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溪觉得还是尽可能的把对方当做普通人一样对待,既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出于林家与顾家的关系,她才想着出来告知一二。
青年听到林溪提及顾文轩的名字,点头说道:“没错,看来少夫人果真认得他们,不知他们是哪里人,府上又在何处?”
林溪道:“府上在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们住在京城。”
住在京城,青年忽然笑了一下,没想到那位顾公子竟然就在天子脚下。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辞了。叨扰府上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青年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多留,便直接提出了告辞。
沈默亲自把他送到门外,那青年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脚步,“我看公子气质文雅,应该是读书人吧!”
沈默点点头。
青年便问他:“身上可有功名?”
沈默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答道:“四年前侥幸考中了秀才,如今还未中举。”
青年笑了笑:“我看公子年纪并不大,没想到四年前就有了秀才的功名。”他本是随口一问,如今爱才之念一起,便道,“叨扰公子半天,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沈默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默字。”
青年问得沈默的名字,也并没有多说,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带着几个随侍从容而去。
一直出了那宅子老远,青年身后跟着的老者方才问道:“我观公子似是对刚才那位沈公子颇为欣赏。”
青年微微笑道:“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确实不错。”说完又道,“回头你打听一下,看委派到府城主持乡试的是哪位内阁学士,若是这位沈公子真的有才,或可提拔一二。”
他年纪虽是不大,可是因为身处高位的原因,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尤其是读书人见得最多,对方的眼神清正温和,确实可以当得起谦谦如玉这几个字。想及朝中的那些争名夺利之徒,青年便动了惜才之念。
老者便道:“老奴知道了,等回到京城就办这件事。至于那位顾公子,公子还要不要特地派人寻访一下?”
青年沉吟道:“既然那位顾公子是住在京城,又参加了院试,以他的才华,未来入朝为官不在话下,既然迟早有见面的机会,又何必急于一时。”
老者忙应下,又道:“公子出来这么些天,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青年道:“这个不急,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感受一下地方民情。”
沈默送完青年回来,林溪正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等他,看见他便迎上去问道:“他们走了?”
沈默点点头,“走了。”
林溪道:“你觉不觉得这位来找顾公子的公子气质很高贵?”
“那又怎样?”沈默端起放凉的温茶喝了一口。林溪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那位青年的态度虽非常随和,可是却连林溪端上来的茶看都没看一眼,更不用说端起来品尝一口,那样的小心谨慎,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如此。
不过那青年的身份再高贵也与他无关,在自身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这些人还是少接触得很。
林溪只是出于好奇多问了几句,毕竟能跟顾文轩扯上关系的,多半是书中的某个重要人物,她便努力回想了一下男主早期遇到的几个贵人,可是却都对不上号。
沈默喝完一杯茶,就见林溪还在那里呆呆出神,他忍不住摸了摸对方的头,“我听方忠说,这府城有个叫胡半仙的人,算卦极准,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溪的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过来,“真的算卦极准?”
沈默点点头:“据说是这样,你要真想去,明天让方忠给你带路,你再多带些人。”
“那你呢?”
沈默道:“我还要读书,就不陪你了。”
林溪知道他喜静不喜动,一向不爱外出,闻言也就没有勉强,一心想着找那胡半仙算一卦,看沈默这次有没有可能考中举人。
那胡半仙是府城中有名的一个算命先生,每天在城南的白马寺摆摊,一日只算三卦。
林溪听胡半仙每日只算三卦,生怕去晚了赶不上,又要在府城多耽搁一日,因此起了个大早,用完早饭就匆匆让人套了马车去往城南。
本来林溪以为自己去得够早了,应该赶得上那第一卦,没想到却有人比她更早。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登过她家门的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见到她也很意外,笑着寒暄道:“少夫人也来算卦?”
林溪刚笑着点了点头,胡半仙已开口向青年问道:“公子想算什么?”
青年一向不怎么信这算命一说,只是他与人约好了在白马寺见面,干等无聊,所以随便找了家算命摊打发时间而已。
如今听算命先生问起,他便随口道:“算一下姻缘吧!”
胡半仙听了久久未言,只是看着他的面相不语,过了好半天,他才道:“公子姻缘已定,又何必再问。反而我观公子印堂微微发黑,过几年当有牢狱之灾。”
牢狱之灾这几个字一落下,饶是青年一向教养好,也忍不住微微变色,“先生许是看错了吧!”
胡半仙缓缓摇头,“公子既然不信,那我也不必多说。”
话虽如此,可他望向青年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悲悯之色。
青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用这种神色打量自己,这让他心里由来就涌现出几分不悦,不过教养使然,他还是把这几分不悦压了下去,“我不算了,卦金多少?”
胡半仙却不等他掏出钱袋,就道,“这一卦我不收卦金。”不等青年说话,他已看向青年身后的林溪,“不知道这位少夫人想算什么?”
林溪方才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倒有些不敢上前了,毕竟算命这种事,要是算出来好结果还行,可要是像那青年无端被人说有牢狱之灾,还不如不算。
不过来都来了,林溪也就迈步上前道:“我想算一下夫君明年的乡试能不能中举?”
胡半仙等她近前,看清她的面相时却是微微一怔,“少夫人的面相真是好生奇怪。”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第一个卜卦的就是贵不可言的一位贵人,虽然这位贵人未来会有几年坎坷,可是到最后还是会拨开云雾见月明。而这位少夫人,虽然比不得第一位贵人贵不可言,但是面相却奇怪得很,几乎是他生平仅见。
那青年原本已经打算走了,听到胡半仙这句话脚步便又顿了一下,看他接下来又说些什么胡说八道的话。
林溪心里也七上八下,她问的是沈默中举的事,和她面相有什么相干?
胡半仙却是望着她的面相道:“少夫人既有旺夫之相,又有宜男之相,夫君前程锦绣自是不必说,可是依着少夫人的面相,二十岁那年当有一大劫,只是既然应有一劫,那这阴德纹又作何解释,既有阴德纹,便不该有大劫,何以这两者会同时出现,真是好生奇怪!”
林溪不料这胡半仙倒真有几分本事,原身二十岁那年不就是因为害的女主小产,然后被男主设计,最后落了个幽禁至死的结局吗?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林溪只做不悦状,“我问的是夫君,又不是我,你罗里吧嗦说些什么?”
胡半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抢白,不过他脸上倒是平静的很,“少夫人不必动怒,贵郎君的前程已经有着落了。”他说完,很隐晦的用手做了个手势。
林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刚刚离去的青年的背影。
他这么一指,联想到他之前说的牢狱之灾,林溪马上就意会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胡半仙却没继续说下去,“天机不可泄露,少夫人你自己知道就好。”
林溪方才刚刚猜到了那青年的身份,还要再问,胡半仙却不肯再说了,三卦已卜完,可是今日他一卦卦金都没要,直接收摊了。
路上,林溪把青年的一举一动都回想了一下,连带他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侍从也没放过,最后终于确定,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未来几年会被废的太子赵忱。
她昨天只想着顾文轩早前遇到的那几个贵人,忘了赵忱此人经常去民间私访,虽然书中写到他微服出巡是登基以后,可是既然登基以后会微服出巡,那么做太子期间去民间私访也在情理之中。
反正林溪不记得有哪位皇子或是皇帝和他一样微服出巡的时候,身边只带几个侍卫,不讲排场,也从不向地方摊派。
这么一想,林溪越发确定那青年定是太子赵忱无疑。
第65章
因着胡半仙那句天机不可泄露, 林溪并未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任何人。
宅子的事既已办好,林溪留了秦顺家的两个儿子看宅子, 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林溪觉得秦顺家的大儿子秦大柱年纪与霁月倒是相当,若是霁月愿意嫁过去,这倒是一门好亲事。
可是路上林溪当着丁香和桂香的面提起秦大柱,桂香倒没什么, 反倒是丁香一听见这个名字,脸上先就红了几分。
林溪当下便留了心,等回到晋城, 把丁香支开以后, 便问桂香,“你常和丁香在一块,她和秦大柱是怎么回事?”
丁香和桂香一向无话不说,因此她和秦大柱的事,桂香也知道一点,如今听林溪这么一问,还以为东窗事发, 忙道:“没什么,他们两人不过就是偶然碰见,说了几句话而已。”
她这样遮掩, 林溪越发觉得这里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了,便以退为进, “既然他们没什么就罢了, 我只是秦大柱看着老实忠厚, 又到了娶亲的年纪,想把霁月说给他,又怕不知道你们的心意,乱点鸳鸯谱,方才多问一句。如今既然丁香和他没什么,那我便问问霁月的意见,要是她愿意嫁过去,我也多个臂膀。”
林溪说完便看着桂香的反应。
桂香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万一二奶奶信了她的话,真把霁月许给秦大柱,那丁香岂不要恨死她了,想到此,桂香再也顾不得,赶紧说道:“奶奶,我刚才说的并不算数。丁香的确与秦大柱互相有意,只是我怕奶奶会因为此事责罚丁香,所以才没敢说出真相。”
林溪笑道:“男未娶女未嫁,两人互相有意,又有什么不对。不过我还想多留丁香几年,这事你先不要告诉她,反正秦大柱年纪也不大,让他再多等两年吧!”
桂香看她脸上带着笑意,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忙道:“那我替丁香先谢过奶奶了。”
林溪道:“你去把霁月叫来,我有事跟她说。”
霁月这次并没跟着林溪去府城,正在房里带着两个小丫鬟做针线,听见二奶奶叫她,忙整了整衣裳,去了上房。
“奶奶叫我做什么?”
林溪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打量了她好几眼。
霁月在丫鬟们中其实并不拔尖,论相貌不及沈老太太送来的翡翠和碧玉,论沉稳温柔不及林老太太身边的碧云,就是比她小两岁的丁香和桂香,也比她细心体贴。
除了她有一手梳头的好技艺,尚算听话外,她其实并无所长,当初能做贴身丫鬟依仗的也无非是与原身从小长大的情谊。
本来林溪觉得看在这两点上,她是想多留霁月几年的,可是她既然对沈默生出了心思,那么自己还不如早点把她嫁出去。
可是她刚看好的一个人选,又有了主,林溪越发不知道该把霁月配给谁了。所以她才想着把对方叫来,好好问一问。
霁月站在当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林溪开口,忍不住抬头朝她看去,轻声喊了句,“奶奶。”
林溪方才开口道:“你知道我把你叫来是为的什么吗?”
霁月心中就是微微一惊,勉强笑道:“奶奶心里想什么,奴婢怎么知道?”
林溪看见她这副样子,这个自称,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刚穿来时那几天,是她和碧云一直守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度过了刚开始那段最难熬的日子,虽然她是家生奴婢,服侍主子是天经地义,可是两人相处这么些日子,她对自己总不能没有一点真心吧!
林溪心底不由一软,温声道:“霁月,你跟了我几年了?”
霁月却越发心惊,“奴婢四岁那年,就被三太太放在了姑娘身边陪着姑娘玩耍,到如今已经有十三年了。”
霁月这话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溪终于开口道:“本来你跟着我这么久,我应该给你安排一门称心如意的好姻缘。可是这门称心如意的好姻缘却不包括给人做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做小两个字落到耳边,霁月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她不由膝盖一软,咚的跪到了地上,“奶奶,我......”
林溪硬着心肠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对二少爷起那样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我却并没有给他安排通房丫鬟和妾室的打算。二少爷对翡翠和碧玉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也不会有那样的念头。所以你再留在远香堂,对你,对我,对他,都不是件好事。”
这番话说完后,林溪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霁月的反应。
霁月跪在地上,眼泪啪啪啪的落在地上,“奶奶,我从未生出别的心思,我就是想多看二少爷几眼......”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二少爷这样的人物,只觉得他不仅长得好,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也是温和得很,尤其是对待奶奶更是耐心又温柔,恨只恨她生成了下人,没有二奶奶这样的好命。
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呜咽着哭起来。
林溪等她哭过以后方道:“起来吧!我知道你今天横竖是听不进我的话了。我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想,你是愿意留在府里嫁个小管事还是聘到外头做普通人家的正头娘子,想好了再告诉我。”
霁月去后,林溪心里很不是滋味,加上这几天正好来了月信,她身上本来就有点小不舒服,因此便进到东次间,脱了鞋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边叹气边想,以后再提丫鬟上来,可得小心又小心了,要不然再碰到类似的情形,想想就烦心。
她正有些气不顺,就听有脚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林溪以为是丁香回来了,便道,“出去,谁都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