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浪漫气氛,就有点进入不了状态了。
见萧迟套路这么多,她想起那叠子追女攻略,立马就喷笑了。
萧迟不高兴了,掰正她的脸,“你认真一些啊。”
怎么这样!
一点都不认真,现在是在开玩笑吗?
“哦哦。”
裴月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深吸一口气,好吧她不笑了,连忙严肃起来。
两人重新坐好。
然后萧迟发现这一打岔,感觉就不对了,刚才甜蜜蜜的心情有点接不上去了。
他不乐意了,这是第一次约会啊,要完美,怎么可以这样!
憋气,又不想影响心情,努力忽略进入状态,可惜状态这玩意,不是想进就进的,又憋气了,再按住,几次三番,这表情变来变去非常微妙。
裴月明一看就明了,有点忍俊不禁,吃吃笑了一声,赶在他生气之前,伏在他的肩膀上。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
清晰的皂角气息,还有如松似柏的冷香,萧迟一贯的味道,很熟悉了。
但这种熟悉之中,又新添有一种陌生,她的脸贴在他的颈窝,能清晰感受到他的体温,还有血管脉动的噗噗急跳。
新的关系,新的感觉,是有些不大自在,但还好,她微微翘唇,闭上眼睛。
萧迟几乎是下一瞬就反手抱住她了。
他马上就被治愈了,她安静伏在他的怀里,手圈着他的腰,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颈脖,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淡淡的桃花香顷刻溢满心肺。
这还是萧迟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搂抱她,他发现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心跳擂鼓般弹动着,血液仿佛一下子就涌上头顶了。
目眩神迷,他都不会做第二个动作了,只紧紧回抱着她,侧头紧贴着她的发顶。
激动得他整个人都晕陶陶的,好半晌,他才轻轻动了动,调整一下姿势让她靠更舒服些。
他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
光洁白皙的额头,柔软温热的唇,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心尖都颤了颤。
两人静静拥抱着。
谁也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气氛。
远眺红叶湖心,秋风飒飒,萧迟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这般,他亦别无所求了。
“一辈子早着呢。”
原来他不知不觉低低说出了声,秋风到底凉,吹久了有些生寒,裴月明索性直起身,拢了拢披帛。
萧迟懊恼没有披风,要解下外衣裹住她,被她按住了。这襕袍直接束上腰带,外面不再披外袍的,这要是解了就不大成样子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俩在外面干了啥呢。
裴月明起身,和萧迟起身往停下行去,都快中午了,回去了。
远处画舫上的王鉴见了,忙吩咐驶过来。
两人立在大石上,看着画舫过来,秋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裴月明笑道:“想一辈子啊,咱们还得努力些。”
不把萧遇和萧逸彻底干下去,这事不算完,虽然有那么一点不浪漫,但现在说一辈子真有点早了。
“嗯。”
说得对!
萧迟想和她长长久久。
夺嫡胜利又添上一重新的意义。
若说从前只是不甘,那如今他是非胜不可。
萧迟握了握她的手,心里是越发是坚定。
……
放了一天的假,得到王鉴的暗示,除了重要消息送进来了以外,连段至诚也没有登门打扰。
萧迟愈发重视和努力。
一大早寅时,他就起身了,也不用王鉴叫。
轻手轻脚下床,裴月明动了动:“……多添件衣裳。”
昨晚又下了雨,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半夜芳姑还进来换了一次被。
她拥被坐起,萧迟“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来,“还早,再睡会。”
他拥着她,唇在她的发顶碰了碰。
裴月明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栽回床上去了,萧迟给她掖被子,她嫌闹,一卷滚里头去了。
萧迟看她睡定了,这才肯起身,把帐子拢好,挥了挥手,王鉴等人默契轻手轻脚转移到外殿去了。
梳洗束发,换上朝服,一开殿门,沁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萧迟精神奕奕,嘱咐仿佛好生伺候王妃,他出府登车直奔皇城。
含庆门下车换辇,抵达宣政殿,陛阶前三三两两文武群臣。
段至诚段至信后脚也来了,舅甥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心中了然。
皇帝今日,很可能再发大招了。
昨日,京兆尹邓渊面了圣,他查清替死囚一案以后也不耽搁,立即就面奏了结果。
结果和预料一样,邓渊并未曾替东宫门人洗脱,不亢不卑,仔仔细细呈上结果。
皇帝是怎么一个心情,这个就不必细说了。不过太子这次反应倒是很快的,他立即上了请罪的折子,自责管束门人不力,请求皇帝责罚。
皇帝训斥后,又痛陈误导太子的杨睢朱伯谦,并下了斥责的圣旨,叱前梁国公朱伯谦“欺上瞒下”“其心可诛”,让掘坟起棺,迁出京畿。
不许葬在京郊。
这是硬把罪责扣在死去的朱伯谦头上了,言下之意,这是朱伯谦瞒着太子私下干的,太子不知情。
这算是勉强掩过去了。
昨日休沐,但照常上值和消息灵通的人极多,所以现在大家都默契不吭声。
安安静静等着,卯正时分,宣政殿大门“砰”一声大开,宦者高唱:“进殿!”
列队而入,静鞭响,皇帝驾到,山呼万岁,皇帝叫起。
接着,和预料中一样,皇帝没有循例说有事启奏,而是当即痛陈朱伯谦误导太子,欺上瞒下。
皇太子萧遇伏跪,请治管束不力之罪。
颜阁老适时出列,禀道,此乃罪人朱伯谦之过,请恕太子。
刑部尚书吕敬德也道,人谁无过,太子年轻,稍有失察亦是常事。
诸臣纷纷劝谏,皇帝长叹一声,命太子起身,认真自省,不得再犯。
“陛下英明!”
萧迟就冷眼看着,看君臣一唱一和,算是将这事儿抹平了。
他勾了勾唇角,抹平是抹平,但不是抹干净,该翻出来的时候它照样还在。
行了,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没什么出奇的。
接下来,皇帝道:“诸卿有事启奏。”
就开始商议政事了。
没什么大事,就些繁琐政务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朝会就差不多了。
皇帝却没有让散朝。
他高坐上首,环视一圈,底下渐渐安静下来,他缓缓道:“朕年纪大了,精神渐短,而太子日益长成,正可为朕分忧。”
来了。
萧迟和段至诚等人隐晦对视一眼,沉着静听。
上首皇帝道:“朕拟撤保明阁,设奏议处,由太子领之,颜琼陈平等人作辅,为朕分忧。”
“日常,辅朕议处朝政,拟写诏令,诸如此类,为朕分劳。”
拟写诏令?
这句话一出,当即整个朝堂就炸了锅。
当即有御史出列:“陛下,拟写诏令之责,自来由中书省担之!”
萧迟段至诚等人蓦地抬眼。
宣政殿灯火通明,端坐御座之的皇帝神色平静,眼神却极锐利。
赶在皇帝视线扫过来之前,二人迅速垂下眼帘。
原来如此。
皇权,相权。
几百上千年下来争斗不休。
丞和相,两字都有副的意思,丞相即副官,是谁的副官?皇帝的副官。
曾经丞相职权涉及官员任免升降,法律兵役,盐铁奏章农业等方方面面。全国的政务都汇聚在丞相府。又由于皇帝和丞相之间的权利界限一直都没明确划分,所以一旦主弱,就立马被丞相把控整个朝堂国家。
历朝历代的强势皇帝,都致力于削弱相权。
说到这里,就提一下这个拟写诏令和中书省。
在前朝,皇帝是很受拘束的。一道诏令,得先由中书省拟写了,然后呈上给皇帝,然后皇帝同意的话就加玺,再发下去给门下省审议,审议没问题,最后发给尚书省去执行。
六部就是在尚书省下辖的。
在这个审核过程中,如果觉得不行,还会打回去重拟。
换而言之,就是皇帝盖了印也没用。
皇帝怎么会甘心?
所以自大晋开国以来,虽沿用前朝制度,但皇帝们一直致力于削弱相权,收拢皇权。
至当今即位,终于成功废除了左右丞相。
丞相是废了,名头是没有了,但三省还在,总的而言,还是谁掌握丞相的权利,谁还就是实际丞相。
不过皇帝也不是做无用功的,现今其实是群相制,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兼知政事等等,多时六七个,少时四五个。
段至诚任的平章政事,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废除左右丞相后,皇帝经常当朝就下旨,六部尚书也有直奏权,通过一系列的动作来削弱相权。
另外,他之前还设了保明阁,保明阁大学士颜琼正是皇帝心腹,原本预期像内阁一样的存在,用来逐步架空三省直到废除的。
但丞相们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啊,实际皇帝这保明阁并不成功,现在也就是像秘书处一样的存在,当当幕僚和皇帝参详政事,权利不大。
皇帝也没急躁,沉下心思足有十年,用水磨的功夫潜移默化,一直到了今日,才再度出手。
正好赶上太子。
他就在直接把太子塞进这个奏议处了,让他坐上这奏议处一把手的位置。
一并发力,一石二鸟。
当即如滚水下油锅,整个宣政殿瞬间炸起来。
右都御史蒋锌出列:“陛下,中书拟诏,门下审议,尚书执行,三省辅而国朝兴!此乃太.祖所遗之制,大晋延绵四百载至今,请陛下三思!!”
“正是!颜琼陈平等人何德何能可取中书省而代之?!”
“辅助陛下,保明阁足矣。”
“陛下,请听臣一言,太子殿下年纪尚轻,正该先多多历练,这贸然委以重任,恐有经验不足致纰漏之虞。”
“且陛下春秋正盛,即便一时精力见短,有保明阁辅之应也足矣。”
最后两句,是周淳的发言。
诸相并没有吭声,但他们手底下的亲信和学生门人纷纷出列,反抗极其激烈。
其中又以周淳所说最心平气和又有理有据。
话音一落,附和四起。
“周大人所言甚是!”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太子殿下年纪尚轻,请陛下三思!”
接着,众人顺着周淳打开的思路,迅速跟着这两点,进行激烈的劝谏。
颜琼陈平等皇帝亲信自然不甘示弱,马上驳斥。
双方展开激烈的辩论,从半上午的辰正,一路驳到午时过半。
这乍然扔雷,反抗是非常强烈的,第一回 合,颜琼等人明显处于下风。
皇帝一直冷眼看着。
他看一眼周淳,又看一眼段至诚,目光掠过萧迟,回到段至诚脸上。
定了半晌。
皇帝霍地站起:“此时明日再议,退朝!”
……
这种事情,一天肯定不会有结果,持久战是必须的。
皇帝一离去,太子匆匆出殿,绕往紫宸殿去了。
朝上诸臣并没有多留神,大家纷纷对视,飞快离去。
该如何应对,有关者都紧着私下商议。
萧迟出了宣政殿,直接登车回府。
没多久,段至诚段至诚陆续赶到。
再后面,周淳林侍葛贤等人也分别从侧门后门被引进外书房。
众人齐聚。
只议事的一开始,段至诚却没有先说奏议处以及太子的事。
外书房灯火通明,他抬眼:“我们不能再让二皇子隐在幕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肥肥的一更,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
第92章
萧迟, 他, 以及整个三皇子一派的核心人物, 太吸引皇帝火力了。
之前是没找到合适机会,不大好设计,再加上不算太紧迫, 就暂先放着。
现在不行了, 矛盾升级对峙加剧, 必须把萧逸给掀出来, 分担火力了。
“没错!”
周淳作为今早出头直面皇帝压力的人, 感触最深,他立即点头赞同。
萧迟也是,他颔首:“诸位且坐。”
坐下再细细商议。
诸人立即转移到稍间,一张比萧迟平时用的还要阔大足丈半长的楠木大书案, 案前已放了一圈的圈椅。
萧迟亲自撩帘,让裴月明先进,他与她一起绕到大书案后, 拉开首座一侧的另一张太师椅, 看她坐下了,他这才落座。
怎么样才能把萧逸掀出来?
先回到具体的事情上去。
“陛下这是要把太子直接推出来。”
其实皇帝出招了也好,他出了招,他们才能具体去分析应对。
只是两者合一,就显得格外地声势惊人罢了。
现在剥开来去细细分析,其实皇帝把太子推出来,让太子出面来斗, 其实更好。
总比皇帝在前头亲自出手,而萧遇躲在后面坐收渔利来的好太多了。
不然他们斗得是几败俱伤,他安然东宫,不动不摇,那才是棘手的。
要知道有皇帝挡着,他们就很难够得对方。不管怎么势弱,人家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现在皇帝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斗起来动起来,就容易露出破绽,他们可伺机攻之。
裴月明暗暗点头,对,她也觉着这样更好。
皇帝出手肯定猛烈,他们其实有心理准备的。让萧遇动起来再伺机寻找破绽,这是他们一贯的策略。
这一点,是符合他们预期的,情况其实不算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