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心说这算怎么回事啊,这种蜜汁姐妹闺房夜话的氛围,做人的时候都没怎么体会过,倒是现在和一根草谈起心来。
安慰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说一件比它更惨的事,但甘棠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想半天都想不到什么更惨的。
当初做鸟吃虫子够惨吧?可没等脑子清楚都已经习惯了。
被羊吃了储备粮够惨吧?但没等多久就给它加了料自己还因祸得福到了下面这个储粮天堂。
每天挖洞惨吗?甘棠倒觉得基建挺爽,简直就是玩全息网游版的【我的世界】。
甘棠没想出来什么可安慰的,但还挺能理解秦邵:“其实也是,虽然现在你也是植物,说起来也就是开花结种子没什么,不过代入自己,想到和别的草繁殖后代这种事就是心理上过意不去。”当初做鸟甘棠也是不能接受这,哪怕鸟类繁殖大多依靠泄殖腔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繁殖动作咳咳……
秦邵心有戚戚使劲点头。
一想到旁边全是花粉,等自己开花以后被花粉包围,自己也有花粉飞到全世界,作为一个理综269的理科生,秦邵很清楚也根本控制不住把花粉代换成人类的相应部分。
想到那种画面,秦邵整个草都不好了。纯情少年遭遇精神攻击。
看甘棠在认真思考对策,秦邵在心里狂吹甘棠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哪怕那个没憋住的笑秦邵也美化成了打破尴尬气氛。
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甘棠:“要不我帮你把花折了吧。”
秦邵打了个激灵。
“有没有……别的选项?”秦邵小心翼翼:“虽然可能说起来很奇怪,但是我一直把花当头的。”折了花就是精神上的斩首和实际上的宫刑啊!
回想起来以前秦邵用花苞点头,用花苞摇头,一直也把花苞看做头领会对方肢体语言的甘棠也咂摸了三瓣嘴,觉得确实有点残酷。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掉了还看着头被叼走,那是孙悟空大战虎鹿羊三位大仙的场景。多少小朋友把这列为童年阴影榜第二名呢。
顺便一提,第一名因为每个人提名不同一直没定下来,但甘棠心里一直认为《哪吒传奇》里的哪吒黑化必须是第一。
“用叶子把你的花包起来?”甘棠试图比划。
甲方摇头:“花粉很细小……可能会漏进来。”
“那把你移栽到洞里最深处?”刚出口甘棠自己就否决了,没有阳光哪怕只是花期几天,秦邵都未必能挺过去。
甘棠还提出可以用自己的绒毛塞住花蕊,但实用性太低,这里刮风的时候实在不少,刮风就掉了,秦邵还有喜当爹……或者喜当妈的可能。
秦邵觉得植物这种繁殖方式也太强盗了TAT
最后直到满天繁星像花粉一样遍布黑色的夜空,秦邵这个挑剔又悲伤的准爸妈(不)也没肯定甘棠的任何一个提案。
甘棠撑不住了,渐渐合上眼皮,只留下秦邵抬着头(花苞),思考着草生的真谛。
第二天甘棠睁开眼睛,就看秦邵身上散发着哲学的光辉,“我到底是个草,还是个人?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我的身体还是我的精神?作为植物的我和作为人类的我是一回事吗……”
这倒霉孩子,甘棠差点上手给它呼噜毛安慰安慰。想到花……甘棠缩回了要揉脑袋的爪子。
甘棠拍了拍秦邵的叶子:“没事,放宽心,看你花开应该还有两天,别急,实在不行这几天我去把旁边的花苞都给啃了。”
秦邵充满希冀:“可以吗?这方圆几十里?”
甘棠被这种眼神注视着,艰难点头:“可以,我尽量……”
总觉得给自己揽了个非常糟糕的活呢……
话都说了,甘棠是个守信用的小鼠兔,如果真的想不出来办法甘棠肯定会守诺去啃草的,方圆一里努力努力还是可以的嘛。
用爪子揉揉脸,甘棠迎着清晨的阳光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草场。
看甘棠的步伐太沉重,路上碰到的小鼠兔都犹豫着不敢来拥抱了,等甘棠感受到周围一道道视线抬头对接上眼神,才敢过来,担心道:“你怎么了呀?是不是储备粮不够?”
甘棠梳理情绪,觉得这事就没法说,挤出一个鼠兔标志性微笑:“昨天吃到一根特别难吃的草,还没缓过来。”
小鼠兔深信不疑。丝毫不觉得一根草沉重一晚上有什么问题。
它要是吃到难吃的草能记三天呢。小鼠兔:我赢了,耶!
以往在草场甘棠满眼羊羔草,根本没注意过秦邵的亲戚……或者说未来可能的繁殖对象,今天一来注意力就被到处都是的缘毛紫菀淡紫色的半开的花苞吸引了。
这玩意儿怎么哪哪都是啊!
缘毛紫菀: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明明是零星分布的!是你非要看我们的!
回去以后甘棠心情比走的时候还要沉重,盯着秦邵就问:“你听说过母猪的产后护理吗?”
秦邵:???
甘棠暗示:“动物和植物的产后护理应该还是有点相通的地方吧。”
姐妹啊,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甘棠感受着自己努力啃了一早上缘毛紫菀现在还残留着糟糕味道的牙,虽然还是剩下了一望无际的紫色小花,但甘棠仍然要为自己的牙颁布“感动鼠兔十大牙齿”奖。
甘棠:辛苦我了辛苦我了。
头上的花苞又大了一圈,秦邵就跟□□倒计时快到了似的,差点就要跟甘棠说让甘棠把它啃掉了,后来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心理秦邵又留下了这个花苞。
花开前一天甘棠反而比秦邵还急,秦邵还反过来劝甘棠:“没关系,我想开了。”秦邵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你看这句话是不是个双关?”
甘棠:……行吧,你心态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第二天基于某种复杂的心情,甘棠早上上班都有些踌躇,不用秦邵嘱咐,运了一两趟就回来了,用一种仿佛看待产妻子的表情看着秦邵。
“……你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开不出来花了。”秦邵压力略大。
甘棠差点代入角色太深,顺势进行到“难产妻子的丈夫”这个角色里。
秦邵说是这么说,但是看甘棠真的转身走了还有点慌,没慌几秒甘棠又从洞穴里爬出来了。还叼了今天早上带回来的一支新鲜的花。
“要不你学学它怎么开的?”甘棠直立起来两只爪子捧着花,递到秦邵面前。
秦邵冷静看了一眼龙胆花:“我和它亲缘关系应该足够远吧。”
甘棠仔细观察,充分肯定:“放心,你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其他交流的。”说起来植物和已经摘下来的花还能传粉的话也挺重口味的啊……
白雪公主的王子也许就是个植物精,说不定是苹果精?
甩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画面感,甘棠把目光放回秦邵头顶。
……又觉得有点不合适,甘棠目光漂移。
秦邵:“看吧没事,花而已。”
按常理没想多的都得想多了,更何况本来就想多的。但秦邵语气太坦然了,甘棠也就真当成花看了。
甘棠惦记着秦邵,回来得早,到了现在阳光都不是很强烈,暖融融地打在秦邵嫩绿的花萼上。甘棠窝在洞穴口揣起手,比秦邵的花苞矮一点,逆光,花萼包裹住的花瓣的淡紫色不甚明显,但光透过来又额外有一种易碎的剔透美感。
虽然不好吃但还挺好看的。
花萼最先打开,然后是层层的花瓣。细长的花瓣慢慢舒展,甘棠眯着眼睛,看到细小的纹理在花瓣上显得精致可爱。花不大,盛放时一整团花瓣在花托上炸开,紧促热闹。
野外甘棠觅食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小紫花,但甘棠总觉得这个自己亲眼看着它开放的花最为娇艳,格外柔嫩。
待甘棠定定看了半晌后,秦邵开口:“帮我把花折了吧。”
甘棠猝不及防:“你确定?这可是你好不容易生……好不容易开的。”
秦邵点头:“没事,每年都会开花,再留着不安全,现在花粉还没成熟摘了正好。”
甘棠伸爪。
秦邵急急提醒:“往上点!多给我留点脖子!”
等甘棠贴着花萼把花折下来以后秦邵才长舒一口气。
这是我开的第一朵花。是我为你而开的花。你是它第一个观众,也是唯一一个观者。在这漫山遍野的花里,这一朵 只属于你。
秦邵:我觉得特别浪漫但是这怎么好意思开口算了不说了看看棠棠能不能自己领悟嗨呀棠棠怎么还不说很感动呢棠棠是不是没理解我要不要说但是我怎么开口算了还是不说了……
甘棠:?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语文老师:一日看尽长安花
秦邵:【倒吸一口凉气】
语文老师:花开时节动京城
秦邵:【倒吸一口凉气】
语文老师:千树万树梨花开
秦邵:【准备吸气】想了想,这是写雪花的。雪……花?……花?【响亮的倒吸一口凉气】
第23章 社恐的皮卡9
当时秦邵开第一朵花搞得甘棠和秦邵都紧张得不得了,甘棠摘下来花捧在爪子上,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最后专门划了一片地方,当做小伙伴的花的墓地,这才安顿好了没有了头的小伙伴。
黛玉葬花弱柳扶风,甘棠埋头倒拔垂杨柳。
秦邵用叶子尖尖小心翼翼碰了碰自己空荡荡的脖子,疼倒不疼,就是肩膀上太轻了有点不习惯。
“母猪的产后护理是不用看了,有没有砍头的砍后护理?”秦邵脖子缓缓流下修复伤口的粘液,就像睡美人被纺锤戳伤指尖滴落的蜿蜒血迹。
场面凄美动人。(秦邵视角)
甘棠静静看完秦邵的表演,回答:“《骟猪的自我修养》倒是有,你想看吗?”
秦邵:安静如鸡。
折个花苞对植物的伤害有限,尤其是秦邵本来就是风吹日晒的小野花,是时常会被食草动物啃半口然后“呸呸呸”吐了的小零嘴,生命力特别顽强。中午秦邵还看着花茎顶端的粘液脑补自己性命垂危,下午甘棠出门的时候伤口基本干燥,晚上就快愈合了。
甘棠下午去运草的时候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三观冲刷就不说了,亲口啃了小伙伴的头它自己压力也很大啊=_=
尤其是小伙伴真的很难吃。
什么?已经说过好几次了?甘棠觉得这种事说几次可不够,得用火箭发射到太空全宇宙广播警告所有地球人和外星人才行。
不然外星人误食然后愤怒掀起星际战争怎么办。
下午甘棠徜徉在仿佛能闻到奶香的羊羔草地里,感到久违的幸福。昨天甘棠啃了这一片的缘毛紫菀,现在这里的草基本都是美味清甜的品种,哪怕有毒的露蕊乌头也眉清目秀,起码从气味上可以基本融入这里。
整整一个下午甘棠每次都采摘比自己头还大的一团草送回地洞储藏室,弥补这几天储存进度的停滞。
在修建底下洞穴的时候甘棠考虑到了通风、储存和逃跑功能,虽然修建中碰上了一点点意外……但大体上还是符合甘棠的规划。
甘棠把洞穴大体做成了“井”字形,每个连接点都膨大成为一个储藏室,其中一个储藏室联通最中间的隐藏房间,以备不时之需。
每个储藏室都挺大,甘棠在里面能跑圈,一般鼠兔过冬储存满这么一个储藏室就足够舒舒服服吃了睡睡了吃到第二年春了。但屋到用时方恨小,甘棠坚信一间屋子不够用,毕竟两间不多三间不少四间刚好嘛。
对了,顺便一提,虽然“一般鼠兔一间储藏室就够了”,但几乎这里所有鼠兔都会修两个以上的房间和四个以上的出口。连上面环境相对恶劣地区的鼠兔都会努力塞满岩缝里的每一寸空间。
虽然上下的鼠兔习性相差挺大,但在收集欲这一点上,它们达到了惊人的统一。
甘棠来这里的时候,夏季刚过不到一周,正是大部分植物刚长嫩叶吐露花苞的好时节。等杂七杂八的准备工作结束,嫩叶也长成大片的绿叶了,口感上会差一点,但储存效率会高很多。
这几天甘棠运草的方式都从“叼”换成了“拖”,秦邵都不用仔细瞅,只要看到远处背后沙尘滚滚气势特别大的那个肯定就是自家鼠兔。
只能说幸好现在羊也肥兔子也多,加上雷达够灵敏,狼群狐狸都选择了更值得抓的猎物,让甘棠能安心化身拖拉机突突突。
后来看背景认鼠兔的方法就不行了,其他鼠兔学好三年学坏三天,都迅速化身拖拉机二号三号四号,一群鼠兔下班回家都跑出了万马奔腾的效果。
叶子都大了储备起来方便好多,储备了一周就有以前一周半到两周的效果。夏季过去了小一半,甘棠已经填满了大半个仓库,按照现在的速度等到夏季快结束填满两个绰绰有余。
看着粮仓慢慢填满,甘棠叼着草一本满足。
刚长好脖子的秦邵看甘棠心情不错,悄悄用叶子戳了戳甘棠。
甘棠眉头一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秦邵摸着脖子郑重其事:“我发现,可能还有事要麻烦你。”
甘棠目光顺着曾经的花的位置寻梭,前三圈后三圈。
秦邵经历过一次的草了,宠辱不惊,像提起裙摆那样提起两片叶子:“你看这个花苞,惊不惊喜?”
看着叶片下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少说七八根花苞预备役,甘棠眼前一黑:“我觉得这不应该用‘个’来形容。”这明明是一群一坨一片一堆,哪怕你用一咕嘟一扑拉这种形容都比一“个”准确啊!
甘棠平心静气:“你能感觉到自己还有多少花吗?”
秦邵放下叶片盖住还没长出来的花茎,思索片刻:“大概这一批开了就基本上没了……吧?”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甘棠都想帮它写个书,书名都想好了,就叫《草言草语之教你如何气死一只鼠兔》。草原上的羊羔草和绒蒿肯定首先出资购买。
当时秦邵开花还经历了一番纠结,现在特别坦然,还制止了甘棠把邪恶的果实掐灭在摇篮里的建议,非要开了花才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