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道:“夫君明年就要乡试了,我想提前在府城买一处宅子。这样乡试的时候,也好有个地方落脚。”
听说和沈默考乡试有关,方忠马上就上了心,“那老奴去了府城以后就去打听。”
林溪道:“价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离乡试的地方近,环境要好。”
方忠明白林溪的意思,点点头:“二奶奶放心,一定给您寻一个合适的宅子。”
林溪又叮嘱了他几句,然后回头从房里取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一百两银子,一半你留着给玉匠做安家费,一半拿去路上用。”
方忠不肯收,“一百两银子太多了,五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林溪道:“所谓穷家富路,何况这次去府城,又要打听玉匠,又要打听房子,肯定要破费不少。而且你这一走,家里也要安顿一下。因此一百两银子并不算多。”
对于银钱这方面,林溪向来很大方,尤其是对自己的手下。
方忠这才收下了银子,回家以后便叫大儿子方大郎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去府城。
方忠的媳妇韩氏正带着两个儿媳做针线,听见父子俩的对话,等方忠进来便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去府城了?”
方忠道:“二奶奶要开玉器铺子,让我去府城寻两个手艺好点的玉匠。”
韩氏便道:“我听说这位二奶奶陪嫁的那间茶铺这几个月挣了不少银子,如今她既要开玉器铺子,你何不跟她张口,把两个儿子送进铺子里做个伙计也好。”
两个儿子都没有正经营生,全靠帮人打散工过活。
韩氏这么一说,两个儿媳便都竖起耳朵。
方忠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郎和二郎的事,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眼看大郎都快二十了。当初我让你把大郎送到二少爷身边做小厮你不肯,你是不是要全家都跟你喝西北风去?”韩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当着两个儿媳的面抱怨起来。
方忠没说话,有些话当着两个儿媳不好说。沈老太太不信任他这个半路跟着二老爷的人,就算把两个儿子送进府里当小厮,到时为难的还是二少爷。
与其让二少爷为难,还不如他们苦这么几年,等二少爷中了进士,放了官,自然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至于把两个儿子送进二奶奶的陪嫁铺子,方忠原来也想过,凭借着他这张老脸,只要求一求二少爷,怎么也能替两个儿子求个差事。可是一旦进了铺子,将来再出来就难了。
方忠还是觉得两个儿子将来跟着沈默最有前途,将来说不准还能熬上个小管事,就算两个儿子不济,做个贴身的长随也好。
可是这番话却是跟韩氏讲不通的,她一点也不往长远看,就只知道揪着眼前的这点三瓜俩枣。
韩氏跟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就知有些话不方便说,便找了个借口把两个儿媳支开了。
方忠怕韩氏再唠叨个没完,赶紧从怀里掏出刚从钱庄兑的十两银子。
果然,韩氏一见银子马上就把刚才的闷气抛得一干二净,又惊又喜道:“你哪来的银子?”
方忠道:“二奶奶给的,她说我出趟远门不容易,便给了十两银子让我安顿家里。这十两银子你好好收着做家用。等我回头去府城的时候,给你带一盒胭脂。”
韩氏白了他一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胭脂做什么。”说完捧着银子笑道,“这位二奶奶还真是大方,去年腊月送了那么多东西,如今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你今日不是去见她了吗,给我说说她长什么样子?”
方忠道:“我原来也见过她一回,不知是不是当初没出嫁的缘故,如今只觉得她比原来和气不少。至于到底长什么样,我哪好意思细看,反正比你们娘仨都好看得多。”
韩氏道:“你原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二奶奶,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方忠道:“就是那年大郎娶亲,二少爷约了我在茶楼见面,给了我五两银子做贺礼。后来他听我说大郎成亲时用的红绸还没着落,便带着我去了一家绸缎庄。哪知二奶奶也在,当时她还没成亲,跟两个小姐正买绸缎。她不认得二少爷,当着二少爷的面,说了几句嫌弃的话。二少爷不愧是二少爷,听到那样的话,也只是脚步停了一下,然后带着我去了另一家绸缎庄。”
“那你今日瞧着,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可好?”韩氏是女人,听到二奶奶私下里曾经抱怨过二少爷,便起了八卦之心。
方忠道:“你这老婆子,就是爱多想。你想他们夫妻要是感情不好,二奶奶要开玉器铺子,能叫我去帮忙?”
方忠这么一说,韩氏方才回过味来,“那倒也是。”
扯完闲篇,方忠就叫韩氏帮忙收拾行李,“这一去至少十天半个月,你多给我烙点饼,到时路上找不着打尖的地方也能对付一下。”
韩氏把银子放下,便开始替他收拾行李,只是还没收拾完两件衣裳,便想起一事,“对了,这次你去府城,顺便去襄城看看春妮。她嫁了这么几年,一次也没回来过,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方忠道:“还用你说。我早就想好了,先去府城办好二奶奶的差事,然后回来的时候便顺路去襄城看看。”
韩氏把行李收拾好,又烙了一些大饼,第二天,方忠便带着方大郎出发了。
从晋城到府城,坐马车得要两日路程。
雇一辆马车到府城,要好几两银子。方忠舍不得钱,便和方大郎走着去了府城。
他们父子两个脚程虽快,可是到底比不得马车,加上初夏已至,天气有些炎热,父子两个便错开中午最热的一个时辰,这样走了三四天时间,方才走到了府城。
府城自是比晋城热闹许多,方忠跟着二老爷见多了大世面,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方大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么繁荣的地方,看见大街上有不少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便道,“爹,这府城不愧是府城,连街上的读书人都比晋城多得多。”
方忠道:“你知道什么,现在是五月份,一定是院试的时间到了。这些读书人多半是来参加院试的。”
方大郎不由钦佩的看了方忠一眼,“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方忠道:“这有什么,等你做了二少爷的长随,见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不过且不管这院试,我们先去牙行再说。”
第63章
“主人家,什么5事也有8个先来后到吧!”
方忠找了个路人, 问了离这里最近的牙行在哪后,连客栈都没寻, 就直奔牙行而去。
那路人告诉他们的是家私牙,从外面看就是普通的民居, 可是推门进去却是别有天地。
牙行的主人正在招待几个客人,那几个客人不是别人, 正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顾文轩一行人。
三人中, 原本顾文琅和顾文轩都考过了县试, 可是在上个月的府试中, 顾文琅却名落孙山, 只有顾文轩一人考过了府试,成为了童生。
本来顾文轩对自己的期望就是能考个童生回来就够了。
不过今年恰好逢着三年两次的院试,顾文琅就撺掇顾文轩来试试,万一运气好真的连院试都通过了呢!
顾文轩被他说得也有些心动, 反正试一试也不打紧,只当积攒经验了。所以三人便带着各自的贴身小厮结伴来了这府城参加院试。
只是他们一行人到得有些晚, 客栈几乎都人满为患。
几人无奈之下,便来牙行问问, 看看有没有出租的房屋。
方忠带着方大郎进来时,牙行的主人正在给他们介绍几个待租的民房。
“什么, 一天要一两银子,什么房子这么贵?”顾文琅不等牙行主人说完就嚷嚷道。
牙行主人笑道:“三位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公子哥, 那些简陋的民房, 我也不好意思介绍给你们。这宅子虽然贵了些, 可是环境不错,房屋也多,而且距离考院试的地方和考乡试的贡院都不远,公子们考院试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方忠听到贡院二字就在旁插话问道:“那宅子是不是贵行寄卖的房子?”
私牙没官牙那么多讲究,一般像这样寄卖在私牙的房子,有时候一时找不到买主,牙行的主人在询问房子主人的意愿后,有时候会先租出去,一边收租一边等待合适的买主。
牙行的主人原本没怎么注意方忠和方大郎,他二人一看就不像是有钱的主。可是方忠这句话问的好,一听就知道是内行人,牙行主人便看了他一眼,“是,这宅子放在我们牙行半年了,不过客人们都嫌贵,所以一直没卖出去。”
方忠一听便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这房子?不瞒主人你说,我们是奉了家里少奶奶的吩咐来府城看房的,我们少奶奶想在贡院附近买一处宅子,将来少爷乡试的时候好有地方住。”
牙行主人上下扫了他一眼,做他们这行的,眼睛最毒,一看这人的穿衣打扮以及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他把方忠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话所言非虚,对方的穿着虽然称得上是寒酸,可是那周身透出来的气质却像是见过大世面的,说话也老练,大约是某个没落世家的家仆。
牙行主人便往前走了一步,“你家少奶奶要什么样的宅子,我说的这个宅子可不便宜。”
方忠道:“我家少奶奶说了,价钱不是问题,只要离贡院近,环境好。”
牙行主人正要上前细说,顾文琅却不干了,“主人家,什么事也有个先来后到吧!”
方忠不愿意得罪他们,便陪笑道:“老奴一听有合适的房子,便高兴得糊涂了,还请几位公子不要见谅。”
顾文琅也不是多掐尖要强的人,看他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便只轻哼了一声。
倒是牙行主人脑筋转得快,“三位公子不是想租房吗,既然这位老哥对那宅子也有兴趣,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
这个提议倒不错,顾文轩便开口道:“那就请主人家带路吧!”
那宅子位于城东,走路过去有些远,牙行主人便雇了辆马车,约莫有两刻钟的地方,便到了地方。
方忠从马车上下来,先大概扫了眼宅子的外墙,觉得这宅子面积怎么也有两亩来地。这时候牙行主人已经开了锁,几人便跟在他身后从大门进去,一进去便看见一个很大很宽敞的前院,正面五间前厅,两边俱是抄手游廊,中间则是湖石假山,从前院的抄手游廊转到后面,还有两所厢房。
厢房后面有个小花园,中间铺着青石甬路,两侧种着好些花木。甬路的尽头便是内宅,有个两进的院子,东西两边各陪着一个跨院。
方忠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觉得这宅子差不多有三十来间屋子,而且落成时间不长,柱子上的朱漆颜色还新,花园里的草木也长得很好,论位置论环境都十分符合二奶奶的要求。
顾文轩也觉得这宅子不错,他倒是也有心想把这宅子买下来,可是苦于手头没多少银子,而这宅子看下来,没有个两三千两银子办不到。
果然听牙行主人道:“这宅子原来是胡员外名下的一处产业,后来胡员外一死,这宅子就分给了胡大公子。胡大公子前年搬去了别地,便把这宅子挂在了我们牙行寄卖。胡大公子说了,这宅子少于两千五百两银子不卖。”
晋城像这么大的宅子差不多要一千多两银子,不过府城怎么说也是一省之府,房价比晋城高也是正常的。方忠听到价格也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留心细看屋子的门窗有没有损坏之处。
顾文琅对两个堂弟轻声道:“两千五百两银子倒是不算太贵,京城像这样的宅子起码也要五六千两银子。不过光为了考乡试,就买这么一处宅子,会不会太破费了一些。”
顾文轩道:“你觉得破费,可能人家觉得值得呢!不过这与我们横竖不相干,倒是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得抓紧时间找个落脚之地了。”
顾文琅道:“我看这宅子还行,就在这落脚吧!”
顾文轩和顾文稹都没什么意见,三人便和牙行主人商量租钱是不是可以便宜一点。
方忠来时已经听牙行主人说过,城里的客栈几乎都已经客满,如今听他们要租这房子,他也想多看几天这宅子,便打算和他们一起租这宅子。反正这宅子房间够多,足够他们这些人住了。
顾文琅等人都不会讲价,方忠听了几句,看他们不中用,便上前跟牙行主人讲起价来。顾文琅几人就听着方忠硬是把一天一两银子的租钱降到了六钱银子,最后两拨人平分,两边各出三钱银子。
方大郎觉得按着人头,自家最多只需要出两钱银子。
方忠便借机教儿子:“你别鼠目寸光,那三位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这时候结个善缘,将来保不准还有求到人家的时候。”
为着方便,顾文轩他们三人没住花园后面的内宅,而是住在了前院后面的那所东厢房,至于跟他们来的小厮则住在了西厢房。那两所厢房都是用作招待客人的房间,虽然比不得正房,但是房间还算宽敞,家具也一应俱全。
方忠则带着儿子住在门房,他们父子把铺盖往地上一铺,便是现成的两张床。
接下来几天,方忠天天带着方大郎出去寻找玉匠,方大郎从来不知道自家老爹这么能干,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他全知道。
方忠带方大郎过来的目的就是借机教他一些东西,“将来你要做二少爷的长随,这些你都要知道一点。”
大儿子比二儿子老实,方忠倾向于让方大郎跟着沈默,就一边找玉匠一边教他怎么说话做事。
在府城逗留了三四天,方忠终于找着了一个不错的玉匠。这玉匠姓杨,原本在城中的一个玉器铺子做事,因为开春的时候没了老子,便告了几个月的假。等他再回来铺子的时候,铺子的东家已经另寻了一个玉匠,杨师傅心知这是铺子的掌柜搞的鬼,他与铺子的掌柜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了,便出来另找东家。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有这位杨师傅牵线,方忠父子跟着又找了一位姓李的师傅。
宅子已经看好,师傅也寻着了,方忠便把房子退了,带着两个师傅取道襄城看了看出嫁的女儿,便回了晋城。
林溪没想到方忠的办事效率挺高,不仅带回来了两个玉匠,还把房子看好了。
方忠因为在那宅子里住了好几天,跟林溪说起宅子的时候说的就格外详细,“二奶奶,这宅子据老奴看确实不错。等二少爷将来中了举,您要是不愿留着,把它再卖出去或是租出去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