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院子了。”她说。
棠篱握住她的手,“会有的。”
“他们死了吗?”
“应该逃走了。”棠篱看着她,目光深深,“情兽一族能力强大,若真的对上,吃亏的是暗部。”
白光一闪,鄢月回来。她眼中发着亮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活着,活着,还活着……”她抓住梨胭,“鄢勿留了信,暗部发现这里,全族迁徙。”
“去哪儿了?”
鄢月摇头,“卷轴上只说鄢森叛变,暗部埋伏,全族迁徙。”应该是怕再有叛变,所以鄢勿没有说迁去哪儿。
梨胭松一口气。
也好。只要活着就好。
鄢月脚一软,跪坐地上。她朝后一倒,瘫在地上。
她眼眶通红,眼中有泪,直直看着月亮。
她这十五年,浪迹天涯,逍遥肆意,从未想过要回来。
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活的。
她就是想一个人活。
前提是,她知道有一个秘林存在,她知道他们在秘林活着。
当她意识到秘林可能被毁,族人可能尽亡时,她才茫茫然回过头,明白自己最深的依恋是什么。
她往外跑,随时爱上一个地方,随时舍弃一个地方,不过是知道,她有归处。
那个归处,是秘林。
如今,秘林没有了,族人生死不知,或许亡散天涯。
她幡然悔悟,觉得自己十五年的挥霍是个笑话。
鄢月勾唇一笑,眼泪流出来。
梨胭看着她,心中似破了一个洞,风声呼啸,又冷又空旷。她踏出一步,手伸出,欲将鄢月拉起,身体一僵,喉头腥甜,有什么东西涌上来,梨胭唇口紧闭,狠狠一咽。
下一瞬间,她狠狠喷出一口血,蓦地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二九章 红线之危
棠篱瞬间冲出, 抱住软倒的身体。鄢月也挺身而起,不敢置信。
棠篱扣住她手腕, 凝神皱眉。
脉象完全正常。
鄢月一把扯开梨胭的衣服。棠篱目光一冷, 转瞬后退数步,“你做什么?”
鄢月转瞬移到他身边, “把脉没有用,要看她胸口的红线。”
“什么红线?”
鄢月再次解开她衣服,白衣大敞, 美人肌肤如玉,光滑瓷白,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棠篱偏过头。
鄢月瞧他一眼,“早晚都要看,躲什么躲。”将他的脸一把转过来, “赶紧看, 姐姐教你看情兽的生命线。”
事关梨胭生死, 棠篱目光一闪,落在她身上。
梨胭心脏上方,原本是雪白一片, 两息后,一小红点蓦地出现, 两息后, 又蓦地显示。
红点以两息为界,一显一隐,现了数十下。
鄢月一抖。
棠篱盯着她, 手不自觉将梨胭抱紧,“如何?”
“不可能。”鄢月声音发颤,“我十五年前离开秘林,秘林里的人都认识,那时候没有她。即便我走的那年她刚好出生,距今也该才十五岁,她的生命线……”
太短了。
已经短到只有一个红点。
棠篱看到红点时已有不好的预感。
“这红线平时看不见,只有在情兽遭遇重大创伤时才会出现。刚成年的情兽,红线长三寸,随着年龄增长,逐渐缩短……”
棠篱瞳孔一缩。
鄢月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呀!她上次受伤我还瞧过,明明很长……”
棠篱将她衣服穿好,神色不辨:“昌城追杀,她的红线多长?”
“至少两寸。”
不过三个月,红线短至红点。他哑声道:“是因为用了心尖血吗?”
鄢月摇头,“我也用了心尖血,生命线没有变化。”
然鄢月的心尖血只控制了一上午的毒素,他是吃了梨胭的心尖血才控制到现在。
梨胭的情兽属性较之他人诡异得多。
现在,她又突然危在旦夕。
棠篱看着双眼紧闭的梨胭,急火攻心,内息大乱,胸口万针穿刺,一口血蓦地喷出。
鄢月一愣,一把扣上他手腕,大惊失色,“你毒还没解?!”
棠篱不语。
“这是什么歹辣之毒?!”她盯着他,“你一普通人,怎么会有人找来如此剧毒非置你死地?”她顿了顿,“这世上不该存在我情兽一族解不了的毒,唯一对情兽有影响的毒物都在暗部,你和暗部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鄢月冷笑一声:“你不知道?”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鄢月一愣:“你也失忆了?”
棠篱颔首。
“你是暗部的人?”转念一想又不对,这毒明显就没打算让他活着,说他是暗部的仇家或许才对。
“过去的身份不重要。”棠篱道,“我只知道将来要做什么就够了。”他不欲再说自己,蹙眉看着昏迷的梨胭,问:“胭胭的情况谁能看?”
“我不知道。”鄢月头痛得很,“我们的种族特性已经够强大,甚至可以说这二十年是不死不病之身,她的身体状态确实很奇怪,只能等她自愈。”
自愈?这不就是等死吗?
然情兽一族本来就不容易死,若真的要死,也就真的很难救活。
棠篱垂眼,道:“情兽与人结契,应该不是所谓的同生共死,对吗?”
鄢月一愣。
“是情兽依附于契主活,然契主不受情兽影响,是不是?”
鄢月缓缓点点头。
“所以,若我和胭胭结契,不管她原本有多么病危,只要我活着,我想让她活,她就会活着,是不是?”
鄢月一惊,细细想了半晌,犹豫道:“理论上是这样。”她看着棠篱,反对道:“情兽结契便为奴,事事受你牵制,虽能苟活,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做。”他只是要把所有可能准备好,“若真到那一天,我会让她自己做决定。”
“希望你说到做到。”
两个人默了一瞬。
“她什么时候能醒?”
“那就靠你了。”
棠篱明白过来。
梨胭的能量来自人的感情,她吸食的能量越多,自然醒得越快。
棠篱抿唇,将她抱进一茅屋。
鄢月站在门边,看着他:“我是不是要走远一点?”
棠篱一顿,开口:“不用。”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只默默看着她。
鄢月瞧了一会儿,见他真打算什么都不做,实难理解,“啧”一声转身跃走,消失在夜色里。
天快亮的时候,梨胭睁眼醒来。
棠篱注视着她,见她睁眼,眼神一软,“醒了?”
梨胭皱眉,目光逡巡一圈:“我们还在秘林?”
棠篱点头。
她抿了抿唇,道:“我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一时难忍才会那样,平时都很好的。”
棠篱点头,“我知道。”
“我没事。”她说。
“我知道。”棠篱和她十指交缠,“天亮了,要去看看外面吗?”
梨胭一笑,“好。”
二人出门,鄢月站在最高的树的顶上,对梨胭笑道:“带你去玩儿。”
梨胭看了看棠篱。
“去吧。”
梨胭眼睛一亮,眨眼跑出十丈,棠篱看着她,梨胭瞬间出现在鄢月身边。
她们越过树林,跑过草地,爬过嶙峋乱石,也跳过无数小茅屋。
天堑之中是大大小小的秋千,参天大树相连,是眼花缭乱的迷宫,平静湖面之上,漂浮着做游戏的木头……
鄢月带着她一一耍过,梨胭身形灵敏,动作迅捷,不过片刻就能和鄢月一较高下。
片刻忘忧,两个人在湖面玩儿得不亦乐乎。
棠篱站在不远处,嘴角含笑。
梨胭以掌击水,震起一颗石子儿,脚尖一踢,石子儿朝鄢月飞去。
鄢月闪身,叫道:“武功高了不起呀!”她回眸怒瞪——
梨胭瞳孔一睁,脑子里闪过同样画面,一绝色女子秋波婉转,妩媚迷人,瞪着她:“武功高了不起呀!”
鄢月回身一脚,将石子儿踢回去。
梨胭仿佛被定住,不躲不闪,石子儿直朝她瞳孔而去。
鄢月一惊,飞身追去,伸手欲抓,石子儿空中一拐,擦手而过,“噗通”掉入湖中。
梨胭蓦地回神,看了一眼湖面涟漪,飞身上岸。
鄢月跟着落到地上。
“你怎么啦?”
梨胭摇摇头,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记得自己愣了一下神。
棠篱道:“还是先回楚都罢。”
于是三人离开秘林。
此时天诛暗部。大厅摆着十二具尸体。
验尸的人跪在大殿中央,道:“十具尸体身上有情兽爪痕,一爪致命,其中五具有内伤。另两具则直接死于内伤。”
“什么内力?”
“查不出来。”
“埋了罢。”谢瞳闭上眼。
尸体被拖下去。
半晌,谢瞳轻笑一声。
大殿诸人,呼吸皆是一僵。
“好得很。”她缓缓睁开眼,嘴角含笑,“刺杀太子,闯太子府偷丹,杀暗部诸人,这些畜生,胆子越来越大。”
“报——”
“说。”
“昨日巡逻的十位暗士,死于东城外十里,尸体情兽爪痕明显,死相恐怖。”
谢瞳对刚验尸的人抬了抬下巴,“去,看看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是。”
一个时辰后,验尸暗士复命:“非一人所为。”
谢瞳嘴角的笑越发明显,“既然想反抗,就要受得住反抗的结果。”
“贰一,你带人去秘林守着,顺便打听一下近日有没有武林人士去那里打探。”
“是。”
贰一拱手欲退,一枚盒子破空而来,他用力抓住,顿身听令。
“壹府新研制出来的玩意儿,不知道有没有效,你试试。”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上次发烧的字数~
第三十章 成亲好吗
谢瞳回到府中, 揉着眉头问:“少爷呢?”
底下人一跪:“少爷出府了。”
谢瞳挥手,“让他回来。”
管家上前, “主子, 殷大人来了。”
话音才刚落,叁府首领殷三苍已出现在厅里。谢瞳瞧他一眼, “所有人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谢瞳和殷三苍两人。
“何事?”
“拖下去的尸体你看了没有?”
“没有。”
殷三苍一身黑色劲装,面容阴鸷冷傲,“是焚世心法。”
谢瞳心跳一停。
殷三苍冷笑一声, “暗士瞧不出来你就拖下去了?他瞧不出来你不知道看一眼?”
谢瞳皱眉,不耐烦道:“杀人的是情兽,谁敢想他们会这个?”对外疾声道,“贰二!把尸首找回来!”
贰二倏尔而至,跪在门外, “是。”
四个黑衣人落至郊外, 贰二垂目, 声音平静:“挖出来。”
半个时辰后,十二具尸体重新摆回暗部大厅。
赤条条十二具尸体,十具尸体或脖子、或胸口爪痕狰狞, 一爪毙命。
另两具尸体,身体青紫肿胀, 筋脉俱断, 是被人用内力震碎五脏六腑而死。
这样狠辣又雄浑的内力,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她不敢置信。
殷三苍眉头一皱,觉出不对, 之前他只是匆匆扫过一眼,瞧见的是十二具中死于情兽爪痕的那十具,以为皇室有人和情兽勾结,泄露焚世心法。然这两具……
他目光一沉,虽知不可能,但仍旧叫道:“叁一,你带二队所有人去荒山查看。”
“是。”
“所有人出去。”
两息后大殿只有谢瞳和殷三苍。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同时出手,一人击中一具尸体——
谢瞳的□□冷芒一闪,如刀削泥,划破尸体胸膛。
殷三苍大刀一劈,尸体变成两半。
一息后,两具尸体的内脏犹如泥浆,汩汩流出。
二人移到干净处,一人擦枪,一人抹刀。
谢瞳面色严肃,“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个人。”
“我想不通他杀他们的理由。”
谢瞳垂眼,“秘主做事,轮得到你想通?”
“那我们怎么办?”
“静观其变。”
“熹帝那里……”
谢瞳一笑,“这是叁府的事。”
殷三苍冷哼一声,“你别忘了暗部是听命皇家的。”
“我当然没忘。”谢瞳好笑地看着他,“我又没叫你瞒,你自己想瞒,反倒提醒我要忠心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