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他将她逼近墙角,一手撑在她脸侧,不让她有半分躲闪余地。
  他目光灼灼向她,一字一顿道——
  “自打你想离开我的那一刻,我便疯了。”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竟让闻月恍惚。
  迷蒙之间,她恍惚想起了前世上京途中,谢翊落难定宁城,与她成亲那夜。
  那夜与今夜一般,月色皎洁如一汪清泉。
  那时,红烛映衬之下,他揭开了她的红帕。
  澄白的光,半打在谢翊英俊的侧颜上,尚未喝那合卺酒,闻月便已醉了,醉得烧红了两颊,醉得一时失了心。
  谢翊一步步将她逼近墙角里,唇角扬着得意笑靥,直到她退无可退,方才扔了她的红帕,将她逼在角落内深吻。
  待他吻得酣畅之后,温柔抄手将她丢进了榻里。
  闻月记得,他分明先前受了重伤虚弱得很,可那夜欺负她的时候,他却力道蛮横、毫无病弱之感。
  那时肌肤相亲的感觉,谢翊滚烫的身子,让孤女闻月体会到了被保护的安全感。
  情到浓时,那是谢翊也曾如此刻一般拥着她,口气霸道且蛮狠地警告她——
  “阿月,这一世,我绝不允许你离我片刻。”
  仔细回想起来,或许前世之中,两人曾拥有过无数个温暖夜晚。
  只可惜后来的冰冷、薄凉,早已统统将这些温暖冻结成冰了。
  闻月后脑已抵上白墙,退无可退。
  彼时,两人仅剩毫厘之遥。
  夜愈深、风愈静,由于离得太近,连呼吸吐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翊捏着她的肩,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掰入怀中:“阿月,我绝不准你离开我。”
  闻月未挣扎,任由他滚烫的身团团拥住她。
  她冷静地同他道:“谢翊,你绑不住我的。”
  “可我也绝不允你逃!”
  “你绑得住我的人,绑得住我的心吗?”
  闻月将脸闪过一寸,拒绝他的靠近,“谢翊,你分明知道,这一世,我的心里是没有你的。与你上京是为活命,嫁入辰南王府亦是为了活命。”
  闻言,紧固住她的臂膀,渐渐松弛开来。
  谢翊缓缓从她颈间抬首,直至对上她的瞳眸。
  本能地,他问她:“那前世呢?”
  “或许有过。”闻月别开脸,不看他:“只可惜,仅是有过。”
  趁他神色落寞,松开怀抱。
  闻月静默地跨出一步,离得他远远。
  空荡的寝殿内,两人距离仅有一步之遥,可两颗心间,隔的却是天堑。
  黑暗之中,谢翊从鼻间吐了口气,兀自大笑起来。
  若闻月能瞧见,定会发觉,那双意气风发的眼,此刻却是一片孤独沉寂。
  谢翊背对着她,说:“阿月,关于前世,我有一事未解。”
  闻月蹙眉:“何事?”
  未紧阖的门,被狂风吹开了一丝缝隙。
  彻骨的凉风自室外打进来,将谢翊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前世入辰南王府之后,你可是……爱上了旁人?”
  得闻此话,闻月浑身一怔,瞳孔皱缩。
  长久之后,她方才恢复平静,眯着眼追问他:“你是何时发现的?!”
  她此言,近乎等同于确认。
  谢翊捏紧拳,不怒反笑:“我早该料到的。自打然儿出生后,你便极度厌恶我的碰触,得你今日所言,终于印证心中真相。阿月,原来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爱我谢翊,只是将心给了旁人呐。”
  闻月紧抿着唇,无法回应。
  长久以后,风声止息。
  她难得怀着歉意,同他道:“对不住,他对于我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此事是她对不住谢翊,闻月无法辩驳。
  前世的闻月,曾有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在死前的两年间,她本有能力母凭子贵,借着然儿去争谢翊的宠爱。可是她却心甘情愿地居于后院、默不作声。
  起因只是,她偷偷、偷偷地爱上了一个男人。
  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地放弃谢翊的荣宠,只想悄悄在后院与他一道了此时光。
  那男人是王府中的护卫,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他在夜间当值,每逢亥时,他便会照例出现巡逻。
  闻月与他的头回照面,是因她扮成丫鬟模样,去然儿院中鬼祟探望被他抓见。他原该照例将她带去管家那儿受罚,却见她因见了亲子眼眶通红,起了同情心,放过了她。
  再后来,闻月近乎每次偷看然儿,都会撞上值夜的他。
  为防闻月被旁人发现,引致他的罪责。
  他总会一步不离地跟在闻月后头,直到闻月进了院子方才黯然离开。
  一来而去,两人便也就因此熟识了。
  她知晓他年少时因一场火灾被毁了容、哑了嗓,因此只能以面具遮面、无法开口说话。她知晓他乃京中人士,住在东街畔,
  他也曾在她手心书写,告诉她,他的名字——
  江呈。
  而那一夜,她手心抵着他指腹。
  那相触的温暖,是闻月两世之间,与他仅有的最亲近的一次接触。
  两人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再无旁的逾越。
  至于她是何时喜欢上了他呢?闻月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她偷跑去见然儿时,那男人远远、静默的温柔地护送。也可能是她受人欺侮,跪在大雨中,他整夜为她撑着的那一把油纸伞。
  谢翊未曾能给过闻月的温暖,他统统都给了。
  而闻月所想要的,也仅仅如那人给她的平淡幸福一般,绵长、温暖。
  这一世重来,闻月也曾尝试寻觅他的踪迹。
  只可惜,她寻访辰南王府中多人,也未能找到江呈存在。
  东街畔百姓众多,她亦未寻到一家姓江的人家。
  后来,闻月终究是死了心,任命了。
  她开始明白,她与江呈的缘分,兴许到这一世,便已是断了的。
  深吸一口气,闻月侧过身,朝向他的背影,声线认真且恳切,“谢翊,放过我吧。”
  谢翊笑笑,反问她:“你让我放过你,可我又要如何放过我自己?!”
  他回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血丝遍布。
  他凝神望向她,眼中已有癫狂之色:“你可知,那日你说愿意嫁我时,你可知我有多快乐。我自以为前世未了心愿,能在今世达成,却未想到,你我还是成了如今模样。我谢翊自认贪婪,我可以不曾拥有,但一旦拥有了便是一世!”
  “前一世还不够?”闻月质问他,“这一世你还要再搅乱我的生活?!”
  谢翊自知是他自私,却始终不愿松口。
  闻月一步步走向他。
  前世所有委屈、心酸,如日历般一页页翻过。
  她停到他跟前,抬眸,眼中已是湿润:“谢翊,我们之间早就没了爱意,如此相互折磨,并无意义。就当是我求你,求你放过我可好?”
  她扯住他的袖,声声哀求——
  “就当是这一世,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可好?”
 
 
第79章 酒醉
  成坛成坛的酒, 入了喉。烧灼的不止是谢翊的胃, 还有心。
  忆起那夜, 闻月在寝殿里饱含泪恳求的那双眼, 以及那句“谢翊, 放过我吧”,谢翊心如刀绞。
  得以重活一世, 谢翊原以为一切皆会向好的方向走。
  只可惜,他算准了每一步, 却未算准闻月的心。
  前世她含恨死去, 谢翊了解她, 知道她绝不会轻易原谅。
  因此,重遇之后, 他便小心翼翼地捂着手,企图将她的心焐热。
  当初在夷亭之时, 谢翊见她心仪王道勤, 向往岁月静好,执意嫁人,他也曾动摇,甚至放弃了带她离京的打算, 任由她嫁给旁人。只可惜, 机缘巧合,她还是同他一道走上了上京之路。自那时起,谢翊便告知自己,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绝不能就此罢休。
  他一步步捧着自己的心,试图温暖她。
  只可惜,她仍旧接受不了这世重生的他。
  知他策反,她意欲与他一刀两断,甚至不惜以三年不入上京来割舍。
  他能理解她重活一世,急欲活下去的决心。
  只是他唯独不能理解的,是他前世实在太过大意,竟未察觉出她百般抗拒他,居然是因爱上了旁的人。
  到底是何人能引得她如此欢喜,谢翊当真恨不得杀了他!
  心头怒极,谢翊抡起酒坛,猛灌一口。
  须臾之后,他狠狠将坛子摔落地面,任“哐当”一声响彻室内,碎片横飞。
  酒楼包厢外,罗宏闻声,飞快推开门。
  眼见室内一片狼藉,谢翊身前酒坛已垒成小山,罗宏不由蹙眉。
  他走上前,拦下谢翊正欲拆酒坛的手,劝道:“殿下,这都整整五日了,您军情不阅,朝堂不上,日日宿醉酒楼,也不是个事儿啊!从前您同属下道,酒不能消愁,怎到如今就偏听偏信了呢!”
  谢翊恍若未闻,挥开罗宏凑上来的手,打开酒坛。
  罗宏见状,一把抢过酒坛,无奈道:“殿下,酒多伤身。若您真是放不下闻月,便是一句话,我罗宏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替殿下将她从国师府绑回来,日日夜夜将她守在辰南王府中,让殿下得以舒心。”
  罗宏是个莽夫,唯独能为谢翊做的,仅是如此。
  谢翊闻言,蓦地笑了,“我何尝没想过这招,可闻月那人,自来有办法用一千招方式叫我破功。”
  “殿下,她去江南三年,也不见得是坏事。”
  罗宏压在他耳畔,低声道:“殿下成败便是在这三年,若三年之后,殿下仍旧心仪于她,再将她弄回来就成。”
  “罗宏你错了。”
  “殿下何意?”
  谢翊语气寂寥,“是我赌不起。”
  他赌不起这三年别离,更赌不起未来之事。
  前世她爱上旁人的前车之鉴在此,谢翊哪敢赌这三年的可能。
  三年,都够她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再与对方成亲生子,相濡以沫。
  平心而论,让闻月离开,让他独自面对如此未来,谢翊接受不了。
  重生之时,谢翊的夙愿之一,便是闻月。
  谢翊愿为她达成一切心愿,但唯独放弃她,他做不到。
  倘有一日,他登上那至尊的位置,往后数十年无她相伴,那又算什么。
  可若为她放弃夺位,置辰南王府于不顾,废弃那么多年的苦心孤诣,将身家性命交托晔帝手中,谢翊也绝不甘心。
  此刻的谢翊,是两难的。
  “殿下……”
  罗宏见他失魂模样,欲言又止。
  谢翊未置一言,抢过罗宏手中酒坛,又灌了一口。
  扶着桌角,谢翊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摇摇晃晃地朝外头走去。
  连续五日沉沦于烈酒之中,除却头一夜,借着酒劲他得以昏睡过去。往后四夜,他再无好眠,越试图醉下去,却越发清醒。甫一闭上眼,眼前便全都是前世闻月死去那夜,那身被湖水浸透的衣衫,以及她那双死气沉沉的脸。
  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如此往复,头痛欲裂。
  可是,扪心自问,谢翊真想就此放过她,放过自己吗?
  谢翊知道,他的答案是不甘。
  前世,他尚能用然儿,用那未出世的孩子要挟于她。
  可这一世,摊开手心,他手上空空无一物。
  他手上没有她在意的人与物,至于他自己,她更是毫不在乎,将他视如洪水猛兽。
  这一世,面对那颗捂不热的心,他该怎样?
  怎样才能留住她?
  *
  临近腊月,最是一年商贸往来密切之时。
  上京东街之上,摊贩叫卖之声不绝。
  谢翊孤身一人在长街上走着。人愈多,愈衬得他身形寂寥。
  途径小巷之时,一辆马车与谢翊擦身而过。
  马车中有一女子撩着帘,睁着双大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京街景。时不时还要跟车夫议论几句,一瞧便是自打京外来的女子。
  与谢翊擦肩的那一霎,女子不知见了什么,忽地怔愣片刻。
  待反应过来后,她急忙让车夫放慢脚步,整个脑袋都探出了窗,像是急于探寻什么。
  而后,未等车夫彻底将马车停稳。
  她已提起裙摆,跳下了车。
  谢翊脚程快,不似平常在朝中等闻月时,故意放慢脚步。
  因此,当那女子追上他时,已是提着裙摆气喘吁吁。
  将将见着谢翊背影,她便急不可耐地将他喊住——
  “辰南王世子殿下!”
  谢翊本能回过神来,却见着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
  可至于是在哪儿见过,他竟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女子一席鹅黄衣衫,髻子服帖盘在脑后,虽瞧着年纪尚轻,却已经是一身已婚妇人打扮。
  见谢翊停下,她弯了弯笑眼,同他道:“殿下可还记得我?”
  “你是?”
  谢翊蹙眉,显是已忘记了。
  那女子倒也不气,反倒热心地自我介绍起来:“我是王巧儿,江南夷亭的巧儿,殿下您不记得啦?就是那个从前时常与闻月玩在一块儿的巧儿,当初殿下落水时,是闻月与我一道将殿下救上的岸。”
  经她提醒,谢翊才恍然想起来。
  当时他重伤,是村长女儿巧儿执意要救。因巧儿已有婚配,村长担心黄了婚事,以利益诱使闻月,将他送到了闻月医馆之中看顾,方才产生了之后的那些事。
  眼下,瞧巧儿这身打扮,应当已是嫁做人妇了。
  “想起来了。”谢翊回以一笑,“巧儿姑娘此回上京,可是有何事?如有需要,我可助一臂之力。”
  “不用不用。”巧儿的小手挥得老快,咯咯在那儿笑:“我夫家舅母在上京经商,而今年纪上去,身体不适,夫家特意差我带了补品过来探望。除此之外,也没旁的事儿,殿下也不必当一回事儿。叫住殿下,只是因他乡遇熟人,实在高兴得紧,不到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