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彩月说起这个,还是有些想要打哈欠。她今日天还是黑的,就被徐妃派人来叫醒了。到了现在,她都还想睡。
“你阿爷在那里看着,若是你不来,少不得要受他训斥。”
“我来也就罢了,可是阿兄呢。阿兄今日还要入宫伴驾呢。”
宗室子弟们为了有个好前途,都会入宫读书,甚至还会在皇帝身边伺候。和皇帝亲密了,将来的前程才会更好。
说到这个,徐妃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纹。
她掀开车廉“让四郎赶快入宫去,不要耽误时辰。”
“说起来也奇怪,大兄明明之前离开洛阳那么久,虽然说给陛下做过侍读,但都这么久了,要说有甚么情分也该淡了,但是陛下却还这么厚待他。”
元彩月越说越生气,这位长兄的年岁和他们下面的这些弟妹们有些差距,也没有一同相处过,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手足情分。
更何况他们之前还隔着杀母之仇,就算同父异母,也和仇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阿兄是嫡子,那一切原本就应当是阿兄的,偏偏叫他占了去。也不知道阿爷在想甚么,迟迟不肯请立世子。”
平原王只要有人一提请立世子的事,就转头和人翻脸,说人要咒他早死。
几次下来,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此事。
他不急,自然是有人着急。
徐妃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不想最后的时候还要出什么差错,元彩月这一句,算是点中了她的心事。
徐妃横了她一眼,元彩月被徐妃那一眼看的一缩,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句说错了。
“不过幸好,他娶妻的那家,算不上甚么助力。”徐妃开口,神情似笑非笑,“说起来,他每一步棋都走的好,可是这一步,真的算是走偏了。”
苏九娘不是好对付的人,可转眼一想,却是元泓的软肋。有软肋,总比全都是铜墙铁壁,没有地方下手的强。
徐妃的脸色终于好些了。回到王府里,平原王已经回来了,平原王见着她回来,手指屈起敲了敲身旁的凭几。
徐妃会意过来,“大王可是有吩咐?”
“我记得大郎母亲的生辰要到了。”
徐妃面不改色,“是,我立刻令人准备。”
平原王每年都会给贺若氏过忌辰和诞辰,几乎一年不落。徐妃都已经习惯了。
“这一次,我想你给她行礼。”平原王道。
徐妃脸上恰到好处的笑,顿时僵住。
她平常最是看重王妃的体面,娘家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只有这份体面和王妃的尊荣,她平常最看重这个。
平原王此举,无异于把她的脸面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大王,大王妾这么多年服侍大王,从未有过半点错处,大王给妾留点颜面。”
“……”平原王冷冷的看她一眼,径直起身,不再搭理她。直接起身离开。
“当年你逼着她下跪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有没有给她留颜面!”
平原王丢下一句话,直接出门去。
*
元泓离开之后,洛阳里下了一场大雨。这一场大的秋雨过去之后,就算是入冬了。
玲珑冬日里就不爱动。像是冬眠的小动物,整日里除了必要的走动之外,她就不爱动了。兰陵那儿请她去看俊俏郎君,甚至连车都派来了,这才不情不愿的过去。
兰陵见着她来了,就哎哟一声,“真是好大的脸面,我还得派车过去,才请的动九娘。”
玲珑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就露出张小脸在外面。
“长公主可又是得了甚么佳人?”玲珑问。
兰陵被玲珑这么一提醒,伸手就拍了一下额头,“我都险些忘记了,九娘过来。”
玲珑过去扶起她的臂膀,“我记得不是前段时日才来几个公主的可心人么,怎么这么快就有新人了。”
“这才好呢。”兰陵握住她的手臂,“其实男色和女色,差不多一样,但又不一样。女色,只有个色就行了。可是男子,光有色相,就算是再怎么漂亮,日日夜夜对着,不过就是榻上的那点事。说实话,也该腻了。”
兰陵和玲珑说话,不分荤素,想说就说了。玲珑听了也没和其他贵女那样,大惊小怪,甚是满意。
玲珑除去是美人之外,就是这个脾气,她最喜欢。这种事,人之本性,和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两样,干嘛装模作样的,觉得不是正经事呢。
“驸马不生气?”玲珑笑问。
“驸马?”兰陵笑了一声,“他是个识趣的人,我不召见他,他也不会往我跟前凑,何况我也没亏待她。”
兰陵自己不愿意屈尊去伺候个罗锅,但是她到宫里,选了不少貌美的宫女出来,赐给驸马。如今驸马子嗣不少,夫妻两人相安无事。
他们这种夫妻,根本就和世上平常夫妇不同。各自玩各自的,已经是最好的相处之道了。
“我可学不来那些妇人,嫁人了眼睛就只有自己夫婿。何况我那个还没有甚么看头。”
“不像你,有那么俊俏的夫婿。”
玲珑听了这话,顿时笑起来。满脸得意,“那是自然。”
“别得意太早,长得那么俊俏,肯定有不少女子盯着,就算到时候成婚了,肯定会有人来抢的。”
说着已经到了屋内。
屋内早已经烧起了瑞炭,好几个香炉氤氲冒着雾气腾腾的烟雾。
馨香富贵,让人乐不思蜀。
玲珑坐下来,此刻兰陵已经叫人过来,玲珑一看,果然俊美,不过俊美之中,还有一股写意风流。
“我难道还怕人来跟我抢?”玲珑丝毫不把兰陵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能抢的我东西的女子,恐怕还没出世。”
兰陵听了就笑,这话她竟然挑不出半点毛病,这话放在别的女子身上,那叫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放在她身上,那就是理所当然了。
兰陵新得的男宠,果然是容貌俊俏,举止之间,别有一番写意风流。身段举止无一不好,难怪兰陵非要拉出来给她看看。
玲珑看了一会,那位新得宠的郎君甚至还给她们泡了茶水。
玲珑喝着,她小心觑着兰陵,“说起来,南边的战事有甚么消息没有?”
兰陵看了她一眼,“想问你心上人啊?”
玲珑也不扭捏,连连点头。
“我也不知道。”兰陵道。
玲珑啊了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兰陵靠在隐囊上,一脸无辜,“我又不在意朝政,何况战场离洛阳那么远,等到送过来的时候,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样了。”
玲珑当然知道兰陵话里的道理,“可是我都好久都没得到消息了。”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就等着吧。”
说着,兰陵还叫人过来给跳舞。见惯了舞伎们的舞蹈,看看那些修长纤细的男子跳舞也很不错。
“你看,这样多好。”兰陵拍拍她的手,“美人看着,美酒喝着。就算等着,日子也很好过了。”
玲珑点头,“也是。”
“毕竟我才拿了他的贞操,他要是回不来,那就是他亏大了。”
兰陵噗的一下,将喝到嘴里的酪浆全数喷出来,还要死不死的呛了一口在喉咙里。顿时众人乱成一锅粥,侍女们又是拍背又是顺气,才让兰陵缓过气来。
兰陵指着玲珑,好半会只说出个你字。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把那一口气给顺了过来。
玲珑给兰陵拍了拍背,“长公主还好吧。”
幸好兰陵见惯了大风大浪,一会儿就止住了,她挑起眼来看她,嘴里啧啧了两声,“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他栽在你手里,也不算委屈他了。”
兰陵说着,竟然羡慕起元泓来,“还真是艳福不浅。”
玲珑在兰陵的胳膊上就捏了下。
回到家里,就被苏远身边的人立刻请到书房去。
苏远见到玲珑,直接招手把她叫过来,“寿春那边的消息,说是齐国大肆出兵,似乎有北伐之意。”
玲珑眉头一皱,“北伐?”
苏远点点头。
北朝南朝征伐不断,原本前段日子是往年一样。谁知竟然是来真的了?
“渤海公这次恐怕要经受考验了。”苏远说着蹙眉。才上战场的年轻人,照着他看,还是先从一些小事做起,稳打稳扎。可这一来,就是大场面。苏远都有些担心元泓能不能承受得住。
“……”玲珑沉默一会,“福祸相依”
她抬眼,眼里的光亮几乎怵人,“谁知道会不是好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你以为我套路你,是为了吃素吗?
道长:……
第50章 好消息
南边已经是打成一片, 南朝的齐国北伐, 事情不大不小。北朝和南朝,几乎每年都要打仗,早就习惯了。
北伐又是另外一件事。
原本以为和往年一样,打打就过去了, 反正往年都是这样, 互有胜负,一时半会的,压倒性的优势,不管是南朝还是北朝,都没有压倒性的实力。
谁知竟然动真的了!
消息是苏远在官署里听到的,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绝对不会有假。
朝廷的军令出了一道又一道。玲珑不知道军令到底是什么,但是每日里洛阳大道上, 都可以看到好几趟信使的马来回驰骋, 马蹄扬起的尘土里, 都带着十万火急。
传来的消息有好的, 也有坏的。玲珑急切的等消息, 整个初冬几乎都在等待度过。
不得不说, 等消息真的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洛阳离南朝并不远,可消息传过来,也有那么一会了, 战场上到底是什么样, 除去在那里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接下来的变化,谁也无法料到。若是让皇帝坐在京城里遥控作战,恐怕百万大军都要被皇帝一人给拖累死。再兵强马壮,也没有半点作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这个道理。
元泓原本是增援寿春,谁知遇上南朝大幅度增兵,他赶到的时候,寿春守将不敌齐军已经被攻破城门,寿春已经落入齐军手里。
元泓赶到的时候,正好和齐军打了个照面,来不及有任何休整,立刻两军打了一场遭遇战。
元泓早就有所准备,临危不乱,直接将齐军挡了回去,甚至还有斩获。
入夜之后,营帐内就陷入一片寂静。外面偶尔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传进来。下面的副将坐在胡床上,众人的面前摆放着地图。
副将这是第一次跟着元泓,原先副将以为这又是哪家宗室子弟出来镀层金,好回去封官加爵的。
之前没有上过沙场,听说还曾出家做过道士。长得比绝大多数女子都还要貌美,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会打仗的。
遇上齐军的时候,副将心里都大叫不好,做援军还好说,可是就这样和齐军直接撞了个对面,主将若是反应不当,那简直会溃不成军。
而这个在他们眼里的纨绔子弟,不但没有半点慌乱,还沉着应对。看着他沉着的样子,原本有些慌乱的部将也都平静下来,竟然后面,还将齐军给击退了。
心里隐藏的那些鄙夷,在一场战事之后,收拾了起来。
“陛下的使者,今日来过了。”元泓看了一眼手边的卷轴,上面是皇帝下的命令。
皇帝知道齐国起兵北伐,不但没有半点忧色,反而觉得这个是好机会,调动各路人马,往南压。元泓既然已经到了,那么自然该是前锋。
前锋不好做,最先和敌军锐气对上,而且死伤也会是最重的。就算有什么好处,也要看到时候有没有那个命去拿。一般来说,好处基本上都会被背后的拿的差不多。
“将军的意思是?”副将开口。
皇帝的意思是皇帝的意思,但带兵在外,到底该怎么打,还是看主将的意思。
“打,自然打。”
“可是现在齐军气势正盛,如果贸然对上,恐怕对我们不利。”
“齐军这几日攻下寿春等地,开场就得了个彩头,对于齐军来说自然是个好彩头,但是还没到最后,谁又能说死?”
他拿过前方斥候得到的情报,“齐军是想要一鼓作气,打的人措手不及,所以这段时日,这一直都在攻城略地。”
元泓坐在胡床上,胡床很小的一只,能直接放在马臀上到处带着的东西,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人坐在上面,不管男女身份如何,都没有什么端庄的姿态。
岔开两腿,铁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全是狂野的草莽之气。
偏生就这样,元泓坐在上面,还是和所有人不一样,格外赏心悦目。
不过赏心悦目的人,嘴里却说着冰冷的话,“攻城略地,少做休整。看来他们是急着想要在大军到来前,将关隘等地尽可能占住,以图将来。”
“只是,齐军主将想要尽可能的夺去军功,但是下面的人,不见得能受得了。”
战事艰苦,哪怕就算打赢了胜仗,士兵们也是满心的疲惫。必须要休整,驱逐上阵,若是把人逼得太死,说不定就会引发军中哗变。
“所以,不要看他们现在风光,风光下面,说不定是一滩腐水。”元泓笑了笑,“传我命令,全军今夜休整,明日迎战齐军。”
副将们立即站起道是。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隆冬时候,战局对于北人有利。南边湿冷,可再冷,也比不过北方凛冽寒刀似得冬风。
在南边,冬日里冻一下,无非就是长几个冻疮的事。在北地,隆冬时候,哪怕在外面多站一会,很有可能会丢了命。
调来的军队里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北人,北人耐苦寒。越是寒冷,越是不碍事。倒是那边的南人就不一定了。
元泓挡在齐军前面,阻断这一支齐军北上之路。
听说这一支齐军是由出身琅琊王氏的王菪带兵,此人从幼年时候,就有薄名,见元泓挡道,越发狠硬的和元泓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