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听他说起宅子的具体情形时,当下就动了心,觉得那宅子确实很符合她的条件。
她便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两个玉匠你先帮我安置一下,然后帮他们在你们家附近租个小宅子,回头到我这领银子。”
江吟秋已经给萧彦那边去信了,要是一切顺利,再过半个多月,萧彦那边就会托人捎来一批玉石料。
林溪把两个玉匠安置在方家附近,一是想让方忠帮忙照看,两个玉匠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二是怕两个玉匠生出贪心,万一连人带玉石料跑了就麻烦了。当然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宁可有备无患。
次日正好是逢五的日子。
林溪去福景苑请安的时候特地留在了最后,等众人都走后,便对沈老太太说起了那宅子的事。
沈老太太听说她要在府城买房子,当下便有些猜着她的意思了。
“你在府城置办宅子,是不是为了明年的乡试?”
林溪赶紧拍了一记马屁:“祖母真是料事如神,孙媳确实是为了明年的乡试。祖母您应该知道,夫君有择席的习惯,一换地方就容易睡不着。而将来考乡试的时候,夫君不可避免的要住到府城。要是我们在府城有了自己的宅子,夫君可以提前几个月住到那里,一来提前适应环境,将来乡试的时候,就不怕会因为精神不济而耽误提笔做文章;二来府城那边消息灵通,主考官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文章,我们第一时间也能知道。所以孙媳觉得最好能在府城那边买个宅子。”
沈老太太看了林溪一眼,她知道二郎媳妇这几个月靠着那家茶铺挣了不少银子,不过没想到,她挣了银子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两千多两银子到府城买宅子。而且为的还不是自己,而是二郎。
二郎明年乡试的事,沈老太太倒没考虑过置什么房子,只想着二郎考乡试的时候还是和他父亲时一样寄居在亲戚家就是了。
如今听林溪这么一说,觉得她考虑的确实很周全。毕竟住在亲戚家,哪有住在自己的宅子方便。
“这是你的好意,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沈老太太慢慢说道,“不过你打算派谁去办这件事?”
林溪道:“我原本的意思想让底下的陪房去的,可是后来一想,这宅子是给夫君住的,这宅子怎么也要他看过才行。所以我想着最好让夫君陪着我去一趟府城,看看喜不喜欢那宅子,要是中意,再把这件事定下来。”
五月份的天气并不算太热,而且晋城离府城只有两日的路程,来回不过花上几天的时间。
林溪觉得沈老太太应该不会拒绝,说完那番话以后,便一直看着沈老太太的神色。
沈老太太好好想了想这其中的利弊,方才开口道:“这么热的天赶路,你们吃得消吗?”
林溪听出她话里的松动之意,便压抑住心中的几分雀跃说道:“早晚多赶些路,中午休息,应该没什么问题。夫君自从去年秋天的时候去庄子上多住了几日,如今身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这个林溪不提,沈老太太还想不起来,如今想想,这最近半年多,确实没听见二房那边请过大夫。
这么一想,沈老太太不由看了林溪一眼,二郎媳妇嫁进来快一年了,倒是从未听过有过什么头疼脑热,每次来福景苑请安,气色也都很好。倒的确是个有福之人,想必将来生的孩子也应该会康健许多。
林溪正被沈老太太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听她老人家道:“下个月你就要及笄了吧!”
林溪不明白沈老太太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答道:“是,下个月十六是我的生辰。”
沈老太太道:“等及笄以后,你和二郎就把房圆了吧!”
林溪不料沈老太太开口说出这句话来,面色当即一红。
沈老太太道:“早先二郎说你岁数还小,如今你马上就十五了。我当年也是这个时候怀的老大。你们早日圆房,我还能赶在闭眼之前看见第二个重孙子。”
话题偏到这里,林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在沈老太太过后又道:“既然要去府城,那就宜早不宜迟,把宅子的事办好,回来我让你大伯母好生给你操持一下生辰宴。怎么说,这也是你在我们家过得第一个生辰。”
本来沈老太太答应她和沈默去府城,是件高兴事。可是因着沈老太太后来说的那番话,林溪高兴之外又多了点心事。
等她从福景苑出来就没有直接回远香堂,而是去了沈默的书房。
沈默正在写一篇策论,林溪坐在一边等他写完,方才凑上前去一睹为快。
可是没看两行,她就把那篇策论放下了。
沈默捡起她放下的那篇策论,边看边问:“有事?”
林溪一般没事不会来他书房。
“刚才祖母跟我说起及笄的事,说下个月要替我办一个生辰宴。”林溪边说边看沈默的反应。
可是这番话说完,她发现沈默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在很淡定的看他那篇刚写的策论。
林溪不信他会不知道自己及笄意味着什么,可是看他的反应分明是假装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她忍不住拉了拉沈默的袖子。
沈默很有耐心的回过头,“怎么了?”
林溪再不害臊,也说不出那几个字,见他望来,就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下个月就是我生辰了,你想好送我什么东西没有?”
沈默还是第一次听到寿星主动讨要礼物的,也只有她说的出这样的话,便含了点笑意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林溪道:“刻印章的话太浪费时间了,首饰什么的我又不爱戴,不如你画一幅画给我吧!”
她现在已经有了沈默画的十几幅画,可她还是觉得太少。
“你再给我画一幅牡丹吧!”
沈默道:“你的生辰是在六月份,我还以为你会要一幅荷花图。”
林溪道:“我不管,我就要牡丹。”
沈默看着她忽然流露出孩子气的样子,有些好笑,不由揉了揉她的头,“好,等我过几天就给你画。”
他这么一说,林溪方才想起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
“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去府城买宅子的事我已经跟祖母说了,她答应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府城。”
之前林溪跟他说过这件事,沈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林溪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当然要赶在她生辰前把这件事办好。
而且宅子买下来以后,还得雇人重新收拾一下,家具和一应物品也要一点点运过去,为着他们能够在乡试前几个月搬进去,这事当然是宜早不宜迟。
话是这样,可是既要出发去府城,那么又要定随行的人员,又要收拾行李,还要带一应物品。
除去贴身服侍的两三个丫鬟,带路的方忠,林溪还特地带了陪房秦顺家的两个儿子一起去,另外沈老太太那边也让韩管家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两天以后,林溪一行人才出发去了府城。
第64章
林溪原来去庄子的时候, 已经体会过了坐马车的颠簸和无聊。
这次去府城,她事先特地命人准备了松软的坐垫, 备了两个装满干果蜜饯的攒盒,当然还准备了两本诗集打发时间。
路上, 沈默看桐城派的诗文,林溪便在旁一边翻诗集一边吃丁香剥好的松子。
也许是天气有点炎热, 也许是马车上实在不是读书的好地方, 也许是他手上的这本文集很不对他的胃口, 总之沈默勉强看了几篇就看不下去了。
林溪看他放下书, 便把丁香剥好的松子递过去, “来,吃点松子补补脑。你这些日子太用功了,难得出来一次,还不休息休息。”
沈默的目光便落在她手边的书上。
林溪道:“这怎么能一样, 我看诗集纯是为打发时间而已。”
沈默没说话,从她手中拈起一粒松子放进嘴中。
一把松子吃完, 也已到了午时。
一行人随便吃了点干粮,停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便继续赶路,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进到了一个小镇。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 林溪索性花高价包了整家客栈。
客栈的伙计看他们出手大方,态度殷勤得很, 不等林溪派人吩咐, 就备好了洗澡水。
林溪吃晚饭的时候, 看院子里摆了好几盆茉莉花,征得店家的同意后,便摘了点茉莉花,洗澡的时候便把那些茉莉花扔进了热水里,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沈默正半靠在床头看书,烛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淡黄色的光晕里。
林溪看到这幅画面,心里由来就多了一点说不清楚的滋味,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只看着他不说话。
沈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从她身上飘来的那股茉莉清香混着刚刚沐浴过后的湿气,一下子就把他的心神扰乱了。
沈默只好把书放下。
林溪倒是很自觉的说道:“是不是打扰你看书了,没事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这些日子沈默忙着读书,她忙着茶铺的事,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了。
沈默知道有她在,自己是不能好好看书了,索性揽过她道:“不看了,有你在我还看什么?”
林溪不由笑道:“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就是想多看你两眼。”
她说着话,捧起沈默的脸,在上面戳了两下。
沈默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是任她撩拨下去,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他便抓住她的手,温声道:“别闹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林溪正在兴头上,只当没听见他这话,又戳了他几下,末了还亲了下他的嘴角。
林溪撩完,就听沈默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出于本能,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便想往后退,哪知却被沈默抓住了她的肩头,林溪不由讪讪笑道:“明日还要早起呢!”
沈默定定看着她不语,林溪平日撩拨他的时候挺起劲,可是当对方真的有所反应后,她又怂了。
她一边懊悔刚才撩拨对方,一边又战战兢兢觉得这应该不是最好的时机吧!
当林溪把房间隔音效果的问题都考虑到以后,沈默抓着她的肩头忽然松了,林溪如临大赦,这次再不敢多说什么,多做什么,老老实实的钻进了被窝。
沈默轻轻笑了笑,林溪低估了他的自制力,不过这样吓吓她也好,免得她这样经常撩了就跑。
过后两天,林溪被吓得果真老实了许多。
等到达府城以后,方忠便带着他们去了那家牙行,一如他所料,林溪对那宅子非常中意,尤其是距离贡院比较近这点尤为满意,看过以后便问沈默的意见。
沈默也觉得这宅子不错,于是林溪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最后花两千三百两银子把宅子买了下来。
宅子虽然落成不久,可是已经空置了半年多的时间,一番打扫除尘,就忙活了半日。
林溪在里面看着底下人打扫内宅第二进的五间正房,沈默则去了前院后面的东厢房看书。
只是还没看到两行,方忠就进来禀告说有客来访。
沈默放下手中的书道:“可问清来人是谁?”
方忠道:“二少爷不知道,原来这宅子曾经租给过三个公子。我看那几个来客像是找那三位公子的。”
沈默来到前厅时,就见院子里立了六七个人,为首一人二十来岁,穿着件浅米色镶边交领长袍,五官清秀俊雅,单单站在那里,身上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高华的气质来。
那二十来岁的青年原本正在看那湖石假山,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眼前就是一亮,原本他觉得顾公子的容貌气质已经是少有的出众了,可是没想到这位走过来的公子更是不在他之下,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青年正在两相比较,就听沈默道:“来者是客,要是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喝杯茶吧!”
青年便回过神笑道:“那就叨扰了。”
一行人进得前厅,只有那青年坐在客首的位置上,其余几人皆是侍立身后,除去一老者距离那青年比较近之外,余者都在五步之外。
沈默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吩咐方忠下去倒茶。
青年等方忠去后便笑道:“之前我在这里会过一位姓顾的朋友,当时我有点急事,便没有赴他的约,如今我办事回来想见他一面,却被你这家仆告知他已经走了。我有点不甘心,便想来问问他的下落。”
沈默道:“这宅子是我们刚刚买下的,之前的确有几位公子租过这宅子,不过我们来时他们已经走了。”
青年就失望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沈默道:“若是公子真想知道那几位公子的下落,不妨去牙行问问,牙行的主人或许会知道他们的下落。”
青年却道:“还是算了。要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我也只是觉得那顾公子谈吐不俗,想跟他交个朋友。如今他既然离开,说明缘分还没到。”
沈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青年气质高华,看着像是出自高门大户,可是没想到性格却如此豁达随和,他正要再说什么,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林溪亲自端着托盘过来了。
沈默便上前去接托盘,“你怎么来了?”
林溪笑道:“我听方忠说有人找那三位顾公子,正好我认得他们,便过来了。”说完大大方方的和坐在客首的青年见了礼。
青年见过的大家闺秀不少,可是还从未见过像林溪这样性子大方不拘礼节,浑身上下并无矫揉造作的女子。
他的目光落在林溪的妇人发髻上,“少夫人太客气了,您认得那几位顾公子?”
林溪淡淡笑道:“认得,他们顾家和我们林家是世交。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您要找的那位顾公子,是姓顾名文轩吧!”刚才若不是方忠找她要待客的茶盏,她还不知道有三位姓顾的公子来这里租过房子。而听方忠的形容,林溪马上就猜到了那三位顾公子的身份。
虽然她对男主顾文轩唯恐避之不及,可是现在她已嫁人,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对方,对方也就不会想着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