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德十分激动的反问道:
“是的,您将您觉得好的东西强加给了我们,但您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安德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摇了摇头后,转身向着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呆滞在原地的“人类”走去。
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
“……无所谓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过我倒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以后’了……”
看着安德鲁背对自己,布伦德突然笑了:
“我知道自己远远不如父亲您,我曾经以您为目标努力过,不过越是努力,我越是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我明白,如果没有什么传奇故事般的奇遇,我一生都不可能达成您的高度。
不过这些年的经历却也让我了解到,哪里能找到可以让父亲陷入绝境的人……”
安德鲁听到这话突然一愣,接着感知到了什么猛的再次回头。
而这次回头的瞬间,他看到的,是突然占据了所有视野的飞机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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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咔嚓”……
厚实的花岗岩让燃烧的伟力更为集中,而密封良好的通道激发了烟囱效应,使得在爆炸范围内的一切都犹如身处锅炉之中,根本没有一处死角。
也因此,当唐雪凝和空想进到通道深处时,看到的就是在被烧得漆黑,足有数百米长的一段通道中,地面上铺着的由蜘蛛残肢所组成的厚厚一层“地毯”,前进的每一步哪怕再小心,都难免会踩上五六支碳化后的蜘蛛腿,发出方法树枝折断的声音。
烧烤味、焦臭味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随着那些残肢上的丝丝蒸汽蒸腾而上,让人作呕。
越过这段“地毯”则是一扇被火焰舔舐过的大门,只能从那焦黑的浮雕上隐约能变身出一些古埃及的神话故事。
此刻大门却洞开着,诡异的呜咽声夹带着密密麻麻的节肢敲击声从门洞中传来,昭示这其中的危险。
“唐施主何故止步于此呢?”
看着唐雪凝在站大门外不再前行,空想有些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不傻——里面虽然有‘真相’,但是同样也有危险,就这么大刺刺的冲进去,基本就等同于找死。”
唐雪凝指着门后那深邃的黑暗一边说,一边对着空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所以如果还有什么是可以不需要我自己去‘悟’的,能否告知一二呢?”
“哦~”
空想随即就明白了唐雪凝话中的暗示。
“那么唐施主有什么想知道的?”
“听你的意思,所谓‘域外天魔’与其说是‘魔’,不如说是属于人类被扭曲的欲望。”
唐雪凝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径自问道:
“但理论上既然古人能依靠特异粒子的特性创造出属于他们的文明,他们没道理不会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古人们修持的‘无为’、‘自然’、‘誓言’、‘信仰’等等法门无不是针对人类心理中的不可控因素,既然他们知道有可能出什么问题,难道就没有相应的应急计划?”
“能‘成仙’者无一不是有大毅力大智慧之辈,再差再差也是有大机缘之人。
唐施主觉得这样的一群人会是无谋无知之人?”
空想淡然的回答。
“虽然从知识量的积累上,仙人或许不如此刻,但也不要将他们当成愚者。
仙人们当然有他们的考量,甚至唐施主不是还亲眼见过那个‘阎罗殿’吗?”
“那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唐雪凝指了指脚下那无数的人头蜘蛛残骸,再次问道。
很显然,不管当年这些古人准备了什么,在最后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唐施主觉得,对一个永生者来说,他最大的敌人应该是什么?”
空想反问道。
“是火灾、疾病、战乱等意外事故吗?
理论上只要时间够久,只要有可能性发生在就一定会发生。”
说完,唐雪凝进一步解释道:
“所以我是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生者存在的:
如果仅仅是不老,那么久必然会在这漫长的生命中被‘意外’多去生命;如果既不老又不死,只要这人不是蠢得无药可救,那么也就没有现在这些国家的事情了,一个统一的地球帝国早该成立。”
“唐施主的回答在空想看来,算是对了一半吧。
就空想看来,永生者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本身。没有任何存在能逃过时间——哪怕是那些自认‘与天地同寿’的仙人,也仅仅是因为他们还活得不够久而已。”
空想说出自己的答案后,又继续问道:
“古人有‘天上一日地下千年’、“观棋烂柯”等等传说,唐施主认为是怎么来的?”
“什么‘三千尺’,什么‘百里’‘万里’,都是古文中常见的夸张吧?
我记得局里文件里记载双方流逝速度大概在一比五到一比十左右。”
虽然是这么说,但唐雪凝也明白空想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当传说成为真实后,我们就必然可以为传说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句话是特事局写在培训档案上的第一句话,我来毫无证据的瞎猜,不如你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一比十,但只是‘现在’是一比十。
就空想这么多年所知所闻看来,古代大部分记载中仙人所谓的长生不老,只是因为有那么一段时间,双方的时间流逝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对吾等所处‘凡间’来说,‘灵界’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
空想轻轻轻叹了口气。
“在那个时候,吾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短短几日或者几周而已,而这个理由也很可能是当年他们决定迁来灵界的重要原因——他们当年以为自己只是来这个新世界度个短假……”
“也就是说,随着特异粒子浓度降低——很可能从更高维度来说,当时‘灵界’如同钟摆般正在般离‘凡间’远去,‘凡间’与‘灵界’的时间差也发生了变化?”
她环视了一番四周——因为不存在自然的风化,没有雨水与微生物的侵蚀,甚至有可能不存在原子半衰期,所以四周的画像和浮雕依然精美,根本想象不出它们可能已经在这里见证了多少岁月。
“他们在这里被困了多久?”
“不知道,当年空想等人流落到这里的时候,曾见过一本某天官记载的《起居录》。”
空想闭上眼双手合十。
“按照最后一卷上的日期来推算,三百二十七万个甲子——算来差不多2亿年,仅是可查的记录中,他们就被困在这个世界了2亿年……
而那时距今有多久,空想也不知道答案。”
“……”
听到空想口中的这个数字,唐雪凝惊讶的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能够理解这个时间概念——差不多就是从恐龙时代到现代,但却根本无法想象这么漫长的时间对于一直活着的“人”意味着什么。
“……人类的意识形态显然不是为了永生而准备的。
或者说,当人类真能达成永生时,那些经过无数岁月的人类,从精神结构上来说也必然与吾等所知的人类完全不同。”
空想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迷茫与不解。
他低头看着脚下一只被烧得焦黑的人头蜘蛛,就像是喃喃自语般继续说道。
“‘域外天魔’对吾等来说是怪异,是‘异常’。
但对于他们这些真正经受过了漫长时间洗礼的‘人’来说,这样的形态或许才是对于‘永生’的正确答案也说不定。”
“那个斯芬克斯……”
唐雪凝的问题刚刚出口就停了下来。
“唐施主猜到斯芬克斯施主到底是何物了?”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空想微微一笑。
“大概吧……至少我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称他为‘施主’了。”
唐雪凝说完,便径自走进了大门。
在她脚步落下的那一刻似乎是出发了某种机制,无源之光瞬间亮起,照亮了这几乎占据了整个金字塔内部空间的大殿。
如同传说中一般,堆得如同小丘般的金币与宝石,哪怕仅仅是看到就能感到其锋利的神兵利器,穿着甲胄的木乃伊,以及更多的,几乎填满了这里每一寸地面空隙,布满了整个大殿墙面的,密集到足以让人本能的起鸡皮疙瘩的人头蜘蛛。
在大殿正中的位置,人头蜘蛛却主动空出了一块大约数十平米的区域,展露出了一个高大的,点缀着无数宝石的黄金皇座。
四个佩戴者金色武器与铠甲,有着狗头人身奇特外贸的高大阿努比斯拱卫在这巨大皇座四周。
而那皇座之上,一个穿戴着金冠,手握权杖与长剑的“法老”瘫靠在皇座上。
在那张严重脱水变得好似死树皮般漆黑的脸上,双眼外凸,嘴大张着,满是痛苦与恐惧。
而向下看则可以看到,在法老的胸口上,有着一个向外破开的大洞,露出的胸腹之中空无一物,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曾经从里面破体而出一般……
第123章
十米的距离, 对于一架时速近900KM/H的飞机来说,仅仅是0.04秒便能越过的距离,对于正常人类0.2秒的最少反应时间来说, 根本来没反应过来法术了什么, 一切便已经结束。
但那仅仅是对于“正常人类”来说……
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安德鲁在那一刹那便做出了应对,束缚布伦德的荆棘膨胀为无数柔韧的藤条,如同随风摇摆的蛛网般轻柔的覆盖上了那突然出现的机头。
而他自己在飞速后退的同时, 荆棘随着他的每次踏步钻出地面, 在这一瞬间化为了长鞭,以肉眼已经完全无法辨识的速度, 奏出了一场仿佛无数开到了最大声的超重低音喇叭为主,再辅以那铝合金机身如纸片般碎开时的撕裂声、机体变形时的唧嘎声组成的残酷军乐;荆棘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绞杀的触手,拉住了机头, 扯住了机翼, 虽然每时每刻都有荆棘被那巨大的冲力强行拉断,但每时每刻同样有无数的荆棘从四面八方扑上机身。
从远处看去,藤蔓中的飞机就好似一朵正在怒放的巨大鲜花, 向着四周舒展着自己的花瓣,如樱花般随“风”挥洒着银光闪闪的美丽“花粉”。
而在那露出的“花芯”中,安德鲁拍了拍染上些许污渍的外套,让其焕然一新之后, 重新来到了瘫坐在地的布伦德面前。
“载着核弹的运势, 在你的掩护下,用几乎同归于尽的突然袭击……
确实有些出我意料了, 但你就想靠这种方式来打倒我?”
安德鲁一边说,一边操作着数条蔓藤将一枚从机身中掏出的弹头撕成数十块碎片, 弹头上的计时器,最终停在了0:02上。
“布伦德,你让我失望了……”
“不,我的老朋友,我觉得你该为这个年轻人骄傲。”
一个一身海钓打扮的老人从布伦德身后慢慢走出,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竟有能力、有胆识、有谋略,敢于在抓住机会在这时对你发起挑战,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样的年轻人在整个世界都不多见啊。”
“果然,既然新罗马人参与进来了你没有理由不来。”
安德鲁对老人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同为最早接触特异现象,对特异现象了解最深的人之一,由不得他不重视。
“杰克,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我对你们不是威胁,我不想统治世界,我只想拯救它!”
“是的,我也明白你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拯救世界,看起来还就要成功了。
但你不想统治世界,不代表我们不想统治世界,既然你成为神只是为了拯救世界,那么我们称为神不一样可以拯救世界吗?”
杰克叹了口气,带着歉意的笑容说道。
在这一刻,他四周的空间就好似崩裂的冰块,又或裂开的镜子般,露出了无数扭曲的景象。
然而,就在两人的战斗一触即发止咳,杰克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问道。
“我们几十年前在华朝分别后,有多少年没这样面对面的交流了?
为了这次再会,我特异为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不知道你是否满意。”
“礼物?”
当杰克说完,仿佛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安德鲁突然意识到现在在场的除了自己面前的“老友”和布伦德,在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的,他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了危险——安德鲁理所应当的看到了这个从飞机残骸中跳下的人,更是一直看着他握着长剑,用不紧不慢的速度绕开自己的荆棘,躲开四处飞溅的碎片,来到自己身后的。
不过这一切,似乎是发生过,但又好像没有发生,仅仅是梦中的梦境,是无意识的幻想,让人不自觉的去忽视与遗忘了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