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兽——温昶
时间:2020-05-06 09:31:09

  女子爽快,倒令老鸨一愣。
  “做什么?”她又问了一遍,“能不能现在给我?”
  老鸨眼珠一转,笑道:“不急不急,药引非一朝一夕做得,需要长年累月才能……”
  “要多久?”女子有些急躁。
  “三个月。”
  女子站起来,“不行,太久了。”她做了一福,“谢谢你,我去找其他解药。”
  她的福奇奇怪怪,不似寻常,老鸨来不及深究,只来得及忙忙拦住她,道:“你若有天赋,一个月也能做成药引。”
  女子还是摇摇头,“不行,太久。”转身欲走。
  “站住!”
  女子随窗一跃,飘飘然消失在夜色里。
  拿着武器推门而入的龟奴们面面相觑:人呢?
  老鸨瞪着窗户,不敢置信。
  还会武功?
  老鸨回过神来,悔得近乎昏厥——我的摇钱树啊!
  女子飞出去,跑过会泽县大大小小所有街道,可惜,再没有遇到一人。
  身体力量渐渐虚弱,她变回白狐,只能打道回府。
  白狐跃进内室,内室暖融融。
  棠篱畏寒,内室时刻烧着炭火。
  狐狸在冷风中跑了半个时辰,狐狸毛都吹僵了,它一进入就舒服地抖了抖。
  棠篱双眼安阖,气息平顺,对狐狸离开一无所知。
  狐狸跳上床,用爪子刨了刨被子,脑袋先拱进去,随后是身体,最后是尾巴,她在被子里转了一个圈,尾巴盖住爪子,脑袋靠着棠篱,缓缓吐出一口气,蹭了蹭,安心睡去。
  天一亮,棠篱睡醒。他习惯性摸了摸狐狸,狐狸热乎乎一团,睡得四仰八叉,瘫成一块狐狸皮。
  棠篱不自觉嘴角含笑,伸手摸了摸它肚子。
  狐狸不爱被摸肚子,每次一摸必醒,醒了还要四爪并用,一下一下推他,若他执意要摸,更是恼得直接上嘴咬。
  预想中的小肉爪没有放上来,狐狸呼呼大睡,肚皮上的绒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棠篱诧异地瞧它一眼,伸手又揉了揉,狐狸懒洋洋抱住他的手,睡得可香。
  棠篱哑然失笑。懒狐狸。
  他轻轻抽出手,下了地。
  他穿好衣物,净了面,戴好冠,一转身,狐狸趴在床边,睁着蓝蓝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棠篱在书案前坐下,朝它招手,“过来。”
  狐狸在床上滚了滚,只是倒着脑袋看他。
  行吧。
  棠篱也不强求,点上香,镇纸碾过宣纸,狼毫蘸墨,又开始画画。
  过了一会儿,棠篱掀眼瞧了瞧狐狸,狐狸脑袋吊在床边,又睡着了。
  狐狸足足睡了一上午,棠篱做午饭的时候它才踩着软软的步子跟去了灶房。
  棠篱切肉,它坐在台上,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
  肉片就在它触爪可及的地方,狐狸只是坐着,看着棠篱不甚熟练的切菜。
  棠篱出门抱了一堆柴火,随后生火焖饭。狐狸目光跟着他转来转去。
  等棠篱做好了自己的饭,又把狐狸的放进单独的碟子里,一人一狐一桌吃饭。
  棠篱午睡,狐狸跟着打了呵欠。棠篱摸了摸它,笑道:“今天怎么这么爱睡?”
  狐狸呜一声。
  一人一狐沉入梦乡。
  棠篱再次进入有关梨胭的梦里。
  他一进去梨胭就问他:“你什么时候死?”
  棠篱被问得一噎。
  梨胭又问:“你什么时候死?”
  棠篱道:“该死的时候就死了。”
  梨胭有些伤心:“那是什么时候呢?”她小心翼翼、充满希望、又充满胆怯地看他一眼,“我找到解药啦!”
  棠篱一笑:“这么快?”
  梨胭点点头,本是高兴的事,却皱起眉头,“可是制作药引至少要一个月。”
  “我还是能活一个月的。”
  “真的?”梨胭的眼睛亮起来。
  “嗯。”
  “可是——”梨胭盯着他胸口看,“更黑了。”
  “没关系,我等你。”
  “好。”美人一笑。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晕晕如娇靥。棠篱别开眼。
  梨胭突然问道:“大夫是什么?”
  “治病救命的人。”
  “分男女吗?”
  “医者仁心,不分男女。”
  梨胭笑起来:“我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女大夫。”
  “女大夫难得。”
  “她很厉害,说是能解所有的毒。”
  “让你费心了。”
  梨胭摇摇头,看着他,“你救了我,我也救你,我们互相救。”
  “我没有救你。”
  “那我也要救你。”
  罢,不过梦而已。
  老鸨怒了一天,楼里的姑娘们都戚戚哀哀,
  一个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悲哉。”
  一个才哭完,声音带颤:“既做了这等下贱之事,又哪儿期待像人对待呢?”
  红颜薄命,贱如尘埃。
  老鸨在楼下骂道:“贱蹄子们又酸唧唧说什么呢!一天天尽做白日梦,入了这一行,怎么,还想着有官大老爷抬你们回去作妾呐?还想着从良哟?早点儿歇了那些可笑心思!老娘给你们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使,你们长点良心,好好孝顺我吧!你——”
  “妈妈!”
  老鸨瞪他一眼,气道:“叫魂呢!”
  龟奴喜上眉梢:“来了!她又来了!”
  老鸨火冒三丈,“呸”了他一口唾沫,“来就来了!谁来还要我去接不成?”对楼上的姑娘喊道,“贱蹄子下楼接客!”又骂道,“谁哭丧着脸我给谁好看,平时对你们太好,你们怕是忘了老娘的手段!”
  老鸨扭着屁股走出房间,看到大堂里的人狠狠抽了一口气。
  我的天老爷!摇钱树自己回来了!
  女子直直走向老鸨,道:“大夫,我愿意做药引。”
  老鸨一愣,随即连忙点头,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好,妈妈不会亏待你的。”
  “要怎么做?”
  “先换身衣裳。”
  女子皱眉:“我只有这一身衣裳。”
  老鸨笑眯眯:“没事没事,妈妈多着呢。”
  “为什么要换衣裳?”
  “你去换了我再详细与你说。”先把人骗去沐浴再说,她可要好好想想怎么编药引的事。
  “好。”
  青楼里沐浴的地方都不是寻常沐浴的地方。
  老鸨坐在隔壁房间,穿过一幅画,看到绝美景色,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婢女推门进来,福了福:“妈妈,点好了。”
  老鸨高兴地眯起眼。有武功怕什么,半柱蚀骨香能迷倒十个镖局大汉呢。
 
 
第七章 情毒药引
  一柱香后,该昏迷的人不仅没昏迷,她穿好衣物,穿得规规整整,直接拐到旁边房间,推开门,对老鸨道:“你的衣物不对,没人是这样穿的。”
  老鸨心下一惊,既惶惑迷药失灵,也心虚她的话。老鸨故作镇定:“怎么了?”
  梨胭将衣物还给她:“我不穿。”德言容功,女子之礼。她学过。
  老鸨暂时捞不准女子的深浅,闻言只好顺着道:“不穿这个也可以,还有许多其他衣物,选一件你喜欢的。”
  这样的长相,穿什么都一样,露不露也一样。青楼之地,越是清纯高冷,行价越高。
  梨胭随意选了一件端庄典雅的,问:“怎么做药引?”
  老鸨早已想好托词,道:“你恩人所中之毒,乃情毒。”
  “情毒?”
  “情毒乃男女阴阳之毒,必一阴一阳相配,女饮解药,以身渡之,方可解毒。”
  梨胭全神贯注,不懂就问:“怎么以身渡之?”
  老鸨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梨胭眉头蹙起。
  “不过这做药引的女子不能是一般的女子。”
  梨胭眼神闪了闪,“要如何?”
  “既是情毒,这药引之人,必为风情万种之绝色女子。绝色你已占了,至于这风情万种,还差些火候。”
  “要如何?”
  “采百男精血,方成。”
  “如何采?”
  老鸨心下长叹一声:天地怜我,竟送如此犹物!
  老鸨从袖中拿出一册子,放在她手上,道:“你看了就懂了。”
  梨胭打开,看了第一页,恍然大悟:“原来是□□!”
  老鸨大惊失色:“风月之事,怎能说得如此粗俗?”
  梨胭面色一凝,合上册子,盯着她道:“你骗我!”
  老鸨心下一抖,正欲反驳,梨胭欺身上前,冷声道:“□□乃夫妻秘事,非夫妻不可赤身以对,采百男精血,意思是要我和一百个男人结为夫妻?女子为妻,终生只能委身一人,如何能和一百个男人结为夫妻?你骗我!”
  哈?
  老鸨心下一松,眼珠一转,故作疑惑之色,神色诚恳:“可方子上就是这样写的啊?”对一旁婢女道,“去,把方子拿来给姑娘看!”
  婢女也是一个机灵的,连忙跑出去,现写一张,吹干了恭敬递上。
  梨胭见二人神情自然,恭顺有加,不似作假,疑惑道:“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鸨假意看方子,沉吟道:“难道这百男精血,还有其他意思?”
  梨胭紧紧盯着她。
  老鸨脑中飞快想着法子,对女子又多了一些把握。
  此女子不谙世事是真,聪慧大胆也是真。有人以防万一,早已对其规训男女之事。
  她原本想把人留下来,打长久赚钱的主意,但现在看来,只能先赚上一拨,随机应变。
  强行穿凿男女之事是不能了,到嘴的鸭子势必飞走,此女子武功深不可测,强留不得,只能诱之。
  “难道百男精血,重要的不是精,而是血?”老鸨喃喃自语,“精血同源,疗效应该差不多。”又作势沉吟一会儿,老鸨郑重道:“老身能力有限,参不透这方子,待我问问师父,明日回你,可好?”
  “好。”
  “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奔波劳累,不如暂且住下,明日我问了师父,你也好即刻知道解毒方法。”
  梨胭眼神一动,却又瞬间敛了色彩,似有犹豫。
  老鸨趁热打铁,又道:“姑娘若是心急,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师父来。医者解毒,需对中毒者越了解越好,姑娘不妨和老身仔细说说那人中毒症状,对症下药,毒便解得彻底。”
  梨胭瞧了外面一眼,“好。”
  她便把棠篱的所有症状都说了。咳嗽、体虚、畏寒、筋脉俱黑,每日加剧。
  老鸨一个青楼女子,对医药知识一窍不通,闻言只是摸摸女子的手,叹道:“天妒英才。”心想:如此严重,早已药石妄效,那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后,一个老太婆被请了进来。她眼睛像毒蛇一样扫过梨胭全身,随后垂下眼,声音嘶哑:“每日咳嗽,体虚畏寒,胸腔黑气,伤及筋脉,是也不是?”
  梨胭一惊。这话她只对女大夫说过,女大夫一直呆在房间,此人如何知晓?
  “是!”
  “此乃情毒。”
  “真是情毒?”
  “我一个半截身体快入土的老太婆,骗你一个女娃娃干什么!”老太婆脾气不好,脸色臭臭的,“信我便医,不信便走!”
  老鸨心下一紧,连忙瞧了女子一眼,生怕她拔腿就走。我的钱妈妈也,这么大颗摇钱树您看不着吗!
  女子倒是对她的语气不以为忤,只是道:“如何医?”
  老太婆冷笑一声,“方子早已给你。”
  梨胭蹙眉:“这和别人教我的不一样。”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是要救人,此人又中非常之毒,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老太婆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必非救他不可。”
  梨胭脱口而出:“不行!”随即眉头紧锁,道,“那我先回去问问他。”
  老鸨脸色一变,这可使不得!一问可不就露陷儿了吗!
  老太婆不慌不忙,说:“我还有一法子。”
  “什么?”
  “要药引风情万种,不止百男精血一条路。”
  “当如何?”
  “要一千个男人喜欢你。”
  梨胭眉头一皱。
  老太婆笑声呵呵,又哑又沉:“这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站在台上,连站十日,此事必成。”
  “好。”
  等女子走后,老鸨缓缓吐出一口气,瘫坐下来,“钱妈妈,你可要吓死我!”
  钱老太婆冷哼一声:“屁大点儿事就来找我,眼大手小,做事磨磨蹭蹭,两年妈妈白当了!”
  老鸨笑嘻嘻摇过去,给钱老太婆奉茶,“妈妈教训得是! 还望妈妈多提点。”
  钱老太婆喝了口茶,说道:“此女涉世未深,心智不全,憨傻如稚童,必不可能被□□成红倌,她又有武功,各种迷药无用,你敢送她去谁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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