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盐…焗鸡是当年向棕最爱吃的。”徐尧律身子往侧壁上贴,心底乱成一团,“向棕曾说一日不吃就浑身难受,所以本官上午就去长乐街坊走了一遭……”
  “大人认为向棕藏身在长乐街坊?”谢行俭迟疑了一下,道,“大人上午可有收获?”
  “长乐街坊有十几家卖盐焗鸡的铺子,想趁着向棕吃鸡的空荡逮到人有些不现实。”徐尧律微微顿了下。
  徐尧律没说上午他一家一家的查访过,可惜丁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谢行俭抻着下巴往窗外瞧,马车此刻已经进入长乐街坊,空气中弥漫着海盐焦咸和骨肉鲜香的气味,异常诱人。
  街两旁搭建了长长的棚子,棚子下面坐满吃盐焗鸡的散客,好在马路宽敞,马车能轻松的在街坊上穿梭。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辰,此刻长乐街上来往的人格外的多,耳朵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一些热情好客的摊主挥舞着手中绢布,嘴里喊着地道的家乡话招呼行人进摊子吃饭。
  谢行俭深吸了一口肉香,望着街头小贩手上端着的砂煲,禁不住咽口水。
  摊位前摆满了煨汤的罐子,罐子被热气顶起咕噜咕噜的叫不停,几乎每一个摊位都有一口大锅,锅里炒着晶亮的海盐,掀开锅盖,埋在海盐中间的鸡肉包囊露了出来。
  小贩的手一点都不怕烫,只见他徒手从海盐里扒拉出用布包裹的鸡肉,三五下解开布,将色泽微黄的鸡肉呈上托盘。
  鸡肉味香浓郁,谢行俭馋的直舔嘴唇。
  “大人别急,咱们既然知道向棕躲在这边,那就来日方长,总有一天……”
  谢行俭麻溜的跳下车,忽然一道人影从车前而过,谢行俭来不及刹住脚,身子往那人身上一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动静很大,马儿惊的扬天长鸣,避免被马蹄踩踏,谢行俭眼疾手快的抱住身下的人,急速的往路边翻滚。
  “我的盐鸡——”
  身下传来一道痛苦的嘶吼,谢行俭慌忙爬起身道歉。
  被他压的是一个清瘦男子,面白唇红,身材清瘦孱弱,摔倒紧贴地上的俊美脸庞擦出几道血丝,上面还沾了小撮泥土。
  不远处,静静躺着一只包裹严实的盐焗鸡。
  谢行俭急忙伸手帮忙捡盐焗鸡,却被那人大手拂去。
  “别碰我的盐鸡!”男人喘息未定,扶着腰站起身,踉跄的捡起地上的盐焗鸡。
  “这位仁兄,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过来……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看看?”谢行俭窘迫的提议。
  他急着下车吃鸡,真的没注意到迎面有人过来。
  “不用。”男人忍着痛,冷冰冰的开口拒绝,背过身一跛一拐的离开。
  谢行俭摸摸膝盖处刚擦破的皮,疼的低嘶一声,他这点小伤都疼,怎么那人半声不吭?
  “向棕?”这时才下车的徐尧律突然喊。
  男子的背脊微微僵硬。
  谢行俭疑惑的看过去,重复道:“向棕?”
  随即他瞳孔倏而放大,指着男子,冲徐尧律求证:“他是向棕?”
  不等徐尧律回答,对面男子猛的将手中的盐焗鸡往旁边一甩,也不管腿上的伤了,跌跌撞撞的就往人堆里扎。
  望着仓皇逃离的男人,谢行俭狠狠的呸了一声。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刚说在长乐街坊找向棕不容易,下一秒向棕自己就撞上来了……
  谢行俭和徐尧律四目相对,下一瞬两人脚步生风,紧接着往人群里追去。
 
  ☆、【二更】
 
        “站住!”
 
        谢行俭挤开熙来攘往的人群,一跃而起朝向棕所在的前方扑去,向棕长腿一屈,路边摊上的小物件扑腾掉落满地跑,谢行俭及时翻身跨越,才避免小贩的东西被他压扁毁于一旦,只不过碎在地上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向棕不停的在前面掀翻路边摊给谢行俭制造障碍物,眼瞅着向棕逃之夭夭消失在人堆中,谢行俭急的跺脚。
 
        “你去后路包抄!”谢行俭驻足冷静的吩咐跟过来的漕营将士。
 
        “大人您就留在原地守住路口。”他转头交代徐大人,“向棕和您相熟,您越追他,他跑的越快,还是让下官去吧。”
 
        向棕看到徐尧律就像见了鬼一样,跑的比兔子还快,就目前看来,还是换谢行俭去追更好。
 
        三人兵分三路,谢行俭和漕营的人很快就将向棕堵在小巷口里。
 
        向棕见前有虎后有狼,竟然双手掰住矮小屋檐,一个腾空翻身越到另一头。
 
        谢行俭紧随其后跳过去。
 
        长乐街后巷是居民区,甬道逼仄狭长,但向棕貌似对这一带格外熟稔,勾着谢行俭在后面上蹿下跳的追了五六条巷道才停下来。
 
        谢行俭累的两腿灌铅,向棕身子本就孱弱,此刻躬身扶着墙壁呼哧的大喘气。
 
        “你和徐尧律是什么关系?总追我干什么?”
 
        向棕实在跑不动了,将两旁人家扎好的木柴推倒横在两人之间,阻止谢行俭再往前走。
 
        谢行俭努力的调匀气息,抓紧时间休息,不答反问:“你既然认出了徐大人,为什么要跑,你们不是朋友吗?”
 
        向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抖抖身上不起眼的衣裳,自嘲的嗤一声:“朋友?你见过哪个底层平民和京城大员做朋友的?”
 
        谢行俭留意到向棕身后的巷子出口就是长乐街坊的来路,眼睛扫到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向棕,他莞尔一笑,将向棕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徐大人本身就是寒门子,自是不会嫌弃和老百姓亲热。”
 
        “谁稀罕和他做朋友?”
 
        向棕累的脚步虚浮,半边身子撑在墙上借力站稳,脸上血色尽失,迭迭阴笑:“他没资格和我做朋友,当年如果不是勾搭我妹妹,得到我爹的青睐,他能有今天?便是金科状元又如何,历朝状元遍地走,有几个爬上了高位?不都湮于人世无人知晓?”
 
        谢行俭额角挤出三条黑线:就是好突然啊,怎么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想起这些年的流离失所,再想想徐尧律在京城过得顺风顺水,悲咽和愤恨犹如利刃重重剐起心头肉,向棕难过的心口剧痛。
 
        “他徐尧律算什么东西,我才是正正经经的贵公子,他人前得皇帝高捧,背地里还勾搭我妹妹……哼,美人和权势都想拥有?不可能!这样的下胚子,谁稀罕和他做朋友!”
 
        向棕越说越起劲,隽秀的眼尾略微泛红,颓丧的气质丝毫挡不住向棕与生俱来的美貌。
 
        谢行俭心跳快了一个节拍,心里犯嘀咕:向棕虽然不是向家大小姐姐的亲兄长,但论起容貌来,两人不相上下。
 
        难怪十几年前一直没人怀疑向棕的身份,主要是有这幅绝世容颜在,加之向家大小姐不比向棕差劲,因而没人会怀疑兄妹关系的真实性。
 
        向棕身子确实不太好,不能长时间动怒,说到‘徐尧律甘心跟我妹妹在一起,不过是在利用我妹妹而已’后,向棕猛的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谢行俭不满向棕这么污蔑徐大人,心中甚为窝火,可看着向棕脸色白的反光,不由按捺住骂人的冲动。
 
        半死不活的人了,还较什么劲。
 
        这时,巷口的暗影动了动,徐尧律面色冷沉的走了出来。
 
        向棕这才意识到没没追来的徐尧律守在巷口守株待兔。
 
        漕营将士手劲大,单手轻轻松松的就将向棕身子提了起来。
 
        “大人——”漕营将士望向谢行俭,眼神询问怎么处置向棕。
 
        “带回驿站。”徐尧率先开口。
 
        谢行俭颌首应允,向棕挣扎的面色显出不健康的酡红,错愕的瞪着徐尧律,恨恨道:“你凭什么让人抓我?以为你当了官就了不起吗?你别忘了早几年前你是个什么东西,是我向家的一条狗,让你往东吠,你就不敢往西,哈哈哈哈,你就是我妹妹身后一条没骨气的畜生,你还敢抓我,就不怕我妹妹不要你……”
 
        “啪——”
 
        谢行俭忍无可忍,健步上前,使劲抬腿踹向向棕,向棕的身子往后一倒,重重的砸在铺木棍的地上。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徐尧律紧握拳头,眼底渐起雾气,向棕说的对,他就是召之即来的畜生,否则就不会被向家兄妹俩耍的团团转。
 
        谢行俭视线投过来,发现徐大人对向棕的惨状视若无睹,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小巷口。
 
        他甩了个眼色给漕营的将士,向棕躺在地上现在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漕营将士将其扛到肩头。
 
        向棕发出吃奶的劲,操着吐血沫的沙哑嗓子,冲谢行俭吼:“你又是什么人,还不快放我下来!徐尧律都不敢动我,你算什么玩意,敢劫持本公子,本公子是向家举世无双的嫡长子,是……”
 
        谢行俭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淡嘲道:“你就是白眼狼一个!徐大人当年就不该救你爹出狱,假使你爹在狱中没了,你觉的向家还能安然无恙的存活于世吗?没了向家庇护,你又称的上什么东西?恐怕连畜生都不如,畜生可不会冤及无辜谋害他人。”
 
        向棕煞白的脸猛冒虚汗,谢行俭篾笑道:“说起来向大人有牢狱之灾,还是你这个儿子带来的结果,不娶皇贵妃的侄女,非要纳青楼女子为妾,呵……你联合成王谋害太子不成,还抛下向家独自逃之夭夭,你知不知道你走后,向大人因为教子无方又背了一回牢狱?”
 
        “我爹他……”向棕眼眶泛酸。
 
        那年成王被贬离京城,向棕就提前逃了出来,几番辗转安定下来再打听京城的动静时,向家早已经被徐尧律保了下来,因而向棕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徐尧律为了向家,曾经呕心沥血的和朝臣争论。
 
        更不知道因为向棕的一走了之,导致徐尧律心生愧疚,和向家大小姐的美满良缘就此中断,两个当事人都因为向棕,一直拖到现在还没在一起。
 
        就谢行俭这几年的观察,徐大人大概是一日不抓住向棕,就一日不会原谅自己年少的鲁莽,更别提和向大小姐再续前缘。
 
        *
 
        谢行俭一行人因为追向棕,将长乐街坊毁的不成人样,谢行俭他哥谢行孝起初就是做走街小贩的,因此他深深懂得小贩做生意不容易。
 
        故而,他让漕营将士留下来清点损失,一应破坏的摊子都由他来赔偿,摊主可以去江南府的驿站找他。
 
        十几个摊主围在一块长吁短叹,正当他们自认倒霉时,漕营将士大步走过来。
 
        “大人说了,你们摊子被撞坏的物件只管报上价钱,一应赔偿可以去江南府驿站找谢大人要。”
 
        “谢大人?”一个四十上下的驼背男人上前问,“巡抚大人不是姓崔吗?怎么冒出一个谢大人?”
 
        驼背男人并没有恶意,纯粹好奇。
 
        又有人怯怯问:“官爷说谢大人赔偿小人的损失,可是真的?”
 
        “这年头有这么好的大人?”有人撇嘴质疑,“上回一圈官爷叫嚣的抓贼,将我的锅、盆摔的细碎,我连半个子的赔银都没见到。”
 
        “我也是,”众人唏嘘不已,“前些年有人找上衙门索赔,愣是被打了十大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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