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做主把这些聘礼都加进了林溪的嫁妆中,酸的林二太太当天的午饭少吃了半碗。
可是林老太太仍觉得委屈了林溪,私下又多给了林溪两千两银票和两套压箱底的金累丝珠宝头面。
林溪本想推拒,可是林老太太一把按住了她,“你先听我说完不迟,沈家的聘礼虽多,可是那些金银首饰并古玩玉器既不能生银子也不能拿去卖,更不能送人,无非就是摆设罢了。你娘虽给你留了六千多两银子,可是光两个铺子就花了四千多两银子,你手头也不过三四千两银子。有了这两千两银子,你手头便宽绰一些,遇到什么事也有个倚仗。”林老太太说的两个铺子是后来添置的一个米铺。
林溪忍不住朝林老太太靠了过去,“祖母,您对我真好。”
林老太太道:“这点东西对祖母不算什么,只要你在沈家过得好,祖母就放心了。祖母最怕的就是委屈了你。”
林溪却惯能苦中作乐,婚期提前固然不是她所愿,可是想到自己再也不用没完没了的绣嫁衣绣被单绣荷包,倒也是件好事,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情无形中好了许多,还安慰林老太太道:“祖母不用觉得委屈了我,我嫁过去若真能让沈大太太苏醒,将来便是沈府的大功臣,日后他们不得对我客气几分。祖母也就不用担心我在沈府会过得不好了。”
林老太太就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真不知叫祖母说你什么好。”
不过孙女这么想,足见她心里是想通了的,林老太太方才放下一层心事,问道:“你的嫁衣绣的怎么样了?”
提及嫁衣,林溪就闪烁其词起来,“绣了两个多月了。”虽然有江吟秋帮着,可她于刺绣一道终归是新手,因此绣了这么多天,也只不过才绣了十分之一。
自家孙女的绣工,林老太太自然是清楚的,只怕连一小半都没有绣完,看来自己当初做两手准备是做对了。
“既然还没绣完,那就算了。祖母早前已经替你预备下了一套嫁衣和十二双绣鞋。为的就是怕你赶制不出来,没想到却真的用上了。至于其他东西,让针线房上的人赶一赶就是了。”
林老太太命人准备的嫁衣是晋城有名的刺绣师傅绣制的,做工精美不说,穿上还很合身。而那十二双绣鞋是用来孝敬沈老太太等人的,做工倒是一般,看着像是林府针线房的手艺。
嫁衣和绣鞋有了,只要再准备一样给沈梓馨的东西和一些赏给下人的荷包就行。荷包倒是没什么,可是给沈梓馨这个小姑的东西,却是比较费思量。按着晋城这边的风俗,多是送绣帕。但是林溪绣方帕子怎么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林溪正自发愁送个什么东西好,时间太紧,而自己的绣工又拿不出手,想的头痛时,那边梨花苑派小丫鬟送来了两个匣子,一个装了十几个绣着花花草草的荷包,另一个里面则是两方绣帕,虽然绣工比不上沈大奶奶的手艺,可是送人的话也已足够。
林溪心下就是一暖,命霁月取了一串钱给小丫鬟做赏钱。
到了添妆那日,江吟秋又送了一对红榴石耳环。
唐悦薇送了对白玉镂空花鸟掩鬓,笑道:“原本以为你要先给我准备添妆的物件,没想到你倒赶在了我前面。我不管,将来你给我添妆的时候,可不能比这对掩鬓差。”
她这番打趣,让林溪因为成亲在即无端的紧张焦虑感消散了不少,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一定不会比这对掩鬓差的。”
午饭以后,添妆的人都差不多散去以后,又来了一个林溪想不到的人。
沈梓馨穿着件藕荷色对襟暗纹纱衫,脸上虽然挤出了一丝笑容,可是眼睛却哭得都红肿了。
林溪一见她就站了起来,“馨儿你怎么来了?”
沈梓馨接过丫鬟手中的匣子,“我是来给你添妆的。”说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林姐姐,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一句话没有说话,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瞬间就落了下来。
林溪递过帕子,想了又想,终归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梓馨却是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日子这种时候哭的,因此接过帕子,使劲按了按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好半响,她才道:“我该走了,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身边不能离人。”
林溪也没有挽留,起身就要送她,忽然想起什么,叫住沈梓馨道:“馨儿,等等。”
沈梓馨就立住了脚。
林溪命人把花几上的两盆雀梅端下来,“馨儿,你把这两盆雀梅放到大太太房里,也许沾了喜气,大太太过两天能醒过来也说不定。”
虽然不知道沈大太太伤的有多重,可是这两盆雀梅被她蕴养了这么久,怎么也会起些效用。
沈梓馨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前后不过停留了一刻钟时间。
她走后,林大太太遣人把置办的嫁妆和陪房的名单送了过来。
没一会儿,安寿堂那边也送来了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都是安寿堂的二等丫鬟,是林老太太早已给林溪准备的陪嫁丫鬟,皮肤白皙的那个叫丁香,身材瘦高的那个叫桂香。
这两个丫鬟和林溪差不多年纪,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经过几年的□□已经基本能胜任贴身丫鬟的职责,年纪却又不会显得太大,用来做陪嫁丫鬟最合适不过。
除掉这两个丫鬟,涵碧轩原来的二等丫鬟双燕和柳枝也会跟着过去。
而林溪身边的碧云和霁月,林溪权衡比较之下,选择了霁月,留下了碧云。一来是原身本来就更为倚重霁月,二来则是碧云终归细心一些,而自己的兴趣爱好和习惯终归与原身不同,时间久了迟早要露出破绽。
好在碧云原本就是安寿堂的大丫鬟,林溪出嫁以后她仍旧回到安寿堂,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过林溪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私下里给了碧云二十两银子,又给了她两根金簪作为补偿。
碧云倒是没什么怨言,她心里原本就清楚,她和霁月两人,三姑娘肯定会选霁月而不是她。虽然三姑娘的乳娘几年前就已去世,可是霁月陪姑娘长大,其中的情谊不是她能轻易代替的。
所以她收拾好包袱,就平静的回了安寿堂。
林溪去安寿堂吃晚饭的时候,她已经代替碧兰的位置,和碧桃一起服侍在林老太太左右了。
晚饭后,林老太太把林溪留下来说了许久的话,尤其是说了很多林三老爷小时候的旧事。
林溪就静静地陪在林老太太身侧,听她说林三老爷小时候因为调皮挨打的事,被两个哥哥欺负了回来找林老太太告状的事,还有读书时因为背不来书被先生打手板心回来哭着嚷着不想上学的事。
这一说,就说到了二更时分。
林老太太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泪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劳累一天呢!”
林溪嗯了声站起了身,留恋的看了眼林老太太,方才转身。
从安寿堂出来,林溪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站在廊下看了好长时间的明月。
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
谢谢蒲公英的卷卷的地雷!!!,,
第25章
更交四鼓的时候, 林溪便醒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穿来时那几天, 因为夜里不断梦见原身最后的下场,所以她常常不到天明就醒了过来。
只是想不到,等她好容易熟悉了在林府的生活,却又要出嫁了。
也不知静静地躺了多久,帐子外面就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接着一道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三姑娘, 该起床了。”
不是每天叫她起床的碧云,而是林大太太派来的韩妈妈。
接下来就是沐浴、梳妆,一切都摆弄好以后, 林溪望着镜子里的那个新娘,忽然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为什么这粉要涂这么多,胭脂要擦这么多。六月的天气本来就比较炎热, 脸上擦涂这么多东西, 妆还不花得厉害。
她还未有抗议的机会, 就被人扶着坐在了床上, 接着丫鬟端来一碗莲子羹, 只让她尝了三口就把东西端下去了。
林溪饿着肚子,看着众人来了又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得外面鞭炮声大作,有人嚷道,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房里的人听说新郎官来了,便出去了大半,林溪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像是忐忑,有些像是喜悦,有些像是期待,她正沉浸在这种情绪中,眼前忽然一暗,不知是谁给她蒙上了红盖头。
这次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搀着她站了起来。
林溪任由人扶着,从涵碧轩向外面走去。
那红盖头又厚又大,林溪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林老太太的安寿堂。
拜别长辈后,林溪就被特地从书院赶回来的林泽背着进了花轿。
听了一路的锣鼓声,林溪坐得脚都麻了,轿子才在一阵鞭炮声中停了下来。
接着就是跨火盆,拜高堂,进新房。
虽然这次婚事相当仓促,可是沈家准备的却很充分,该有的习俗和讲究,一个都没落下。
新房的布置也是相当精致。林溪陪送的那一整套红木嵌螺钿家具已经安放妥当,新房外间的红木多宝阁上已经依次安放了一些古玩玉器,中间的一只汝窑天青釉碗在一堆瓷器玉器中看起来分外显眼。
用来做卧室的东次间则悬着红底浅黄花的软帘,靠墙放着那架满雕鹊梅红木床,床上铺着赤红色的金线鸳鸯被褥,靠窗的位置放了张长案,左边摆了个红宝石梅花长春盆景,右边摆了个翡翠如意。
此外,承尘上挂着嵌螺钿纱心画山水挂灯,墙角、床边的高几上俱都放置着釉里红折枝花卉纹大花瓶,里面插着鲜花。
林溪被人扶着走进新房,闻到一股鲜花的芬芳时,心情不由得就放松了下来。
可是落后被人用杆秤挑去盖头,眼前一亮时,林溪的心情又不好了,想到早上从镜子里看见的新娘妆,眼角余光瞥到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红的沈默,她就有些羞于见人。
房中的妇人们见她一直微低着头,就有人笑道:“新娘子害羞了呢!”
沈默看了眼林溪,对喜婆道:“合髻吧!”
众人知道沈大太太尚未苏醒,识趣的没有闹洞房,待一对新人喝了合卺酒,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房里就只剩下了沈默、林溪并几个服侍的丫鬟。
林溪坐在床上,肚子叫着空城计,却碍于这时的规矩,不能先说话,因为妆容问题,也不敢抬头。
只感觉坐在身旁的沈默呼吸清浅,身上萦绕着一种清淡的熏香,非常好闻。
她正在仔细分辨这熏香用的是什么香料,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丫鬟们都垂着手一动不动,新房内一片寂静,因此这一声分外清晰,尤其沈默坐得位置还离她那么近。
林溪羞臊中就听身旁的沈默道:“我让丫鬟给你拿些点心,厨房要过半个时辰才会送来席面。”
新郎说话以后,林溪知道自己终于能开口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先去卸个妆。”
饿肚子什么的,可以先放在一边,唯独这妆容,林溪再也不想忍了。如果是平时还好说,可是现在面对的却是沈默,记忆中那个站在杏花树下,丰神俊朗、温润如玉的佳公子,她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沈默就看着她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冲进了净室。
林溪在丫鬟们的帮助下除了头上的凤冠,洗去了脸上的脂粉,跟着她又脱下身上的大红喜服,换了缃色遍绣海棠花的轻纱衫,淡粉色的蝶戏水仙纱裙。
可能是她耽搁的时间太久,可能是前面开宴的时间到了,等她从净室出来,沈默已经离开了。
房间当地的红木嵌云石方桌上已经摆了几样点心,其中还有林溪吃过的五色糕。
这时候桃花已经开败,不知道那掺了桃花汁的粉色花糕,用了什么做代替。
林溪心里想着,先灌了一大杯茶水,筷子就伸向了那块粉色花糕。
入口香甜软糯,原来是用粉色的月季代替了桃花。
几块点心下肚,林溪终于觉得胃里的灼痛好受了些,她还记着刚才沈默说的话,等有了几分饱意,便放下了筷子。
两刻钟过后,厨房那边果然送了一桌席面。
林溪正在犹豫要不要等沈默回来再吃时,外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沈默的那双眼睛。
明亮的烛火照耀之下,沈默分明看见林溪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意外,他不由抿唇道:“我不大善饮,所以就先回来了。”
他身体不好,是不能多喝酒。林溪听到他这句解释,便知道他回来这么早的原因了。
不过沈默虽是主动解释了这么一句,但是林溪看见他仍觉有些不自在,她刚才是洗了妆容,换了衣裳,可是第一次面对沈默这样谪仙般的人物,林溪总觉得态度随便是亵渎了他,因此说话的语气不免带了些客气,“那你要不要再吃点?”
她话里的客气之意,沈默听得清清楚楚,他那双幽深又沉静的眼睛就暗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好。
林溪听出他话里有些低沉之意,以为他是忧心沈大太太的病情,便没有多想,只吩咐丫鬟摆饭。
林溪饿了一整天,加上这桌席面看上去色香味俱全,她便就着面前的如意鸡和水晶肘子,吃了满满一碗饭。
沈默原本没什么胃口,看她吃得香,便陪着她多用了一点。
林溪一碗饭下肚,已有七八分饱意,看沈默落箸,她也就放下了筷子。
丫鬟们收拾了饭菜,送上两盏热茶。
林溪尝了一口,语气里透出讶然,“茉莉花茶!”
沈默用白皙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梓馨听说你开了茶铺,有心想给你捧场,便命人买了些花茶回来,给我们都送了些。”
林溪望着他品茶的动作,刚才只顾着吃饭了,没敢多看他,如今借着说话的机会打量他,只觉他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温文从容,有一种淡墨山水画般的超凡脱俗的气质。
可惜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却有先天不足之症,得找个时机问问沈默身边的小厮。
沈默没等到她说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脸上一片沉思之色。
林溪想完心事,回过神来就发现沈默在看她。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用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睛看着,可是林溪还是不敢跟他对视,避开他的视线道:“你们要是喝着不错,下次再制茶的时候,我多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