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遍整个正与魔鏖战的众人耳中,登时士气大振,不再等待,冲了出去与魔兵战斗。
阿璃眼见下面已经打起来,不听也与白无名鏖战中,一时大地见血,魔气缭乱。
夜幽冥并不出手,他十分得意地看着这场久违的战斗,地上的花草迅速死去,人也在死去,血流满地,硝烟滚滚,是他魂魄四散时最想做的事,他要让这九州沉入万丈深渊中,与他们一起埋葬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魔族已逐渐占据上风,但沧澜阁的士气不减,没有一个人逃走,没有一个人再向他求饶,甚至是逃跑。
跟当年厉家贪生怕死的先祖全然不同。
夜幽冥厌恶他们这样的决心,手中飞出数百血人,铺天盖地朝他们袭去。
血人飞速狂奔,见人就钻入体内,吞噬他们的血液,损坏他们的元神。
原本英勇迎战的护卫纷纷惨叫,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痛苦地跪在地上哀嚎。
厉不鸣厉声,“不要让血人入体。”
众人纷纷斩断血人,不让它们靠近自己。可被斩裂的血人一分为二,二又成四,竟是越斩越多,斩之不尽,逼得他们没有了退路。
魔气几乎笼罩在整个沧澜阁上空,让人愈发透不过气。
沧澜阁已经是哀鸿遍野,折损了过半人数。
所见之景皆是血,魔族肆虐。
不听见底下情况有变,不再与白无名纠缠,飞身冲到沧澜阁。
似乎是血人发现了美味的食物,立刻冲向不听。
不听并不退步,待血人靠近,他忽然伸手,将它们全都捞入手中。被埋入他邪气中的血人瞬间丢了“命”,化作一缕魔气,片刻完全不见了踪影,竟是被他融为了自己的力量。
夜幽冥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少年。
屡屡让人惊异,那是令人垂涎的能力,可他得不到。
那有什么必要留着。
魔族仍在进攻沧澜阁,夜幽冥已经盯上了不听。
正在捉血人的不听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煞气,抬头看去,视线对上了夜幽冥。
虽然每次见面这家伙总会长大几岁,样貌变得有些不同,但是他咧嘴笑的模样一如既往的乖张怪异,让人不适。
在另一边与魔鏖战的厉不鸣见夜幽冥如此,心觉不妙,飞身过来要护他。
谁想夜幽冥厌烦了来打扰他的人,弹指魔气,就将厉不鸣轰回了原地,甚至还往后退了三丈。
厉不鸣着实惊异魔君的力量。
“不听!”
夜幽冥一出手,整个沧澜阁的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又开始被逼得往后撤。
不听拦在众人面前,迅速筑起一面墙,挡住那要追击的魔气。
两股邪气交织恶斗,遮天蔽日,大地不见半寸光芒,似瞬间入夜。
狂风席卷,天地间飞沙走土,别说是人,就连深埋地底的树也是根茎截断。沧澜阁中的千顷庭院顷刻被毁,转眼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阿璃想要从白无名的手里逃出去,但不知夜幽冥对她做了什么,这金线根本挣脱不开,越挣扎她人就越小,最后都变成了指甲盖那么大,更没了力气。
不听还深陷魔气之中,身上的妖兽之气也察觉到了危险,在他身上游走起来,不让魔气入体。
夜幽冥终于看出端倪来,“你为什么可以操控妖兽。”
就连魔族都无法让妖兽低头,凭什么他一个凡人可以。
“我没有操控它们。”不听说道,“它们是我的母亲。”
“妖兽怎会认一个凡人做孩子。”夜幽冥不信,他越是靠近不听,那妖兽的警告就越冷厉。
妖兽的力量可与魔族相提并论,一旦开战,那就意味着魔族不但要跟仙界为敌,还要与妖为敌。
夜幽冥略一迟疑,忽然察觉到远空明亮起来,仿佛晨曦来临,驱散着漫天魔气。
战况惨烈已将近绝望的沧澜阁众人也发现了远山异变,眺望远方,那里竟有大片大片的明净之气飘来,一路净化笼罩在上空的魔气。
天色渐明,已换魔族慌乱。
一身是血的宋管家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援兵来了。”
话落,宛如困兽的众人激动起来,“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厉不鸣微愣,援兵?沧澜阁并没有叫援兵,而且此时各大门派应该都在修筑防御应对魔族,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察觉到沧澜阁被袭击,赶来支援?
可他们确实来了。
而且来的人成千上万,正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
并不是约定好的。
更像是自发前来。
纯粹为了他们沧澜阁而来。
夜幽冥见了四面袭来的灵气,已觉不妙,他带了不过千百魔兵,一旦交战只怕两败俱伤,于自己不利。
他冷声,“走。”
一声令下,众魔退散。
他们一走,阿璃的气息也消失了。
不听确认阿璃就在他们的手里,可却不知道她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在空中找了好几遍,甚至想要追上去。
还是厉不鸣知他心思上前拦住他,“阿璃在他们手里但还活着,说明夜幽冥暂时不会对她下手,我们从长计议后会尽快救出阿璃,你千万不要孤身冒险。”
不听迟疑,最后还是点头,“好。”
可根本放不下心来。
各派人马已经陆续抵达沧澜阁,眼见那高墙已断,千顷房屋变作废墟,地上血流成河,不由唏嘘。
但见厉不鸣无恙,众人又安心下来。
厉不鸣见领头前来的人都是门派长老大能,既意外又感激,“多谢诸位及时赶到,否则我沧澜阁只怕要全军覆没。”
众人说道,“你父亲和母亲为抗击魔道而死,我们怎能袖手旁观。”
“自魔君重生,摧毁炼剑山庄,各大门派已是鹤唳风声,人人自危,远不如你的父亲和母亲那样果敢。”
“厉少阁主节哀,即便你双亲已陨落,但九州一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前来支援,尽自己所能,与你一同抗敌。”
听着这些长辈的话,厉不鸣心头微颤。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爹娘明知不敌魔族,仍然义无反顾地去见魔君,甚至想要刺杀他。
他们怎会不知自己在夜幽冥面前是多不堪一击,可他们更知道,如果他们选择脱离魔族,“背叛”魔族,留在沧澜阁中坐以待毙,那以沧澜阁多年来无利不往来的作风,又怎会有门派愿意支援他们。
可如果他们主动刺杀夜幽冥,性质就完全变了。
厉家在两次降魔之战都不出面,已招惹了许多非议。可他执意要这么做,那爹娘也不会袖手旁观,甚至愿意用命为他铺路。
既然他要接掌沧澜阁,那就注定沧澜阁会被夜幽冥盯上。
他也会被杀死。
唯有让九州的人知道他们是为了九州而死,才能让人忘记厉家不作为的过往,在沧澜阁有难时,才会视他们为一家,前来支援。
爹娘的良苦用心和对他深如海的爱,他却如今才算彻底明白。
厉不鸣心中已是悲鸣。
暗暗落泪。
负尽天下人的他们,从不曾亏欠他半分。
他却明白得太晚。
太晚了。
第一百零三章 你杀不死我
吴不守率众从沧澜阁回来, 先去跟无忧子禀报, “……大致经过是这样, 沧澜阁死伤过半,不复往日繁盛。”
“只要人心不散,便能重回繁盛之景。”无忧子问道,“可看见阿璃了?”
“阿璃?”吴不守微顿, “她不是在孔雀谷吗?难道又跟不听去沧澜阁了?师姐怎会让她任意走动。”
无忧子默了默,“你师姐传来音讯, 说阿璃不见了,阵法没有被破坏,只有游荡的一缕魔气, 估计是夜幽冥所为,唯有他能无声无息地带走阿璃。”
话落, 吴不守的脸色就变了,“阿璃落入了夜幽冥的手里?”
“不必慌张。”无忧子安抚说道, 可也只是安抚别人才能说这种话。
他刚才暗暗寻找师尊的魂气,发现以他魂气所炼制的法器仍旧强烈, 这说明阿璃还没有将法宝和息壤融合, 如果没有,那就危险了。
如果有……那便是主动出击的最佳时机, 趁着夜幽冥还未完全恢复。
若等他恢复了功力,日后恐怕大战难免。
但如今魔域已经加强防御,不能像之前那样可全身而退。
他试着跟阿璃建立联系,但屡次被人故意打断, 不用想也知道是夜幽冥所为。
以他的修为,要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传递什么讯息,绝非易事。
否则——他也不会跟度师弟足足失联五天。
远在深渊中,魔气充斥在每一个阴暗缝隙中,手指刚触及魔气,就被它们紧紧纠缠,仿佛他的身体里有什么好吃的。
指尖刺痛。
度云劫将手收回,无法出去。
无法带着任何讯息出去。
夜幽冥亲自布下的死阵,阻止任何一个想要叛逃魔族的人与九州里应外合。
他在各大门派中放置了那么多的眼线,自然不会想魔族中也出现这种细作,在防止魔族与外敌勾结的事情上,他亲力亲为。
度云劫站了一会,见魔域大门已开,一行人闪身而入。
他作揖道,“君上。”
夜幽冥脸色沉沉,转身将阿璃拽了过来,直接往宫殿拖去。
白无名微顿,煞气冲天,只怕阿璃真要命丧魔域了。
他拧眉看着,发现度云劫跟了上去。
于是自己也忙跟上前去。
阿璃可不敢惹怒他,这张脸写满了怒气,她一点也不想惹他。
但此时已经不是不惹他就可以活命的样子了。
横竖她是不会化魔,诱出心魔没用,好言相劝没用,威逼利诱如今也没用,夜幽冥深知这点。
当一切法子用尽时,就是夜幽冥耐心耗尽之时。
夜幽冥一路将她拖拽入大殿,阿璃只觉头都要被他揪秃了。
不待她站定,对方手一甩,便将她甩在地上。
阿璃吃痛,夜幽冥冷声,“我的剑在何处?”
阿璃忙把剑拿了出来。
夜幽冥盯着那把毫无光泽的废铁,“你竟将我的剑变成了一把废铁。”
“是它自己要变废铁的,在我手里也一样。”说完阿璃还给他挥了挥剑证明自己没说谎话。
我可没夺你所爱,虽然我想夺来着,可剑灵不乐意。
这还能怪我?
夜幽冥将剑收入手中,仔细端详,冷声问道,“你可愿重新认我为主?”
剑灵缓缓现身,它发现这里有两个主人。
一个是那个一惊一乍不靠谱的丫头,一个是它熟悉的举世无双的男子。
可两人的气息却跟它的旧主一样。
根本就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它原先的主人。
阿璃止不住地朝它使眼色,害怕它会选自己,你要选了我夜幽冥还不得当场把我给劈了。
夜幽冥已没有了耐性,他沉声,“看来你也只是一块废铁而已,再也不是与我一同征战的兵器了。那我要你何用!”
说罢手上就要用力,剑灵猛地一震,但魂体已被锁死。
这人想要杀了它。
“等等。”阿璃不忍剑灵被打得魂飞魄散,上前抓住夜幽冥的手,“炼剑山庄上下一心,你也已经打草惊蛇,再不会出现第二个会替你打造兵器的沈家人。不毁剑灵,终有一日还能让它臣服你,但毁了它,你就再也没有称手的兵器了。这剑的威力巨大,你最清楚不过,毁掉它太可惜了。”
夜幽冥低头盯着她,目光冷厉,“我知道你只是想留它的命,不是为我着想。”
“但我说的很有道理不是吗?”
夜幽冥看着手中的剑,剑灵不死,那就意味着剑还活着。
只要它认主,那依旧是一把宝剑。
这是他等了一年的剑,由沈家最出色的铸剑师锻造而成,是用深渊中最好的材料铸造。
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确实有道理。”夜幽冥甩开她的手,将剑扔在地上,毫不留恋,“我暂时留它一命。”
阿璃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你的命我要收下了。”
阿璃一顿,喉咙有些僵硬,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住手……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夜幽冥不愿听她废话,只是死死盯着她。
“君上。”在一旁站了片刻的度云劫开口道,“她的身上有君上的一缕魂,如果她死了,魂也会随之死去,您的功力便再也不能重回当年。”
夜幽冥冷笑问道,“你想我留下这个后患?度云劫,你到底是不是我魔族人了?”
度云劫闻言已跪下,“我永世为魔族人,即便在问月门被噬心数百年也未改初心。”
提及在问月门潜伏的事,夜幽冥收回方才的冷言,“你有办法取出那缕魂?”
“合体。”度云劫说道,“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将她的魂魄生吞入体。如果那样仍无法融合,那她也死了,君上不妨一试,不过几日功夫。”
阿璃:“……”度师叔你是救我?真的?
——好像是真的。
拖延个几日,能逃就能活,不能逃她就会……死得很惨很惨。
白无名眼见阿璃喉咙上那看不见的指印越陷越深,再用力她的脖子非得被他扭断不可,也说道,“此法君上可以一试,杀死她对君上而言易如反掌,但君上丢失的魂魄却永世无法找回,她的命不足以弥补这一缕魂的损失。”
夜幽冥又怎会不知,但与其放任一个会威胁自己的人活在世上,不如永除后患。
阿璃已经喘不上气了,这王八羔子真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