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可如今,殷灵子竟熟稔地走至花坛边,寻到一盆破花坛子,旋了两下。
  不消片刻,暗道之门轰然大开!
  殷灵子竟知道辰南王府花园中密道所在?
  这一世,殷灵子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闻月被这等发现,吓了一大跳。
  殷灵子从大理寺地牢而来,地牢之中关押的便是七皇子。难不成是殷灵子应七皇子要求,对谢翊有所不利?可分明那日在皇帝面前,殷灵子声声皆是护着谢翊的。
  怀着满腹的狐疑,闻月在殷灵子进密道后没多久,同样打开机关,迈了进去。
  无论殷灵子是不是要害谢翊,她都必须一探究竟。
  毕竟,这一世要想活,她一定要将一切都攥在手里。
  更何况,此地乃是辰南王府,要想保她一条命,还是简单的。
  密道末尾,豁然开朗。
  闻月再抬眼,已身处谢翊书房之外。
  已近子时,辰南王府内已难觅灯火痕迹。
  偏就是谢翊书房里头,灯火通明。
  烛火打在窗棂上,长长映出三人身影。
  谢翊立于里侧,他身旁身材壮硕的当时罗宏无疑。而罗宏身旁,发辫昂扬,拢成一股的飒爽女子,该是殷灵子本人。
  彼时,三人正聚精会神地交谈着,并未察觉到闻月的造访。
  瞧这状况,殷灵子显然便是谢翊一派的人。
  她夜闯大理寺,当是为谢翊效劳,故而深夜复命。
  闻月见此情形,心头一颗大石便落了地。
  其实自密道走来的一路,闻月都在想,若殷灵子与谢翊分属两派,她到底该择谁护之?殷灵子是她前世挚友,而谢翊又是她……
  闻月最怕两难,最怕抉择。
  好在,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这种情形未能出现。
  虽然那日关于闻月要求谢翊护殷灵子一事,未能得到应允,但闻月知晓,谢翊是听进去的。只要殷灵子隶属谢翊一派,即便有朝一日,谢翊要殷灵子赴汤蹈火,闻月亦有能力保殷灵子一条性命。
  闻月是这乱世中,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人。
  却好在,她身后拥有着一个强大臂膀的男人。
  既是一切无恙,闻月也便松懈下来,准备打道回府。
  可令她未成想到的是,须臾之后,自书房内传出的一句话——
  竟叫她浑身汗毛直竖、怔在当场!
  书房内。
  谢翊负着手,背对二人,立在烛火之前。
  身后,殷灵子半弯下腰,恭敬禀告:“大理寺卿已决定将七皇子以谋反之罪上报朝廷,若不出意外,七皇子一脉定难逃一死。如此一来,七皇子一除,殿下必定大势在望!”
  罗宏接过殷灵子的话,欣喜道:“其后若能乘胜追击,铲除太子一派,殿下大业近乎已成!”
  书房外,原打算离开的闻月,此刻脚上却像是被灌了铅,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
  腊月的风呼啸而过,她像是被冻住了。
  脸颊、手上,全然是煞白的。
  罗宏与殷灵子,一口一个大业、一口一个大势在望,实在叫人不自觉往更匪夷所思的方向走。
  听他们二人言论,谢翊除去七皇子仅仅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其后,太子亦是谢翊掌中之物。谢翊如此接连想要铲除皇嗣,可能性几乎只有一个……
  谢翊想代替皇嗣,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
  这想法甫一划过脑中,闻月便不由打了个冷战。
  像是有无数冰渣,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疼痛、冰冷,叫她全然动弹不得。
  当下,闻月不想离开,也不愿离开。她固执地想听下去,听一听,是否是她误解了三人的意思,是否所谓大业指代的并非她心中所想。
  可令她想不到的是,片刻后,三人道出的每个字眼,皆让她心惊胆战!
  谢翊走至案台前,从笔架上取了根狼毫把玩:“此事急不得。”
  “殿下说的是。”罗宏与殷灵子纷纷应道。
  先前,罗宏早就听闻殷灵子在皇宫内,撇去七皇子妾室身份向晔帝勇敢进言的事迹,因此,对她胆色颇有几分赏识。罗宏自来佩服忠心之人,他微侧过脸,朝殷灵子抱拳:“若非殷姑娘甘愿潜伏,或许扳倒七皇子一事,定不会如今日这般顺利。”
  “罗将军过奖。”殷灵子声线清灵。
  “殷姑娘值得罗某钦佩。”罗宏放下拳,忽然想到了什么,跨前一步,朝向谢翊:“对了殿下,属下尚有一事不明。”
  “说罢。”谢翊道。
  罗宏不解:“属下记得,半年前殿下曾同属下提及,留着七皇子,助其浩大声势、权倾朝野,是为一箭双雕之际。一是借七皇子为挡箭牌,混淆殿下夺位舆论。二是以七皇子制衡太子,借此渔翁得利。可如今,不过半载,殿下为何如此急着将七皇子除去?若再留七皇子一些时日,借他扳倒太子,岂不更妙?”
  谢翊蓦地笑了,“怪就怪在,七皇子野心勃勃,竟想拿我身边人开涮。”
  罗宏急道:“可是七皇子以王爷、王妃为要挟?!”
  罗宏话音刚落,殷灵子便暗戳戳地拱了记他的臂,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
  罗宏虽是个耿直性子,却也不至于不懂殷灵子暗示,乖乖闭了嘴。
  对七皇子一派倒台,罗宏是拍手叫好的。
  他唯独可惜的,是京畿外,他受谢翊命令,亲自训练的三处兵马。
  罗宏心中这么想着,不由感叹:“七皇子一派委实不值得怜悯,只是可惜了那三处兵马。属下记得,那为首的几名千夫长,各个皆是罕见的军中精英,被朝廷收编,委实是损失。”
  谢翊不着急否认,只幽幽笑着:“你可知那几名千夫长出自何处?”
  罗宏摇头,“不知。”
  “他们皆是辰南王府死士。”
  “辰南王府死士?!”
  “嗯。”谢翊点头,“既被朝廷收编后,他们亦会渗透入朝廷兵马之中,届时派兵部之人多加打点,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若有朝一日,必要起兵,他们定是我方里应外合的上上策。”
  布局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当下,罗宏看向谢翊,满眼皆是崇敬:“殿下可是早就料想到,朝廷会有收编这三处兵马的一日?”
  “既养在京畿外,便已料到,终有一日必将如此。”
  “殿下妙计!”
  数年前,年方十六的谢翊同罗宏说,他想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时,罗宏只以为自家殿下是魔怔了,未当一回事。可后来,当谢翊权倾朝野、呼风唤雨之时,罗宏才知道,当年那个年轻人早已是下定决心的。
  罗宏从质疑、到服从、再到敬佩。
  这么多年来,谢翊走过的每一步,皆是生死难测。
  好在,如今几乎见得曙光。
  罗宏目光凛然,报告道:“殿下,当年我们在边境交好的几位外臣,皆传来密信,愿为殿下马首是瞻。倘若殿下有意,不日便可揭竿而起!”
  殷灵子福身道:“塞北诸臣亦然。”
  七皇子已倒,晔帝又失一位皇嗣。而今,晔帝亦尚在病中。照理说此时举旗,是为绝佳时机,可面对罗宏、殷灵子如此慷慨进言,谢翊却犹豫了。
  “再缓些时日吧。”谢翊提笔沾了墨,在纸上书写:“七皇子一事已是前车之鉴,势头来得太快,也容易死得更快。”
  “谨遵殿下指令。”二人回道。
  谢翊沉声,告诫道:“谋朝篡位,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若非全盘在握,不得轻易出招。”
  “嗯。”罗宏点头,“七皇子下场已是警示。”
  谢翊放下笔,拨弄着烛台火星,肃然道——
  “无论如何,谋朝篡位一事,绝不允许声张。”
  “若被旁人知晓,定格杀勿论!”
  谢翊一字一顿、句句狠戾。
  即便隔着一扇门,闻月仍能感知到他嗜血的双眼、以及对那位置的必得信念。
  手中拳攥得死紧,闻月做梦都想不到,今世的谢翊竟会将主意打到皇位上去。
  闻月觉得,谢翊是个疯子。
  前世死去的痛苦竟未能叫他引以为戒,今生竟还要拿命去夺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到底知不知晓,那条道路若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呢?
  闻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书房内,三人交谈之声渐止,显已有走出趋势。
  闻月顿时明白,此地已不宜久留。
  依谢翊方才言论,若篡位之事叫旁人听闻,定要格杀勿论。
  闻月不敢赌,若被他知晓此事应当如何。
  毕竟性命一事,她看得比他重得多。
  提起裙摆,闻月小心翼翼地朝外挪去。
  然而,她将将走出几步,便已得闻书房之内有脚步窸窣。
  眼见三人即将走出,闻月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
  路经台阶时,由于太过紧张,她一个不谨慎,少迈了一阶,霎时整个人重心不稳,险些栽倒下去。
  那一瞬间,她惊恐地瞪圆了眼。
  好在一旁有廊柱阻隔,让她及时稳稳靠上,不至于闹出动静。
  这虚惊一场后,闻月后背已被汗水湿透。
  她定下心神,再次往外走,却不防廊柱上隐匿的钉子勾了她的发,牵连着发带脱落了下去,她急忙去扶,却还是晚了一步——
  头上金簪猝不及防地从她柔顺的发中滑落,连滚数圈,“乒铃乓啷”如珠翠落玉盘,扰了深夜的一派清明。
  闻月惊惶地立马蹲下身,去捡那金簪。
  可她将将以指腹触到那金簪,她身后书房之门已然大敞,一阵雄浑掌风袭来,裹挟着弑杀的决心——
  待她再抬首时,一根细长、尖锐的烛台,已直指她颈间要害。
  相差不过毫厘,不消片刻,就能要了她的命。
  不知为何,真当直面生死之时,闻月心中恐惧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视死如归的平静。
  她抬眸,对上那双谙熟了两世的眼,勾唇缓缓笑了——
  “谢翊,你想杀我?”
 
 
第77章 覆辙
  “怎会是你?!”
  谢翊尚未开口, 罗宏已先声夺人。
  见窃听之人是闻月, 谢翊黑眸之中亦闪过一丝讶异。他蹙了眉, 却未言其他。
  四目相对之时, 谢翊手上烛台未松, 如此细小的动作却已表明他的决心。
  闻月不由哑然失笑,果然他所承诺的保她的命, 全是假的。他同前世一般,依旧是那个不值得她信任的谢翊。
  不过, 重活一世之后, 闻月心中已是清明。
  即便他此刻要了她的命, 她亦能体谅他。
  毕竟保旁人的命,绝不及保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活着就等同于拥有一切, 谢翊与闻月都是活过两世之人,都该懂。
  迟迟未等来脖间的痛感, 闻月索性闭上了眼, 朝他笑笑,问:“还不杀我?”
  谢翊未有动作,只是凝神问:“阿月,你听见了多少?”
  “全部。”
  事到如今, 没什么可撒谎的。
  闻月凛声道:“从扳倒七皇子, 再到意图谋害太子,最后是谋朝篡位。殿下认为我该听见的,和我不该听见的,我都听见了。”
  谢翊手上的烛台捏得死紧, 指节已渐渐泛白。
  既是相识一场,罗宏也不想闻月因此丧命,他见势抱拳向谢翊,恳切道:“殿下,闻月如今官拜国师,若愿意为殿下所用,定能如虎添翼。”
  说完,罗宏走向闻月,暗示道:“闻月,你可愿归顺殿下?”
  闻月哪里看不出来,罗宏此刻是想救她一命。
  可谋朝篡位这事,一旦沾了手,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闻月能做的,便是赌一赌。
  她虽半倒在地上,长发披肩,略显狼狈,但迎向谢翊的眼神却一丝不苟。
  她说:“不愿。”
  她语气笃定道:“颠覆朝堂、谋朝篡位等同于拿性命去赌,我闻月仅就这条命,绝不会轻易涉足于此!”
  罗宏着急,吼道:“闻月,你想清楚!”
  闻月蓦地笑了声:“此事,我绝不妥协。”
  闻月并非忠于晔帝,只是七皇子失势前车之鉴在前。
  七皇子府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多位谋士畏罪上吊自杀,连无罪仆人、姬妾全都入了狱。
  那些尸体、那些无辜的眼神,闻月是亲眼见过的。
  那等残忍景象,她一生忘不掉。
  闻月神情决绝,已昭示出决心。
  罗宏虽与她为友,但对谢翊的忠心远超于此。
  罗宏握紧了拳,背向闻月,咬咬牙走向谢翊,低声道:“属下知道殿下心仪闻月,可闻月也是根硬骨头,她既不愿,便是阎王老子也拧不动她。策反之事,事关辰南王府百余人命,还请殿下早作决断!”
  言外之意,是罗宏已起了杀心。
  闻月闭上眼,回想起此生经历,感怀道:“谢翊,我曾数次同你说过,我这一世梦想,便是见到二十岁的太阳。若你与我愿望违背,便等同势不两立。你我二人,只能分道扬镳。”
  最后那四个字,闻月咬得极尽全力。
  眼内滚烫,闻月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平复下来。
  她同他道:“谋反一事,等同拿命去赌,已违背了我苟活于世的初衷。你愿赌,是你的事,可我绝不愿如此。若你真要我这条命,我闻月认栽,拿去便是。”
  说完,她甚至主动超前凑了凑,迎上那烛台尖角。
  白皙肌肤甫一触及烛台,瞬间便沁出血来。
  闻月鼓起勇气,试图让那疼痛来得更剧烈。
  然而,当她再度往前去时,颈前已空无一物。
  她本能睁开眼,却见那烛台早已离开了她颈间要害,安然地回到谢翊手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