱们的神通比他还大,而且人人都能做到。”
“你说得倒是简单,你会吗?”
徐玉郎看了眼季凤青,一挑眉毛,她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棵树,说:“你信吗,我在树下画个圈,不出旬日,就会有观音大士现身。”
“不信。”季凤青摇摇头。
“那你就等着吧!”徐玉郎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