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望之,面色冷然:“一群蠢货,竟触动兵俑机关!小丫头,赶紧戴上功德绳,老夫助你离开!”
顾九命言辞却陡然锐利:“老先生是觉得我生得愚笨好骗,或是无知眼拙?”
老者愕然:“此话何解?”
她拉起衣袍起身,噌地一下,剑光四映,剑指老者:“老先生可知自己话里矛盾重重?”
陆仁几人被顾九命这一下给吓一大跳,慕子镇等人连连环顾,最后紧盯着顾九命剑尖所指方向。
顾九命手里的剑,在万人坑砍杀多少阴鬼,剑身缠绕浓郁死气,就这般一指,老者骇得神识不稳:
“胡说!老夫一言一语皆是实话!”
“身为超凡星君,引动天地之威,身怀飞天遁地之能,却连区区死气都怕,老先生是觉得我蠢的可怜?”
顾九命旋身而起,剑式划破空气,缠着一缕死气,直攻而去。
老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怎这般倒霉,等了这么些年,竟然等来一个戒心这般重的,真是天要亡他!
他神识之身微晃,卷起脚边一块玉佩便要遁逃。
然而顾九命手一翻,四面阵旗霎时大张拄在四个卦位,灵气催动,阵法嗡地成型,老者在灭灵阵里左冲右突,却怎么也突不出去。
“灭灵阵!?凡城小界四千年前便成了无灵之地,你怎的如此多法宝?”
灭灵阵能禁神识,可谓把他这个神识之体克得死死的。
老者郁闷得要吐血,他原以为她既是文殷国人,在进此墓地前,定也是凡人一个,怎的法宝一个接一个,一个防护阵便罢了,如今连灭灵阵都有!
这臭丫头还偏偏选了个最克制他的,真不知是天不助他,还是他被死气镇压这么些年沾了霉运。
顾九命为了启动储物袋的灭灵阵,几乎把刚刚盘腿打坐恢复的灵气再次花光。
她侧身避开石头兵俑的冷枪,眉间郁结,果然这练气初成初期的修为,还是撑不住,要尽快提升修为才是。
“你是如何得知老夫骗你?”老者始终心有不甘。
顾九命身法玄奥地避开兵俑,再一剑挑开石枪,她左手结一印——锐金术!
剑尖冷光乍然,瞬间附上锐金之气,噗地一下,削石如泥,兵俑的脑袋咕噜滚落,再也不动。
老者看得心里连连震惊:“你骗了老夫!你定不是凡城小界之人!”
法术用得如此顺手,且这个藏书室里只有功法和普通的烈火术,锐金术属于中品法术,并未放在这藏书室内。
慕子镇和陆仁那边跟兵俑打得不可开交,但都不约而同地抽空注意顾九命这边。
听到老者的话,慕子镇咬牙,他本以为她给自己安个顾仙子的身份,只是为了骗司南庚,没想到……
可她明明在将军府住了五年,难不成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修道者早在他们眼前,他们却视而不见?
顾九命提剑踏入灭灵阵内,毫不废话,嗡地一声,剑架在老者的颈间。
“不!别杀我!我可以替你找到索命刀,那群人来这也就是为了索命刀,我带你去!”
老者如斗败的公鸡,一脸颓然。
顾九命挑眉:“索命刀?”
已是第二次在这老者口中听到此名字。
“得索命刀者可逐鹿天下!不然你以为空神域的修士在他们的地方好好修炼不好?非要来这无灵之地趟浑水做什么?自然是有所图谋!”
老者生怕顾九命不信,语气又急又笃定,又心有不甘地多问一句:“你到底如何看破我谎言?”
“你的所谓功德绳出卖了你,那分明是主仆契约绳,你给我的是仆绳,看来你想当我主人?”
顾九命拎着那根红绳,凝视老者。
老者讪笑:“原来你都知道……”
她冷然而视:“我从不相信有人会毫无所图地送机缘,只要不是太天真,只怕也不会相信。”
“枉费我活了数千年,自认阅览群书博古通今,却还是不懂人的心机。”老者郁结于胸。
顾九命收起剑,弯腰在老者惊慌失措又隐忍的目光中把他卷着的玉佩抢来:“看来这是你本体。”
老者:“……”
他再也不多话了。
第九章 (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九点更新,如果提示有修改就是在捉虫改屏蔽字,不用翻回来看哈,如果改动过大,我会在下一章提醒大家看的。
顾九命和慕子镇一众人在与兵俑的打斗中且战且退,一路退入老者打开的甬道中。
甬道仿佛亘古存在,里面一片灰暗,尘埃扑面。
众人退进去,老者便按动一旁的机关,想将兵俑挡在藏书室内。
然石门挪动,在众人松一口气时,兵俑大将抡起一枪,带着赫赫风声闪电似地卡住石门,石门霎时卡在半道。
大将气势恢宏地喊道:“尔等窃贼!速来受死!”
顾九命当下立断:“跑!”
转身就跑,甬道昏暗,黑如浓墨化不开驱不散,跑也跑得不甚干脆。
众人跌跌撞撞地便被几尊石人追着,幸而石人笨重走得不快,才给众人喘息之机。
顾九命掏出蛟珠注入灵气,蛟珠登时大亮,驱散了眼前昏黑。
众人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似乎离得有些远了,才停下来喘气。
“这什么兵俑?”
战斗力极变态,普通小兵倒也就罢,主要是那名大将,浑身坚如磐石,刀剑甚至留不下一条细纹,只能躲之又躲。
躲得人筋疲力尽。
他们进入藏书室后得到功法后花了五日引气入体,存粮不多,都是迁就着吃的,谁都饿得不行。
老者抚须而立,道:“自然是墓主人设下防盗墓贼的,有一点老夫没骗你,墓主人确实是超凡星君,也只有超凡之境的大能才能在这无灵之地起一个聚灵之墓,灵气历经四千年而不散。”
超凡星君比他们这群练气修士跨了两个大境界,于他们而言,若是资质根骨差些的,别说超凡,便是筑基都难,侥幸筑基成功,还有一个塑灵之境等着他们。
超凡之境再往上,便是连萧千易也毫无头绪,神秘不可窥。
修道一途,漫漫而无止境。
顾九命想起自己丹田内被破封印后自动运转的功法,这功法甚至自带中品法术,心有疑虑想问这老者,但此时并非合适时机。
她便咽下问题,摸出辟谷丹和回灵丹自己吃下,再分几颗给陆仁三人,方问:“墓主人何人?”
老者极为自傲:“墓主自是文肃帝,杜安。”
然顾九命和慕子镇等人脸色皆为一白。
慕子镇更是惊得肝胆俱裂,声音颤抖又克制:“这是文肃帝之墓?”
“自然。”老者还未察觉到异常。
就在此时,兵俑追来的脚步声响起,老者叹气道:“接着跑,出了甬道便是主墓的左耳室,据我所知,那里的陪葬了众多法宝。”
众人默默小跑着前进,期间慕子镇几番欲言又止但最后都因为兵俑狂追不舍而闭上了嘴。
顾九命在看见前方出口隐约有光时,便收起蛟珠,一头扎进那老者口中的左耳室内。
可她却一下子撞见较为尴尬的一幕。
左耳室里一片空荡,寂寥无声,地上数十木箱具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洗劫一空。
而耳室内却有活人,还不少。
司南庚一把放开手中的脑袋,干瘪了的尸体应声倒下,啪地一下如烂泥绵软。
尸体身着飘逸白袍,干瘪的尸身已然撑不起道袍,显得极为宽松。
司南庚拿尸体储物袋的手,因为顾九命等人的到来而硬生生止住,不上不下颇为别扭。
真是冤家路窄。
顾九命率先发难,噌地一下拔剑,锐金之术瞬间覆盖于剑身,引动室内灵气往司南庚方向虚砍而去:
“魔修屠我玄天宫弟子,杀人夺宝,罪大恶极,受死!”
重新回到灵气充裕之地的司南庚如鱼得水,不惧反笑,他面容阴鸷地说:
“原来你不过练气初成修为,还来跟本君叫板,何人给你勇气?你这次休想再逃,还本君储物袋!”
说罢,魔鞭似低鸣一声,以雷霆之势劈去,轻而易举地缠住那把凡剑,两者相触,凡剑登时化作飞灰,随风一吹便散了。
司南庚正想冷笑顾九命的不自量力,谁知道顾九命身姿猛地一转,说弃就弃,突然飞身上了一个什么毯子,倏地飞远了!
毯子上载着另外三人,一溜烟地钻进另一条甬道。
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司南庚:“……”
他想骂人,那臭丫头刚刚还大放厥词地喊话,眨眼说逃便逃,那剑是她本就想丢弃的吧?根本就没想和他打!
声东击西?
真他娘的狗!玄天宫弟子就这般怂?
然而无法,他和下属的飞行器都在储物袋里,被顾九命死死拿捏着,根本追不上去。
只能吃了这个暗亏。
他气得一甩魔鞭,蓦地望向被顾九命抛下的慕子镇等人,他与他们没什么仇,又见他们都成功引气入体,便知道他们是在这得了什么机缘。
他来到此耳室之时,里面的宝物早被人洗劫一空。
念想慕子镇等人得了机缘,让他们带他走一遭或许能捡一下漏,便缓和了脸色:
“你们可都得到了什么功法?短短数天便引气入体,资质还算不俗,本君可为你们引荐一二,进入十绝门做个外门弟子已是不错。”
然而他望着慕子镇众人的面色阴沉,便冷笑:“怎么?难不成还嫌我十绝门的外门衬不起你们?”
十绝门可是空神域九大门派之一,单他一派便占据了一荒土地,实力强悍,普通人想进,还得经过几次筛选。
然而慕子镇等人却纷纷拔刀,满身肃杀之气,视死如归地道:
“司南庚,你骗我们说是什么藏宝地,却是我们始祖皇帝之墓,你们一群外来之人掘我们祖宗坟墓之仇,不共戴天!”
司南庚寒凉一笑:“掘你祖宗坟又如何,掘了便掘了,难不成你没在这得了宝贝机缘?”
“放屁!拿命来!”
……
遁走的顾九命不知道慕子镇和司南庚打起来,她全然没把此墓的事跟司南庚联系起来。
因为她亲眼看见墓是自己开的,掘墓的罪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司南庚的头上。
她一手捏着老者的玉佩,一手却摸着腿下的毯子。
准确说,是一幅长六尺的画卷,画卷古朴,落笔细腻入微,所呈现出来的画面磅礴大气,似将山河一览而尽,画遍红尘浩瀚。
画卷名——空神域。
画卷微微嗡鸣,老者痛心疾首的声音传来:“你这女娃怎么能把老夫这一把年纪的老者踩在脚下?”
顾九命摸着玉佩上的字,笑而不语。
玉上雕刻着:古卷玉简,遁行通行。
四人一毯子倏地飞出甬道,便见……各方混战。
顾九命轻叹,果然想安静独行是不可能的。
各门各派打得不可开交,忽然看见又有人从甬道里飞出,纷纷僵持片刻,生怕被新来之人偷袭。
“来者何门何派?”有人高呼。
“散修。”顾九命降下古卷,满目疏离地踏下古卷,就差把“你们打,不用管我”几字刻于脸上。
然而混乱的战场中,蓝色道袍的人群中有人不顾暂时停手的约定,一脚踹开眼前挡道的十绝门弟子,跻身而出,朝顾九命远远瞥去一眼。
一眼,恍惚迷茫,似困在深渊历尽折磨却骤然看见希望的不敢相信。
又有阅遍红尘的苍凉,寂寥、疏远。
封嘉赐双手持剑,忽然灵气骤乱攻占识海,喉间一腥,嘴角溢出一抹血。
他顾不上心魔发作,只缓缓来到顾九命眼前,手按着钝痛的心脏,咚地一下单膝跪地,带着极致的克制低喃道:
“主上……”
第8章
全场一片静寂,鸦雀无声。
“大师兄……”洛稳骇得险些没站稳。
一贯孤高的封嘉赐突然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下跪,别说是三清派,便是其余的门派,也都险些惊掉了脑袋。
修士修天道伦常,可谓除了天地君亲师,再不会跪他人,否则一跪便不只是自尊问题,而是心魔。
修士最怕的便是心魔,一但心魔成,它便会成为修道一途上最大阻碍。
然而那个单膝下跪的身影毅然决绝,巍然不动。
顾九命垂眼打量跪在她跟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比记忆画面中的要青涩许多。
着实是个美男子,难怪作为大魔头的自己会把他收为男宠。
然而封嘉赐面容沉郁,虽跪在地上,可身姿拔立,目光沉冷如冰,无卑微无畏缩,君子坦荡。
可惜了,她并不想再当一回大魔头妖女。
顾九命侧开身子避过他一跪,真心实话地问:“你为什么跪我?”
此时的封嘉赐,应该还不认识她才对。
身后的陆仁三人,悄悄看看封嘉赐,又看看顾九命,生怕她中埋伏,已经暗中拔刀。
封嘉赐缓缓起身,视线在身材结实、孔武有力的陆仁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眼中暗光浮沉:“主上忘了,我还记得。”
此话信息量颇大,顾九命觉得有些难以消化。
他愧然地低了头,声音干哑如钝刀划过:“抱歉,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死了。”
顾九命漠然无语地打量他,难不成他也跟萧千易一般是避开了轮回的重生者?
“主上可遇见司南庚?”封嘉赐这句话,含糊带了杀气。
“遇见了。”
与主人心意相通的阴阳佩剑嗡地一震,铮铮作响,杀气溢出,荡开此方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