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陈运飞速的收起刚才抵在秦氏后腰边的匕首,细长的眼睛往屋里看。
  床榻上的被褥杂乱,看上去有人刚睡过。
  塌前的火炉此刻燃烧的正烈,无不在宣召秦氏这时候进来添柴的多余。
  秦氏揪着丈夫的衣裳不松手,唯唯诺诺的眼神在屋子里打转,无声的询问谢行俭去哪了。
  冯时拍拍秦氏的手,摇头不语。
  陈运眼珠子在屋子里晃悠半天,最终视线定格在床底。
  冯家用的是花架子床,床前有一块一米长的床踏板,此刻床踏板位置有点倾斜,明显有人刚挪过。
  “陈兄看什么呢?”冯时手心出汗,见陈运总盯着床底看,心里一咯噔,急忙走过去遮住陈运的视线。
  陈运眸光闪了闪,很自然的从怀里掏出一壶酒。
  “听官差说,冯兄点了一夜千金的京华公子归家作陪,愚兄久闻京华公子大名,想过来一睹京华公子的芳容,却又不好意思腆着脸空手过来,便奉上一壶我珍藏的美酒,望笑纳。”
  冯时接过酒看了看,好家伙,一壶千两不止。
  陈运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怎么不见京华公子?”
  “天寒地冻的,我已经命人将京华公子送回锁欲阁了,陈兄想看自去锁欲阁吧。”
  说着,冯时不客气的将酒还给陈运。
  陈运貌似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答案,说了几句寒暄话,就利索的离开了冯家。
  谢行俭从床底钻出来的时候,秦氏正趴在冯时怀里哭诉。
  “我先前就跟你说姓陈的是个笑里藏刀的畜生,你偏不信,现在你看到了吧,他大晚上的拿刀吓唬我。”
  冯时拍拍秦氏的背,小声的问有没有伤到,秦氏抽噎的说没有,但心跳的贼快。
  “他应该知道本官在你家了。”谢行俭拍拍身上的灰尘,抛出一颗炸.雷。
  隔壁听到动静的漕营兄弟们闻声赶过来。
  “要不要小人解决了他,人应该还走远。”
  谢行俭眸中划过一丝狠厉,冯时咽了口口水:“真要…杀杀啊?”
  “不杀也行。”谢行俭舌尖抵了抵上颚,冷声道,“不出意外,陈运很快就会带人闯进来。”
  秦氏急了:“他刚才拿刀了,等会会不会杀我们灭口啊?”
  “应该不会。”冯时挣扎起来,“我认识陈运不下五年,他不是心狠的人……”
  话音刚落,追出去的漕营兄弟跑了进来。
  “那小子果然去喊人了,小人已经放倒了他,大人,此地已经暴露,咱们赶紧撤!”
  谢行俭没有再理会冯时,转而紧了紧衣袍腰带,戴好黑纱帷帽,冷静的吩咐漕营兄弟们跟他离开冯家。
  冯时脑中一阵轰鸣,见谢行俭要走,急忙伸手拦住:“大人要去哪?”
  谢行俭冷下面容,撇开冯时的胳膊:“崔娄秀的人已经盯上你家了,你以为这里还安全吗?”
  冯时涨红了脸欲言又止,谢行俭厉声截断冯时开口说的话,讥讽一笑:“刚才本官怎么跟你说的,既然你已经想好归顺本官,那就跟陈运他们断绝联系,藕断丝连可不是本官想看到的,陈运进你家连刀都使上了,你还当他是兄弟?”
  受害者秦氏趁热打铁:“官爷说的对,姓陈的连你婆娘都敢威胁,你难道还想保畜生的性命?”
  冯时心口发慌,眼皮子跳个不停,攥的五指关节咔咔作响。
  就在谢行俭对冯时感到失望时,冯时猛地抬起头,平静道:“城内已经遍张罗网,想安身,下官倒是有一去处。”
  大家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过来,谢行俭挑了挑眉:“什么地方?”
  冯时嘴唇动了动,目光幽幽的望向谢行俭。
  谢行俭头皮发紧,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下一秒,冯时的嘴里蹦出三个字。
  “锁欲阁——”
  谢行俭脚下一趔趄,这这不是那啥京华公子呆的男.妓馆子吗?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在小巷子里苏醒的陈运暗咬一口银牙, 揉着酸痛的颈脖跑到衙门里找崔娄秀, 当崔娄秀满心欢喜的带着人围堵冯家四合院时, 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被谢行俭又耍了一回的崔娄秀气的拍桌子, 打小报告的陈运吓的脸色惨白, 抖着嗓子说:“是冯时!肯定是冯时将谢行俭藏起来了!”
  “冯时?”崔娄秀眼一眯。
  “大人——”随从急急的从屋里跑出来, “屋里银子首饰全不见了。”
  “冯时跑了!”陈运疾呼。
  “要你他娘的说?本官看不出来?”崔娄秀面露愤恨之色,反手甩给陈运一个大耳光。
  陈运被打的头冒金花,嘴角鲜血直流。
  “混账羔子,看个人都能看跑!”崔娄秀越骂火气越大, 吼的屋宇发震,“给本官查,今夜便是将豫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谢行俭挖出来。”
  一众官差高声领命。
  崔娄秀拂袖而去,徒留趴在地上的陈运长跪不起, 再抬眼时,陈运面目狰狞,双眼充斥着嗜血和阴鸷。
  *
  冯家后院有一大片竹林, 竹子涨势茂密, 冯时带着谢行俭艰难的钻到竹林另外一头, 谢行俭望着眼前三个大字,嘴角抽了抽。
  “你家后院的风景……倒挺别致的哈。”谢行俭笑看冯时。
  冯时不好意思的搅动手指, 支支吾吾道:“这地鲜有人知,我也是后来买了院子偶然知晓的。”
  谢行俭意味深长的哦一声,紧跟他们出来的秦氏拍拍头上蹭到的竹叶, 抬眸看到‘锁欲阁’三个字,惊的结巴:“夫君,这门什么时候开在咱家后院了?”
  漕营兄弟们说话大大咧咧,两人将冯时瘦弱的肩膀夹住,嬉皮笑脸的开起黄腔:“冯户曹出息了啊,谢大人果真没冤枉你,锁欲阁后门竟然直通你家……啧啧。”
  谢行俭含笑斜睨冯时,冯时脸燥的通红,从漕营兄弟的胳肢窝里挣脱出来,气呼呼的发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嗐,我和京华公子是真的清清白白,不信等会你们自己看。”
  说的满腹委屈的敲响木门。
  漕营兄弟哈哈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木门团团围住。
  谢行俭双手环胸,他倒要看看传说中的京华公子和他有几分像。
  冯时敲门很有规律性,应该是暗号,三长两短,很快木门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小厮看到冯时身边的谢行俭,吓的脚步往后移,抖着手指,惊呼道:“公子你——”
  得,瞧小厮的样子,八成把他认成京华公子了。
  冯时及时解释,又问京华公子睡了没有,他们深夜来访有急事求救。
  小厮松了一口气,站到门侧迎众人进屋:“公子听说冯少爷夜里跟旁人说他去您家了,念叨的您肯定有事,这会子哪里睡得下。”
  边说着边看谢行俭,“公子里边请。”
  谢行俭挑眉,这位京华公子深夜不睡,难道知道他会找上门来?
  踏进木门后,漕营兄弟和秦氏被小厮带到别处,谢行俭和冯时则沿着长栏去了对面屋子。
  “时哥。”一位少年从蒲团上立起身,含笑宴宴的看过来。
  谢行俭低着头撩开眼前的珠帘,倏而抬眸望去时,周身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
  他忍不住揉揉眼睛,以为自己从水里爬出来冻坏了脑子。
  这少年和他颇似,只不过少年穿红戴绿,比他多了两分市井气,五官比他稚嫩些,却也精致些。
  少年诧异的瞪大眼,眼中浸有疑惑,有惊叹,很快转换成一抹坦然。
  “这位是京城翰林院的谢行俭谢大人。”冯时打破尴尬,介绍起两人,“大人,这就是下官和您说的京华公子。”
  谢行俭手指微动,礼貌性的弯弯嘴角,倒是少年不认生,拉着谢行俭坐下,笑的神采飞扬:“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和我同岁,我还琢磨是何等人物,小小年纪就荣登金銮殿,今日一见,果真是好颜色。”
  谢行俭微哂,少年就像镜子里的自己,自己夸自己,总感觉哪里不正常。
  冯时挨着火炉取暖,嘟囔道:“大人这回看清楚了吧,下官先前多有冒犯,属实是因为大人和京华长相俏似。”
  谢行俭笑哼一声:“天下竟真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本官和家中大哥小弟都没有如此相像,今日一见,道一句真稀奇都不为过……”
  “许是前世兄弟情缘也说不准。”冯时顺话而下。
  谢行俭笑而不语,这种事,还真说不准。
  少年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失笑:“本公子此生流落风尘,哪里敢跟大人攀兄弟情缘,不敢不敢。”
  “你甭自轻自贱。”冯时有些不开心,“若非你家道中落,此刻你何尝不是手捧书卷的文人骚客?”
  少年抬起宽大衣袖捂着嘴笑,声线轻柔婉约,如银铃般好听:“时哥惯会逗我,我一介堂名中人,哪里能跟谢大人相提并论,再说了,我平日里只会些小曲,委实不是块读书的料。”
  谢行俭被这串清脆笑声激的浑身起鸡皮疙瘩,顶着和他八分像的面容,举手投足却似女子,说实话,眼前这一幕给他的冲击感太大了,太诡异。
  少年长睫轻颤,将谢行俭微微皱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知为何,一时间少年神色有些落寞。
  冯时察觉出两人的异样,连忙岔开话题:“京华,今夜我过来找你,是想让谢大人在你这躲一躲。”
  少年语音轻颤,看着谢行俭:“躲?大人遇上麻烦了?”
  谢行俭点头,躬身行礼:“江南巡抚欲取我性命,还望京华公子施以援手。”
  冯时昂着脖子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眼瞅着锁欲阁东边有大片火光往这边移动,冯时紧张打怵:“来了来了,崔娄秀的人找过来了。”
  谢行俭立马往窗户边跑,果然,有大部队往这边来。
  隔壁的漕营兄弟都围谢行俭身边,皆拔出弯刀,半曲着膝盖蓄势待发。
  “跟我来。”少年突然拉着谢行俭往里走,两人来到一扇白墙前,少年用力一推,白墙里赫然出现一条往下的楼梯。
  “暗道?”谢行俭脱口而出。
  少年郑重点头,将谢行俭往里推:“沿着光一直往前走,走到底有一面石墙,用力掰开就能出去。”
  少年说的又急又快,谢行俭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了秘道。
  他急忙拽住准备离开的少年,“你去哪?这里等会要打起来,你呆在这危险。”
  “我不能走。”少年执拗起来,苦笑道:“锁欲阁是师傅传给我的,我发过誓,要和锁欲阁共存亡。”
  隔开几道墙,忽地空中射来一只冷箭,谢行俭大喊起来:“什么共存亡,你死了锁欲阁照样在!”
  说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少年往里拉,胆小的秦氏望着箭头从脸边擦过,‘啊’的一声尖叫晕厥过去,冯时急忙抱起妻子往地道里跳。
  谢行俭没着急离开,而是探头喊留在上面的漕营兄弟:“将门给本官打开!”
  漕营兄弟们不解:“大人万万不可,刚有冷箭放进来——”
  “流矢而已,别怕。”谢行俭沉声道,“锁欲阁后门密竹丛生,冗道狭长,崔娄秀的人一时半伙进不来。”
  漕营兄弟们面面相觑,拱手道:“接下来大人想怎么做只管吩咐,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谢行俭回头看向独自生闷气的少年,口吻不似命令却甚命令:“你平日用的钗环和头油在哪?”
  少年没明白谢行俭这时候要这些干什么,嘴巴却已经开了口:“内间西北角,有三箱子翠珠银钗,小半箱赤金钗和宝石步摇,护甲和珠镯在最底小盒子,头油在……”
  少年越说越兴奋,恍惚忘了现在的局势,乐滋滋的炫耀:“这些都是恩客赏给我的,我挑了些好看的放在屋里,剩下的全赏给底下的奴才了。”
  谢行俭脸黑成三条线,如果他没记错,罗棠笙日常都未必会摆这么多首饰在屋里。
  “速去将屋内所有值钱的东西搬到咱们来的过道上。”
  谢行俭冷静的指挥漕营的人,“你们用点力气将珠钗等尖锐的东西倒插在草丛里,记得在上面撒点珠宝等东西盖着,还有,那些头油头膏别忘了抹在长廊地板上。”
  漕营兄弟们领命而去,相约去内间搬出少年的首饰箱子。
  少年微微楞在原地,很快反应过来,只见他跳着脚反抗,口无遮拦的指责谢行俭:“这是本公子多年的积攒,你凭什么让他们搬走!”
  暴跳如雷之余还不忘冲内间的漕营兄弟方向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臭男人,还不快放开你们的脏手,谁也不许碰本公子的东西。”
  谢行俭深吸一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所谓和他长的像,大概也就局限于外貌相像了……
  少年抡紧宽松的袖袍,收起平日的小意温柔,愤怒的往内间冲,却被眼疾手快的谢行俭拦腰截住。
  望着面前挣扎半天还徒劳无果的少年,谢行俭默默的在心里加上一条:这孩子体力也不如他。
  他一把将少年甩进冯时怀里,吐出三个字:“一万两。”
  “?”冯时和少年齐眨眼。
  谢行俭没继续解释,而是往窗外瞥一眼,院内不断有冷箭射进来,好在漕营兄弟们身经百战,都没有受伤。
  几箱子钗环和碎银子都已经倾倒在地,清辉月光下闪着灼灼刺人的光芒,谢行俭及时收回视线,喊漕营兄弟们回来。
  收拾完毕,一群人将将躲进密道,屋外就传来一阵又一阵惊呼声。
  “这里怎么有银子!”
  “这里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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