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商议政事完毕,望一眼堆在御案另一侧的一大堆奏折,颜琼劝:“陛下,不妨且将安王释出。”
二皇子温润如玉,平易近人,日常公务交接或碰面皆和颜悦色,又能体恤人之所难,常常施与援手,能力也很出众,身份又高,他出面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
在朝堂六部口碑都很好,因此给他上折说话的人很多,其中甚至有未明真相的皇帝亲信。
萧逸没犯错,他行事有度甚至没证据说他结党营私,皇帝就三个儿子,也不能往他身上盖不孝不忠之类的万金油戳子。
至于张怀信,言官无罪,也不是个适合深究的点。
所以颜琼等人劝释,不然影响不好。
皇帝揉了揉眉心。
往后一倚,他面露疲惫。
颜琼等人说的,他何尝不知?
仔细一看,他这二儿子还真不简单,心思慎密行事恰到好处,颇有种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
儿子们一个个都大了。
要么暗藏面目,要么另起心思。
即便是皇帝,难免也一时有种怅然又疲惫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很快消逝了。
皇帝坐直:“传旨,安王闭门思过一旬。”
给出一个期限,老子要儿子,皇帝要臣子,只要不是无限期,短期无甚可说的。
皇帝妥协了。
只萧逸的表现出来的慎密和城府让皇帝危机感大盛,他挥退颜琼等人,吩咐:“叫太子来。”
……
不说皇帝和萧逸之间的交锋对峙。
宁王府这边。
萧迟和裴月明心情正愉快着。
很好。
成功把萧逸给掀了出去,一下子分摊超过一半的火力,他们压力大减,这算是一个小小的阶段胜果了。
皇帝和萧逸正磕着,奏议处的事情中场休息,他们便得了一点空。
偷得浮生半日闲,萧迟抓紧时间和裴月明约会。
“我们去东城的园子吧?”
不敢出城,怕临时有什么急事找不到人。
说到这个,萧迟就满腹牢骚,真是的,恋爱谈了都好些天了,连约会都没怎么有时间过!
一边抱怨,一边精挑细选,最后选中的城东的菊园。
这园子原是皇帝私产,后来萧迟开府分给他的,假山流水,遍植珍品菊花,一到金秋满园争妍斗艳,非常适合约会的地方。
那就去呗!
散散也是好的。
最近的工作强度,裴月明都有些疲了,她侧头,萧迟一双眼眸亮晶晶看着她,她弯了弯唇,“好呀!”
说去就去,一声令下,车辇就好了,浩浩荡荡往城东菊园去了。
车轮辘辘,听着都觉得分外轻快。
裴月明倚在榻背,萧迟就挨着她坐着,双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她嫌弃:“去去,沉死了。”
赶蚊子地撵一边去,萧迟只好调整姿势,让她靠在他怀里。
但裴月明觉得这姿势忒不舒服了,多好的马车还是有点颠的,这仰着怎么舒坦?
没多久就趴回榻背上去了。
她撩起帘子,眺望街景,萧迟凑过去和她挨着,两人一起看。
“诶,萧迟,还记不记得这小宅子?”
车轮辘辘,街景有些眼熟,原来是来到城东小宅附近了。
说的就是裴月明和萧迟初次约见的那个小四合院。
现在回头看,就觉得挺有意义的。
萧迟也认出来了,不禁笑了笑,裴月明斜他一眼,哼道:“那时啊,你凶得很,可把我吓到了,老担心小命不保呢!”
萧迟忙道:“也不是,其实那时我也没想怎么样!”
就算有,也不敢承认了,回忆起自己当时的的态度,他十分心虚,忙讨好冲她笑笑。
“诶,少渗人了你。”
裴月明嫌弃,推他的脸,吃吃笑着。
“胡说!我哪里就渗人了?”
他不服气,放她腰侧的手一动,她立即一缩,哈哈笑了起来。
这人真坏,挠她痒痒肉,不行,她得挠回来!
两人倒在小榻上闹成一团,裴月明连扒带踹,好不容易挣脱,这家伙一个虎扑扑上来,搂着她一滚,脸顺势就往她面上凑。
裴月明及时伸出手上,捏住他的嘴。
这家伙,逮到机会就想亲她!
自从被勒令不许偷亲后,萧迟就一门心思想解锁亲吻,以期在明面上收复失地。
谈恋爱吧,亲个嘴倒是很正常的。
但裴月明看他这般挖门盗洞套路频出就好笑,她逗他,就是不给他亲到。
现在也是,两人大眼瞪小眼,中间隔着一手掌,偷袭失败,萧迟目露沮丧。
裴月明吃吃笑着,笑得杏眼弯弯。
弄得萧迟一时也不知沮懊好呢,还是高兴好了。
没等他纠结完,菊园就到了。
两人下车,裴月明“哇”了一声,确实很美啊。
泥金香,紫龙卧雪,朱砂红霜,清水荷花,胭脂点雪,红的黄的紫的橙的粉的,还有墨菊,各色名品看之不尽,满园秋菊竞相怒放。
除此之外,这菊园居然还有一眼活泉,清澈的泉水汩汩,汇集成小湖,然后沿着人工筑砌的溪道蜿蜒绕遍整个园子。
最妙的是,泉眼所在的小湖放养了活鱼,鲟鱼,鲥鱼,鲫鱼,白条,一眼下去四五种,鱼身修长,悠闲在清澈的泉水中游来游去。
她兴致勃勃要钓鱼。
不过下钓之前,萧迟和她约法三章。
这家伙很快就重整旗鼓了,一再偷袭失败,于是他决定换个法子。
“这比钓鱼,得有赌注。”
萧迟凑到她耳边,“要是我赢了,得让我亲一下。”
裴月明侧头看他。
她笑着,眉眼弯弯。
“好呀!”
粉白的脸颊,澄澈如星的眸子,秋阳下笑盈盈,狡黠冲他眨眨眼睛。
萧迟大喜,立马就将无限的精力投入到有限的钓鱼工作当中了。
他十分严肃,连裴月明骚扰都没有理会。
这小湖的鱼儿就没人钓过,傻愣愣的,好上钩得很,两人你一条我一条,时不时就飞快扯线。
裴月明也比出热情来了。
她非常认真地调整了位置,找了水深鱼多还晒到太阳的位置,下了好几个窝子,铆足劲儿要把萧迟给赢了。
萧迟就很担心,连忙也物色位置作出调整。
两人一人一边,下足了马力下钩。
钓了一个半时辰,夕阳西下,时间到了。
王鉴一喊停,萧迟立马吩咐小太监提着水桶过来了。
两人蹲着,看着两拨小太监一条一条数着。
萧迟本来很担心的,因为裴月明的桶看起来更满,但数完以后,峰回路转,他以两条之差完胜裴月明。
他眼睛登时就亮了,马上侧头去看她。
裴月明斜睨了他一声,轻哼一声,站起身,负手踏着余晖往回走了。
萧迟不干了。
“你怎么这样!”
愿赌服输啊,言而有信真君子好不好?
他追了上去,这个赌注他无论如何得索要回来了。
摩拳擦掌,正要追上,裴月明蓦停下来。
她转过身来,含笑看了萧迟一眼。
萧迟正微微一诧,忽她突然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把他往前一拉。
她凑近,左颊忽微微一热,轻轻点水般的触感,一点即离。
她狡黠冲他笑笑:“亲啦。”
萧迟愣了三秒,他一时都不知高兴多一点还是郁闷多一点。
她主动亲他了。
高兴半秒,才扬一半的嘴角又收回去了。
不对啊!
他预计中的亲吻不是这样的啊。
就这么碰一下脸颊那怎么行?!
辛辛苦苦钓了三小时鱼的萧迟不干了,“喂,喂!”
裴月明才不理他,她嗤嗤低笑,早就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皇帝和贵妃的爱情,杀伤范围还挺大的。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啾!!明天见啦宝宝们~ (*^▽^*)
第94章
裴月明哈哈笑着, 萧迟在后面撵,一个追一个跑, 笑声撒了半个菊园。
后面呼啦啦一大群人忙忙缀上, 乱是有点乱哄哄的, 但大家都不禁开心,芳姑和王鉴对视一眼,脸上掩不住笑意。
对比起身边的人, 萧迟就没那么高兴了。他郁闷得很。他会武大男人一个,认真要抓裴月明, 其实不难。
偏这小丫头片子狡猾得很,一抓住她腕子就她就面露痛色,喊疼,他又真怕不小心弄疼了她, 一松, 然后她就跟条泥鳅一样溜出去了。
几次要抓住,都被她溜了, 她灵活得很, 转捡假山溪边这些不好抄近路还不好大动作的地方,两三下窜了出去。
终于到了大马车跟前,萧迟逮到她了。
“轻点轻点, 让我缓一下。”
两人体力还是差很远的, 在园子里跑了一圈,她喘粗气,萧迟还呼吸都没重多少, 他在后面箍住她的腰,半抱半提两人上了马车,扑到短榻上。
她一下子被压一下,喷了一口气,忙反手推他,妈呀肺受不了了。
后面轻了轻,但萧迟还是按着她,不吭声。
真生气了?
裴月明稍稍喘均了气,翻过身来,搂着萧迟的脖子,笑道:“真生气啦?”
车轮辘辘,车厢随着马蹄声微微轻晃,里面没有点灯,有点儿昏暗,萧迟唇角抿着,脸板着,斜了她笑盈盈的脸一眼。
他哼了一声,反手扣着她的颈后,重重亲过去。
车厢内就安静下来了。
四瓣唇终于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贴合在一起。
没什么技巧,萧迟有些笨拙地亲吻着她。
一开始是有些赌气的,劲儿大了点,磕上去有点儿生疼,但渐渐就轻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他一手捧着她的脸,略略退后,与她对视片刻,再凑了上去。
赌气忘了,其他事情都抛在一边,甜软温热,淡淡的桃花香溢满心肺,重新贴上去那一刻,他呼吸都屏住了。
微微阖目,很认真很认真地亲吻着她。
车厢内很安静,外面有人声车声叫卖声,仿佛离得很远,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喷薄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裴月明心跳也渐渐有些快了,萧迟的吻,有一种眷恋和珍爱的感觉。
他捧着她的脸,掌心热意熏得人的心软了下来。
她抬手,圈住他的脖子。
微微阖目的亲吻摩挲间,忽感受有什么柔软湿润的东西碰了他的唇一下。
萧迟愣了愣。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他蓦睁大眼睛。
夕阳映在车窗帘子上微微透进来,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红晕,牡丹花一样嫣粉色泽,她微微阖目,点漆般的瞳仁一层水色的光泽,杏眸眼角微微弯着,带一丝笑意瞅着他。
萧迟蓦地俯首,舌尖撬开她的唇关,用力探了过去。
两人的第一个深吻。
气喘吁吁,呼吸紊乱,最后是裴月明感觉有些疼了,他劲儿太大,推了他两把挣了挣,这才分了开来。
唇瓣嫣红,二人急促喘息着。
她鬓发都被他揉得有些乱,两颊晕红,他白皙的脸也有些红,两眼亮得惊人。
昏暗的车厢里,两人分开,视线一碰上,他又把收拢双臂将她抱紧回来。
两人喘着,偎在一起,靠在短榻的背上。
也不说话,静静喘均气,听着车厢外的街道由热闹变安静。
萧迟给她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髻,“月儿?”
裴月明被他喊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怎么就月儿了?
抖了抖,好笑,她直起身:“别啊,别喊月儿,忒不习惯了。”
萧迟也觉得有点怪怪的,可不喊的话,那喊什么。明儿?差不多吧,那月明?他不大愿意,有点生疏的感觉。
“那喊什么?”
以前偶尔需要连名带姓,可现在不合适了呀,得有一个亲昵的小字。
萧迟兴致勃勃:“要不我给你取一个?”
所谓待字闺中,这女子在室时是没有字的,大多是临出阁或嫁人后,由父亲或者夫婿取的。
萧迟跃跃越试。
裴月明才不干,乱取什么名字,又不是她爸,“才不要。”
好端端多了一个陌生名字还天天喊,她才不乐意。
萧迟只好作罢了,裴月明喜欢这是情趣,不喜欢勉强就没意思了。
“那你小名儿是什么?”
就是乳名。
原身没什么小名的,父母只喊她元娘。当然就算有,裴月明也不愿意用。她想了想,在记忆里翻出一个年代很久远的名字。
“阿芜吧。”
这是她上辈子的小名。
她出生在父母感情最好的短暂巅峰,父母相识是在芜城,于是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给她取的小名就叫阿芜。
后来,这小名就很尴尬了,父母都选择性失忆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人喊,她奶奶直到去世前就一直阿芜阿芜地喊她。
奶奶对她挺好的,可惜死得早。
说起来,这个小名也有愉快的记忆,所以裴月明并没十分排斥。
吐槽一下父母好聚不好散的狗血爱情,再怀念一下上辈子的爽朗又强势的老太太,她偏头笑了笑:“那叫阿芜吧,我祖母就这么喊我的。”
“阿芜。”
他立即喊了一声。
她目露回忆,最后露出一丝笑,这极私密的乳名感觉一下子就贴近了她,比另外取小字感觉还要好多了。
萧迟十分喜欢,连喊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