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玲珑察觉到他的异样。
元泓没有答话,他只是喝着他手边的茶水。
他只是虚虚的握住她的双手,并没有实在的握紧,她还是有不少可以活动的空间。玲珑翻转了下手掌,手指轻巧的在元泓的掌心里轻轻划了一道。
手指划过,在掌心里激荡出一阵轻微的酥麻。
元泓飞快抬眼,正见着她满脸得意洋洋。
他不放开她,也没有压制她动作的意思。只是去提茶壶,继续为自己倒茶。
谁知再倒,茶水已经空空。
“我那儿还有一杯,道长要么?”玲珑说着,起身来。他握住自己的力度原本就不大,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挣开。
她把自己喝的那杯茶端来,送到他面前。
元泓低头就看见,那瓷盏上浅浅的一个唇印。因为她还没出嫁,所以所用的脂粉全都是清淡的,就是双眉也是稍作休整,再描画出轮廓。自然是不能用浓艳的颜色,口脂只有淡浅的一层色,贴在褐色的瓷盏上,若不仔细,恐怕也察觉不了。
元泓直接把瓷盏放在桌上。玲珑瞧见,也不恼,“对了,我的橘团,道长可还有好好照顾?”
元泓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留下的那只猫儿。
“你终于想起来了?”
玲珑吐了吐舌头,“当时走的时候,觉得道长那里实在太过冷清了,就把橘团留在那里了。”
“我想,它和我呆了那么一段时日,性情和我也有几分相似,留它在那里,就如同我还在道长身边一样。”
霎时,他的呼吸声都变了。
“它挺好的。”元泓道,“不过现在怕是不记得你了。”
玲珑眨眼,每次眨眼里都满满的是狡黠,“不记得我了?那我再去几次,让它好好想起我,道长说怎么样?”
“你若是想的话,那么随意。”
玲珑嗯了几声,“好,那就一言说定了。”
门板上被敲了几声,外面传来楼璨战战兢兢的声音,“郎君,那个……那个大王……”
“道长还和诸王有往来么?”玲珑笑问。
元泓点头,“有亲戚关系,相互走动罢了。”
玲珑点头,在汉化之前,诸王和鲜卑勋贵通婚。到了现在,还是有不少宗室和鲜卑勋贵通婚。
眼前人和宗室有血缘关系,也很正常。
和玲珑说完话,他看向合着的门板,“有话进来说。”
楼璨见自己打断了元泓的好事,心下不安,听到要他进去,更是小心翼翼。他进去,头都不敢抬,几乎垂在胸前,生怕自己不小心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大王那边派人过来,说是有事要请郎君回去商量。”
元泓颔首,“我知道了。”
“道长要走了?”玲珑问。
元泓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玲珑叹了口气,明明再平常不过的离别,也被她这一叹气,手染上了几分怅惘。
“我还没和道长相处多久呢。”
美人惆怅,屋内的气氛都为之一变。元泓微微张口,最后只是说出一句话,“以后还是能相见。”
玲珑得了这么一句,立刻反问,“那么在甚么地方,甚么时候?”
玲珑也不知道除去千秋寺,还能在哪里找到他,贺若家她也去过,可是贺若家都说他不在。
这也是,哪怕道士可以在家修行,可到底是出世修道,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家里。
“我会将我修行的地方告诉你。”元泓望着她道。话语里竟然也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缱绻。
楼璨他恨不得躲到门缝后面去。之前他打搅了两个的好事,他还记得。现在两人又这么黏黏糊糊的。楼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个什么声音,又打搅了他们。
那位貌美小娘子会不会发怒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郎君不可能和之前一样,那么容忍他了。
这种事,只要是个真男人,哪里会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
玲珑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袖子,“道长叫一声我名字吧。”
元泓看过去,眼露疑惑。
“名字问出来,就是用来叫的。道长总不能问了我的名字不用啊。”
玲珑抓住他的袖子,眼前的人眼眸如琥珀剔透。
“莫要胡闹。”元泓抬手,袖子从她的手里抽出。
玲珑见他是不肯如她的意了,直接往外走了。
显然她是生气了,踩在地上噌噌作响。
楼璨守在门口,人已经在外面蹭了。那个小娘子走的时候,楼璨感觉到室内的气氛平白无故的冷了许多。
外面明明是艳阳,晒得人燥热难耐,但楼璨却生生得打了几个寒颤。
“郎君……”
“去令人备马。”
楼璨如获大赦,立刻领命而去。待到楼璨那沉重到吓人的足音远去,最后一点都听不到之后。
元泓才动了动。
十年修道,自诩心如止水。没想到,最后堪不破的,反到是他。
那是诱人的妖精,妩媚的狐狸。
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墙,此刻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固若金汤。他知道她不怀好意,可还是忍不住。
明知不可为,却如同着迷似得,经不住她的诱惑。
所谓的道心坚韧,此刻也是岌岌可危。
他站起来,衣袖和肩头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乳香,丝丝缕缕,如同丝线,将他浑身上下都缠绕住,密不透风。
可自己竟然有几分乐在其中。哪怕知道应该挣脱出来,可还是沉迷。
太上清净经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经文在心中过得极快,可是再过几遍,却还是没能让他心静。
元泓弯腰下去,拿起玲珑留在案上的茶盏。茶水此刻已经凉了,散发出一股浅淡的苦香。他迟疑了下,贴着那浅淡的唇印,将那盏茶水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就喜欢这种,明明喜欢,嘴上却说不要的样子~~~
入V就是个甜章,告诉我满足不满足!
话说看到别的大大在做什么收藏和营养液过千就双更的活动,心里也很痒痒。要不咱们也来?
第26章 心愿
玲珑从元泓的禅院中出来。芍药在那里等着, 见玲珑出来,赶紧迎上去。
“九娘子可好?”芍药其实不放心玲珑一个人进去。哪怕那个是个出家修行的道士,但说到底还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男人, 男人都好色,几乎无一例外。自家九娘子青春貌美, 要是那道士见色起意怎么办?
芍药满脸忧色, 上上下下打量玲珑。
玲珑除去身上出汗,把内里的中单给打湿之外, 没有其他的不妥。玲珑面颊红扑扑的, 她正青春年华, 哪怕脸上不上半点脂粉,也依然肤白如雪,肌肤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简直美不胜收。
“好。”玲珑笑眯眯的答了芍药,“简直好的不得了。”说着她就往外面走。
“九娘子和那位道长……”芍药跟在后面吞吞吐吐。
芍药十一二就跟在玲珑身边,到了现在完全就是玲珑的心腹。玲珑的事, 除非玲珑自己授意, 不然芍药一个字也不会往外透露。
“他呀,真可爱。”玲珑说到元泓, 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别看他满脸正经,和得道的神仙似得, 可是可爱得不得了。”
她想起元泓的反应, 笑的前俯后仰。
芍药在后面听着, 觉咂出这话里的不对劲。玲珑自从长成之后, 爱慕她的儿郎不计其数,其中还有不少还送上门献殷勤。
可那些儿郎不管如何费劲浑身解数,也没见得能得玲珑半点青眼。现在她对着那里头的道士这样,芍药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知道。”玲珑看一眼芍药,就知道芍药心里在想什么,“我最喜欢的就是他那个正经样子了。”
玲珑没有办法和芍药诉说禁欲的诱惑,她只是笑着,脚步轻快,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欢快劲头。
“那九娘子没有……”芍药急急问道。
这年月姑娘们都热切奔放,再加上朝廷急需人口,都下旨男女相奔了。婚前也不在意什么,有厉害的小娘子,见到上心的郎君,甚至命令周身侍女把男人捆起来,和他共度春宵。也不管是不是同姓。
玲珑若是真有意,做出什么来,那也完全拦不住。
“没有。”玲珑从身后小侍女手里接过团扇,“我怎么可能做这个事。”
“让他得手太容易了,到时候他就不当回事了。”玲珑摇了摇团扇,话语之中一言三叹,似乎颇有感叹。
芍药在后面听着,脸都快要皱成一团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家九娘子这话,可能要那位道长说,才合适一些。
“我们去东西两市走走去。”玲珑心情大好,不急着回去。
芍药一切以她为主,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东西两市就是做生意的地方,洛阳城方方正正,城内又划分了不少里坊。东西两市就是里坊里专门开辟出来,供人做生意的地方。
东西两市要到中午之后才开市做生意,到了傍晚就要关市。
对于玲珑这种贵女来说,两市里头的东西算不上什么上佳,但胜在有趣。
玲珑在外逛到快要关市了,人才回家。一进门,就有人来禀告,说是苏选一家来了,现在正在堂屋里。
玲珑听后直接走到堂屋上,果然见到苏选一家子都在。苏远夫妇坐在上面,不知之前说了什么,苏远的神色有些不太好,手里端着水慢慢的喝。
而沈氏坐在苏远旁边,满脸似笑非笑。
“阿爷阿娘。”玲珑上去,声音甜脆脆的和父母打招呼。
“夭夭回来了。”苏远笑道,他放下手里的茶盏,“刚刚跑哪里去了。”
“去千秋寺了。”
她话语落下,看到那边苏选身边的妇人,神态不自然了起来。那妇人就是林氏,林氏年岁比沈氏还要小一些,不过可能是这些年过得极其不顺心,人看起来比沈氏还要大很多,站在一块似乎是两辈的人。
“跑的一身汗,坐着吧。”
苏远让玲珑坐下,玲珑大大方方直接坐到沈氏右手边的那张宽敞的坐床上。她才坐下,就有侍女将冰镇好的瓜果送到她的手边。
玲珑挑嘴,嫌弃加了蜂蜜的酪浆喝了容易发胖长虫牙,所以那些时兴的饮品一概不碰,牛羊奶只喝煮过的,不放任何蜂蜜,水果也只吃新鲜的。其他的一概入不了她的眼。
她喜欢吃青齐的桃,关中的樱桃。她一回来,就有人给她准备好了。
当季的瓜果放在冰水里湃好,切成了小块送上来。玲珑也不客气,直接拿了放在一边的小银叉进食。
“二郎,难道真的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了?”苏选看来是急了,也不管侄女还坐在这里就开口问道。
苏远眉头皱了皱,还没说话,苏选又急急道,“现在我们兄弟,二郎你是大有出息了,但是咱们苏家,多出几个做官入仕的人才好。你我都是兄弟,应当互相扶持。到时候就算二郎你有难处了,不是还有我这个兄长可以帮衬你吗?”
玲珑听到苏选那话,一口蜜瓜顿时呛在了喉咙口里,顿时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沈氏吓了一跳,亲自过来,给她拍背。
忙活了小会,玲珑呛在喉咙里的那口瓜给咳了出来。她眼角挂着泪,一半是被呛的,另外一半是被苏选那话给笑的。
这个伯父和自家虽然说是亲戚,可是从老夫人在世开始,就一直不和睦。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喜欢长子,对玲珑父亲苏远却并不很喜欢。苏远自小有主见,对母亲的话并不是百依百顺,而老夫人也根本拿幼子没有任何办法。
久而久之,老夫人偏爱听话的长子,厌恶苏远夫妇。后来更是心偏的根本没边了。
慈母多败儿,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苏远没有老夫人的偏爱,出外打仗建功立业,什么事都没有耽误下,反观苏选,却是被老母禁锢在身边,做点什么都做不成。又被老母给宠坏了,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阿娘,来要官的?”玲珑靠在沈氏身边,在她耳畔,用只有母女两个才能听到的身量问。
沈氏微微颔首。
玲珑算是有些同情自己的父亲了。
这个伯父,根本没有半点才能,推荐人做官,除去那些百年簪缨的世家之外,其他人多少都要避嫌,还更别说举荐这事,一旦被举荐的人出了差错,举荐的人还有连带责任。
看来她的这位伯父真的老糊涂了。
苏选根本不在意这边的玲珑,“二郎,行还是不行,你给一句准话!”
“大伯这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沈氏一手在玲珑的背上不急不慢的拍着,回头过来和苏选说话,“只是做官这事,并不是我家夫婿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了。”
“朝中人才选拔,由朝廷里的大中正来掌管。”沈氏说着叹了口气,“要是夫婿在吏部任职就好了,可是吏部是宗室,就算是想要使力也没办法使。”
国朝汉化之后,采用的是汉人的九品中正制,除非是家里有人担任负责发掘人才的大中正,又或者人脉甚广,不然想要做官,委实有些难。
“我当然知道,若不知道这个,我也不会来求二郎了!”苏选吹胡子瞪眼睛,以前他吃了沈氏给下的不少绊子,只是沈氏掩饰的好,他只当面前的这个貌美弟妹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二郎,二郎你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我这一大家子,若是我一直都是白身,恐怕也不好看不是?”
“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沈氏开口道。
一下苏选的眼睛就亮了,“现在的大中正是宗室,走宗室的路,多送金银珠宝,总可以打开个口子,不过听说七娘前段时日,在千秋寺给冒犯了个贵人。”
苏远都向妻子看过去,满脸惊讶。
“这个,我不是过来赔礼了么?”苏选的气势顿时就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