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俭状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却听他娘话音一转,“也不知罗家那位姑娘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竟然嫁给我儿……”
谢行俭脸皮浮起红云,强调道,“娘,还没嫁过来呢!”
王氏不满的瞪眼,“谁叫你不焦急,你若是上点心,说不准你儿子都有了。”
谢行俭被突如其来的责骂训得一愣一愣的。
他娘这几天一直在叨叨他的婚事,但凡开了头,不说个一时半伙是歇不了嘴的。
此时,他眼前立马闪过他娘碎碎念的样子,他双脚自作主张的往外挪,正准备偷溜时,被他娘一把揪住胳膊。
“喝碗鸡汤垫垫肚子,晚饭还要等一会才能上桌。
说着,王氏舀了一小碗清亮的浓香土鸡汤放到谢行俭手上。
谢行俭肚子确实饿了,鸡汤熬的香醇,一下子将他的馋虫勾搭了出来。
王氏见儿子乖乖的喝汤,便叉着腰继续做教育工作,“莲姐儿孩子都有三个月了,你做叔叔的,更应该做榜样!”
谢行俭嘴里喝着香喷喷的鸡汤,既然一时走不开,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诶,他想做榜样也不能够了,他媳妇都还没娶到手呢,莲姐儿就已经怀了,这让他去哪做榜样?
王氏才不管这些,见儿子听进去了,不由得放柔声音,“等过两天你跟你爹去罗家提亲——”
忽而想起什么,王氏问,“按理说罗家和咱们一样都是雁平的人,那成亲就应该按咱们雁平的习俗来。”
谢行俭吞下一大口鲜汤,笑道,“老侯爷重视雁平老家,虽没有跟我明示过怎么办婚宴,但我看形势,大抵是要走雁平的习俗。”
王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既然是按照雁平的架子来,那么你二十八过去提亲,就要送罗家姑娘木梳,头绳和鞋布,这些娘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王氏回过头,确认道,“是按雁平的嫁娶来,对吧?”
谢行俭点头,只听王氏神叨叨的自言自语,“你准备三礼,罗家姑娘当天要回三礼,布鞋,手帕,荷包,这些你拿回来后,给娘瞧一眼,娘还没见过大户人家小姐做的东西呢。”
谢行俭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他娘说起这个就没完没了。
等他回神,他娘已经说到正式迎亲了,越说是越离谱,竟连罗棠笙嫁到谢家三月后的坐胎菜,他娘都开始安排了。
谢行俭掏掏耳朵,趁他娘不注意,急忙当下汤碗,拔腿就往外跑,王氏愣住,扶着灶台跺脚,气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一说生孩子的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谢行俭跑出后院,深吸了一口气,喘了半天才缓过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捏捏肚子上的肉肉,望天感慨,似乎从他爹娘上京后,他吃的东西就比往日更多了,瞧瞧如今肚子上都长出了肉。
这样胖下去可不行,上辈子的人都知道结婚前要减肥,到时候能打扮的帅气漂亮些,他当然也要注意这点。
谢行俭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成亲前,他一定要瘦下来!
厨房里的香气飘散过来,谢行俭喉咙不由得滚动起来。
他娘天天像喂猪一样做给他吃,他能减的下来吗?
一想到骑着高头大马去罗家迎亲的是一个大肥猪,谢行俭后背都吓出了冷汗,他甩甩头,脚步飞快的往前院走,边走边叹气。
减肥是势在必行的,古人常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为知己者死,不就是减肥嘛!
他科举的苦都尝过了,减肥又是什么难事!
谢行俭信誓旦旦的坚定减肥的信念,可到了晚上,望着一桌丰盛的庆功宴,谢行俭立马缴械投降。
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谢行俭躺在床上叹气,看来他的减肥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夜色渐浓,云朵羞羞的推开月光,清辉月色洒在京城大地上,地面静谧而美好。
谢行俭虽已经被敬元帝授予了官职,可还要在家等几天,等朝考翰林院选完庶吉士后,他再跟那些庶吉士一同入翰林院。
所以,当魏氏兄弟和林邵白他们在努力的温书准备朝考选馆时,谢行俭则留在家准备提亲事宜。
四月二十八那天,谢行俭早早起了床,整理好着装后,拎着一堆东西,跟着他爹后头,满面春风的前往罗家府邸。
☆、【142】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京城的婚礼讲究在下达纳采当天, 需要男方亲自送聘雁一只。
谢家一应的大礼走的是雁平的习俗, 有关纳采的流程, 谢行俭没有提前和罗家商量过,他爹娘力挺以雁平的方式提亲, 但谢行俭顾及到如今他们身处京城的缘故, 想着还是多少学一学京城的传统为好, 因而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去郊外逮了只活大雁。
除了聘雁, 他还去京城各大铺子,搜罗精美绸缎和首饰各四份,各类的绢花、果食亦是备了四样。
象征夫妇好合之意的凤凰、舍利兽等,谢行俭当然寻不来,索性他便买来胶、漆、合欢铃来代替。
二十八当天和谢氏父子同去罗家提亲的,还有京城“最负盛名”的花媒婆, 半道上,光是花媒婆领着状元郎走在大街上的风景就吸引了一堆人。
一听状元郎要去罗家提亲,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娶侯府小姐?”有人惊愕, “罗小姐可是老侯爷的掌心痣怀中宝, 怎会同意让一个状元郎将其娶回家?”
“怎么不同意!”
另外一人看过去,窃窃私语道,“别看状元郎年纪小, 今年却能力压淑贵妃的表弟,一举拿到状元的称号,可见他身受皇恩眷宠, 这般人物,何愁以后不能升高做大官?又怎地娶不得罗小姐?”
此言一出,不少人点头赞同,纷纷拱手围在谢行俭身边贺喜。
谢行俭让他爹和媒婆先行两步,他则笑着站在大街上,回应来自各方的祝福。
谢行俭进了罗家后,武英侯府门口立马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状元郎君要娶妻,罗家小姐要嫁郎!要——嫁——郎!”
一群憨状可掬的幼学小儿,你追我赶的嬉笑着,嘴里还齐声的呦呵着爽口诗。
沿街的读书人刚好从罗家书肆出来,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过去,听到小孩子们朗朗上口的打油诗,不禁恍惚出声,“待看十五六,一举便登科。玉殿传金榜,君恩赐状头。”
旁边有书生收回羡慕的视线,垂眸望了一眼手中的乡试考集,蓦然轻笑道,“谢状元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
诵读诗文的书生紧了紧怀里的考集,摇头失笑,“古人诚不欺我,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谢状元能从田舍郎成为武英侯府的东床娇客,学问这一块帮他立身颇多。”
另外一人却不太赞同,“从古至今的读书人何其之多,光一门学问怎够?他如今能成为状元定是有其他过人之处,谢状元的身份……具我所知,状元一位难有田舍郎敢担任的啊……”
“徐大人不就……”诗文书生反驳。
“此言差矣!谢状元虽厉害,却不能拿来和徐大人比较。”
那人双手一摊,往东边上方拱拱手,恭敬的道,“你莫要忘了,徐大人在乡试前,只读了三年书,徐大人成为状元的过程,那是咱们想都不要想的事,谢状元截然不同,他是十年寒窗苦读过来的,咱们倒是可以跟着他学一学……”
书生默然,此时谢行俭刚好从武英侯府走出来,一出大门,众人见他神色愉悦,立马猜出今天的提亲很顺利。
大伙跑上前追问谢行俭,“恭喜贺喜啊,还不知状元公与罗家大小姐的喜宴定在哪一日?我等先在此祝贺两位鸾凤和鸣、白头相守,哈哈哈……”
谢行俭裂开嘴角,清俊的面容上透出一股即将成亲的羞涩,眼角眉梢处俱是喜色。
“多谢诸位了的好意!”谢行俭冲大家弯腰笑了笑,“谢某在这先谢过大家了,待来日婚宴之时,还请各位去我家喝杯喜酒。”
“当然,当然……”
“一定去讨一杯喜酒喝,也好沾一沾福气!”
“谢状元大小登科齐齐而来,可谓是双喜临门呐,红男绿女婚嫁,花轿拜堂生娃,来年呀,谢家小状元都能打酱油咯,哈哈哈……”
谢行俭见大家莫名其妙的又扯到生娃上,嘴角忍不住抽搐。
*
这边,罗家纳采回礼准备了两份,和谢行俭一样,做了两手准备。
谢行俭将罗棠笙亲手做的鞋子拿给王氏看,王氏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道,“你大嫂原先嫁过来前,媒婆给我看的是一张绣帕,绣帕上的鸳鸯戏水纹绣的细长清晰,我那时候能答应她一个渔家女嫁给我孝哥儿,大半是因为她的绣技!”
王氏双手摩挲着鞋面上的如意祥云,眼里尽是满意之色,“针脚细密,配色清雅,瞧瞧这上头的玉如意,勾头扁如玉贝,十几岁的闺中小姐有这样的绣工,实属不易啊!”
“娘在林水村时,年年都跟你大嫂还有莲姐儿去县城绣坊卖帕子,仔细想想,有罗姑娘这般好绣工的人,可没几个,就连你娘我,怕也不及她七分好。”
谢行俭拢着手,缓缓道,“娘,罗小姐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听说这样人家的孩子还没学会拿筷子呢,就要学的捏针,眼下有这般的绣工,当不得什么。”
王氏以为谢行俭作为男人,是看不上女人家的绣工,便一脸正色,谆谆教诲儿子,随后又道,“你既收了人家姑娘的新鞋,可谢过人家没有?”
谢行俭呆了呆,摇头。
他今天压根没见到罗棠笙,这些东西都是老侯爷让下人交给他的。
王氏无奈的点点傻儿子的头,“这双顶好绣工的喜鞋,怎么也要一两个月的功夫才能赶制出来,罗姑娘花了心血在上面,你好歹该当面谢谢她,不然人家姑娘怎知道她的手艺能不能得你欢喜?”
“啊?”谢行俭结巴道,“当然……当然喜欢啊,只不过老侯爷似乎不太愿意我和罗小姐婚……婚嫁前见面……”
王氏恨铁不成钢的骂,“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和你爹一个孬德行!”
谢行俭:“?”
刚走进来的谢长义疑惑,“我和小宝咋孬德行啦?”
“没脑子呗!”王氏笑骂,“当年你去我家提亲,和小宝一个傻样,我大哥将我做的喜鞋给你,却又不让你见我。”
谢行俭&谢长义:“……”
有问题吗?
“瞧瞧你们俩个呆愣子——”
王氏笑道,“女方家都给了喜鞋了,自然是非常赞成这门婚事的,可女孩子家矜持,又不好说让男人过去看她一眼,因而送双喜鞋给男方,男方但凡心思细腻些,都会趁此机会找姑娘亲自道谢……”
“这道谢嘛,两人自然而然的就能见上一面了啊!”
谢行俭恍然大悟,直拍着脑壳后悔不已,从去年乡试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快半年没见罗棠笙了,今天摆在他面前有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错过了!
错!过!了!
谢行俭气恼的想锤自己,如果真像他娘说的这样,那今日罗棠笙等不到他过去,岂不是要失望?
王氏见父子二人发愣,神色很淡定的转身,谢长义急忙追上去。
“哎,老太婆,这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谢行俭探出头,只见他爹跟在后面,拉着他娘的衣服,一个劲的问。
他娘笑而不语,径直抱着团宝进了屋。
徒留谢行俭一人坐在院子里,越想越后悔。
他读书的脑子去哪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静坐了半晌后,读书厉害的谢行俭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原因:他大概、可能、也许是缺乏恋爱经验吧……
*
武英侯府。
谢家人走后,罗棠笙的大丫鬟汀红急色匆匆的跑进后院,二话不说就直奔罗棠笙的闺房。
屋内的罗棠笙刚换了一身草绿色的长裙,看到汀红进了垂花门,罗棠笙连忙起身,莲花碎步的挪走出来。
“来了没有?”
罗棠笙边问边抬眼往汀红的身后瞧,一时没见到谢行俭跟进来,不待汀红说话,罗棠笙害羞的搅着手绢,自言自语道,“定是在爹爹那绊住了脚——”
边说边嗔笑,脸颊烧红,“爹也真是的,谢公子又不是他带的兵,总管着他做甚,以前说不让他来见我是为了我女儿家的闺誉着想,可今天……”
“可今天是谢姑爷没想起来要见小姐!”汀红笑着帮老侯爷正名。
“谢公子没来?!”
汀红撇嘴,“姑爷都走了有一会儿,怕是现在都到家了!”
罗棠笙紧攥绣帕的手一松。
须臾,罗棠笙兀自笑开,嘴角的两颗梨涡深陷。
汀红纳闷,问罗棠笙笑什么,罗棠笙捂着嘴笑而不答。
*
谢罗两家的婚事定在五月十八,天朗气清,温度适中,正是春夏交际姹紫嫣红的好时段。
婚事敲定后,罗家去谢家的次数越发频繁,也越发的“明目张胆”,京城里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朱雀街住的谢家一时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行俭作为当事人,顿时被推至到八卦顶峰,但凡认识亦或是见到谢行俭的人,都要说上两句恭贺的话。
谢行俭从乡间泥腿子一度成为状元郎就已经让不少读书人眼红,如今他又成了侯府唯一的女婿,更是叫一堆人嫉恨的眼珠子沁血。
谢行俭可没心思理会,他忙的很。
四月二十九,敬元帝赐“琼林宴”和“会武宴”给新科进士,谢行俭作为文状元,自然是要参加文进士的琼林宴。
琼林宴,又名闻喜宴或恩荣宴,四月二十九那天,京城迎来了少有的好风光,春回大地,鸟语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