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表哥,明天咱们出去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宅院出租或是卖的,有便宜合适的,咱们要么把它租下来,要么就买下来。”
  顿了顿,又道,“京城物价一年甚高一年,反正我要在这呆好些年,能买到划算的小院子,最好现在就买一个。”
  在京城买房可是大事,遇到大事情,王多麦都是听谢行俭的。
  王多麦笑得接话,“京城咱们不熟悉,一头闷着找,要费不少功夫,咱们回头可以找刚才送水的居三问问,他在这干活,应该对周围很熟悉。”
  谢行俭回想起刚才见到的居三,居三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到两米的样子,然而这样的壮汉,在他和表哥面前,却始终躬着身子,卑微的都不敢抬头看他们一眼。
  他默默的将居三表露出来的谨小慎微尽收眼底,再联想到居三大冬天脚下踏的竟然是破洞板鞋,以及他那身短短的补丁衣裳,谢行俭心头莫名抽搐,疼的紧。
  想不到皇城脚下,竟然存在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还要穷苦的人。
  谢行俭拧了一把热毛巾敷在脸上,突然问道,“居三刚才是不是也帮咱们抬行李了?”
  外间的王多麦笑答,“对,一行小厮里头,就属他搬的最多,我站旁边看的仔细,这些人里头,就属居三个头最高,长的也壮实,显眼的很。”
  谢行俭深吸一口毛巾上的热气,闷闷道,“表哥,回头你向他打听宅院的时候,顺便问问他的家境,看他是否已经卖身给客栈当了奴仆,还是说依旧是清白身,如果是清白身就好办……”
  王多麦擦身子的动作一顿,“咋,你要买下人?不用浪费银子买人,你有啥事,招呼我来做,不是我自个夸自个,就我这麻利手脚,一个顶俩,妥妥的。”
  谢行俭掀开毛巾,被热气蒸红的脸颊上漾起笑容,“我哪有闲钱买下人,不过是看居三人老实巴交的,可怜他大冷天的没衣服鞋子穿,想着给他找找赚钱的小活干干。”
  王多麦穿好衣服,将挂在火炉外侧烘晾的衣裳收好,伸手从布帘外递给谢行俭。
  “你不买他,你干嘛问他是不是清白身?”王多麦好奇。
  自从他们在淮安城吹了一场大雪后,他们放在马车上的包裹隐隐都有些潮湿,所以穿之前,王多麦细心的将谢行俭的衣物摊在火炉前烤一烤,好去去寒湿。
  谢行俭穿好衣物,从里间走出来。
  衣裳上的热气犹存,穿上后格外的舒服,他盘腿坐在床上,淡淡道,“倘若他是客栈的卖身奴,那我即便有同情心,也帮不了他,除非他能赎身出来。”
  “当然,我再怎么想做好人,也不会傻到花银子去帮一个才见过两面的人赎身。”
  “你呀,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心肠软。”王多麦笑,“你就不担心他是故意在咱们面前做作,就是想从咱们这讨些好处?”
  谢行俭一愣,旋即摇头,“居三不会。”
  “这么肯定?”王多麦诧异,他以前跟着师傅四处上门帮人家做木工活,好些人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卖惨,他那时候看了总是会劝师傅少收些银子,师傅却骂他没眼色,说他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居三个头高,可能是因为穿着褴褛,内心有些自卑,所以见到人总是会下意识的低头弯腰。”
  谢行俭叹息道,“总之,居三的眼神不会欺骗人,我瞧着很干净,表哥你回头好好打听,我这边还真的需要他这样的壮汉帮忙。”
  王多麦重重的点头,“行,这事我定帮你办妥。”
  这时,客栈的小二过来送两人的晚饭,表兄弟俩闻着香味立马下床。
  吃过晚饭后,谢行俭早早就睡了,一是多日路途奔波,身心疲惫的很,二是因为明日早晨还要去国子监报道。
  他之前在淮安城因为冰封耽搁了几日,差点错过国子监的报道日期,幸好出了巩邱郡后,马儿飞奔疾走,终于在国子监开门报道的前一天赶到了京城。
  *
  北方的冬季漫长寒冷,谢行俭他们将将进入梦乡,寒流就直捣京城,一夜之间,大雪就飘白了整个上京城。
  辰时未到,谢行俭从睡梦中被冻醒过来,他蜷缩在被窝里发抖,还不时的打着喷嚏。
  隔壁床上的王多麦听到动静,忙搓着手从被窝中爬出来,披着外衫看了看只剩下点点火星的火炉。
  “木炭烧没了,我去找客栈的再要些来。”王多麦说着就穿好衣服鞋袜打开门往外走。
  谢行俭探头往窗纸外面看了一眼,瞧着白茫茫一片,估计京城昨晚下起了大雪,怪不得早上醒来格外的冷。
  谢行俭冻的将被窝卷成一小团缩在床中央,心道北方不都是家家户户烧炕吗,怎么开门做生意的客栈就没想过搭个炕?
  倘若这番心里话被这家客栈的掌柜的听到,掌柜的定要跳出来和谢行俭好好的争论一回。
  上京城虽然地理位置偏北,但并不是家家户户都建有火炕的。
  一是敬元朝搭建一个火炕要花不少钱,因而只有富贵人家才舍得掏银子造火炕。
  像谢行俭住的这种民间小客栈,怎么可能给每间房都搭火炕,能免费提供一些煤炭取暖,就已经做的很仁义了。
  不过,客栈还是有火炕床的,想住也行,得加钱。
  谢行俭后天听说一间火炕房要加三倍的银子,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过两天他就要搬出来,凑合凑合烤火炉也行。
  王多麦很快提了半竹篮的煤炭进来,待室内的气温回暖后,谢行俭这才穿衣下床。
  洗漱完毕,两人囫囵吃完客栈做的朝食,两个馒头,一碗鸡蛋汤。
  吃完后,谢行俭检查好要带的文书等东西,背着书箱出了门。
  王多麦不放心谢行俭一人前往国子监,本想跟在后面陪着,谢行俭却觉得没必要。
  便让王多麦留在客栈守着,毕竟客栈包裹里藏有一千多两的银票,若有贼人趁他们人不在摸进去了,那就糟糕了。
  王多麦想了想,觉得谢行俭说的有道理,便嘱咐谢行俭路上注意点后,独自折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王多麦想起表弟昨晚的交代,便喊来居三盘问附近宅院买卖的事。
  这头,谢行俭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国子监的正门。
  国子监作为官学顶端的存在,不仅仅在地方很出名,即便是在京城,地位也尤为崇高。
  京城的老百姓一听谢行俭要去国子监读书,各个眼睛都瞪的好大,纷纷热情的在前面给谢行俭领路。
  谢行俭抬眸望了一眼威严肃穆的‘国子监’牌匾,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憧憬和兴奋。
  今日他特意挑了一件墨绿色长袄,他的个头这两年拔高不少,一身墨绿色搭配,显得整个人非常的朝气蓬勃,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高高扎起,绒毛袄领间露出一张隽秀的面容,他挺直脊背,提着书箱伫立在大门口。
  正准备抬腿往里面走时,身后传来一道道浑厚的男声。
  “谢兄——”
  声音急促,且一声高过一声。
  谢行俭脚步微滞,慢慢的转身。
 
  ☆、【92】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谢行俭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九的少年郎挥舞着手,笑着跑过来。
 
        单单只看这一眼,谢行俭就清楚的了解到少年的出身应该极好,少年身材和谢行俭不相上下,容貌虽不如谢行俭俊朗,却好在有衣着装饰,显得整个人清秀的很。
 
        他跑过来时,带起了一阵风旋,衣裾飘飞间,谢行俭这才看清少年郎雪白狐狸毛领的大氅内穿的是一件白色云纹蝙蝠劲装,袖口领口都镶绣着红色金丝线滚边,中间还缀着一颗颗饱满的白玉珍珠。
 
        少年一步一行中,腰间佩戴的环玉吉祥结发出叮铃脆响。
 
        谢行俭猜想,少年的家教应该不严。
 
        一般王公贵戚家之所以喜欢衣服外配禁步,最初的想法便是压住衣摆。
 
        佩戴了禁步,环玉会根据人走路的急缓和轻重碰撞出不同的声响,如果节奏杂乱,会被外人认作失礼。
 
        而少年穿着华贵,走路却潇洒不羁,看的出鸣玉出行的禁步对他而言并没有起到管制礼仪的作用。
 
        少年似一阵风从他眼前飞奔而过,最终停在国子监大门口的几人跟前。
 
        “谢兄,你昨日还同我共饮作乐,怎么今天出门都不喊嘉树一道,害得嘉树今日险些起晚。”
 
        被称呼“谢兄”的男子哈哈大笑,指着连崇——连嘉树,对着身旁的好友调侃,“你们看看,他起晚了还赖我,真叫人为难。”
 
        连嘉树龇牙,“走走走,赶紧进去,冷死我了,昨日谢兄离去后,我竟直接睡过去了,书都没来得及温看,等一会助教先生怕是又要骂我了。”
 
        “你担心什么!”一行人中有人笑道,“等你从国子监肄业,家中早摆有候府爵位等着你回去继承呢!到时候咱们这些人呐,可就没机会这般肆意的与你说话咯,是不是啊连小侯爷,哈哈哈……”
 
        旁边的人跟着嬉笑不止,就连那位谢兄也抿着嘴窃笑。
 
        连嘉树眉宇间怒气一闪而过,转眼笑意吟吟的道,“什么小侯爷不侯爷的,如今咱们都还是白身,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谢兄,你说我说的可对?”
 
        谢令一愣,嘴角的笑容抽搐,旋即点点头,朝着身边的好友轻斥,“嘉树待你我如亲兄弟,你们明知他不喜小侯爷这个称号,你还说出来做甚!”
 
        被骂的那人窝在衣袖里的双手猛地蜷缩,阴沉的眸光扫了一眼连嘉树,复又拱手笑道,“是我的错,一时说快了嘴,嘉树小兄弟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连嘉树笑脸相对,似乎刚才冷言冷语的并不是他。
 
        谢行俭站在不远处听到这段内容,不由得发笑,还以为他们之间感情有多好呢,现在看来,和塑料姐妹花没什么区别。
 
        谢行俭失笑的摇摇头,拎着书箱继续往里走,他跨的步子大,很快就超过了连嘉树他们几个人。
 
        连嘉树乍然看到行走在他前头的谢行俭,瞧着面生的很,便与身旁的谢令嘀咕。
 
        “前面那人你认识不?”
 
        谢令摇头,连嘉树之所以会问谢令,主要是因为谢令脾性软和,似乎国子监的学生都想跟谢令交朋友,因而大部分人都在谢令面前露过脸。
 
        谢令在国子监的读书水平一般,不过他有一个绝技——只要是人,他见过一面后就能记住那人的长相,而且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画出那人的画像,且与真人相差无异。
 
        就因为谢令拥有这项超乎寻常的识别人脸记忆以及出神入化的绘画本领,谢令常常被请到大理寺或是刑部协助侦破案件。
 
        谢令便是出自向景口中的远洲府谢氏家族一脉,国子监中,一共有两位远洲府谢氏子弟,谢令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位名为谢廷的学子。
 
        连嘉树摸摸下巴沉思,既然谢令在国子监都没有见过谢行俭,那么他就敢肯定的说谢行俭是生人了。
 
        之前称呼连嘉树小侯爷的那人开口道,“今天是各地方举荐学子报道的日子,想必此人是其中一位吧!”
 
        “原来如此!”
 
        谢令笑着道,“今年是朝廷第一次收优监生入国子监,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经历过三试成为的秀才,比咱们这些靠着祖辈荫恩进来的要厉害的多。”
 
        谢令的话看似是夸赞谢行俭这类的优监生,实则底下暗藏着不屑和轻蔑。
 
        国子监的学生都知道,谢令的学问并不好,若不是有得天独厚的绝技,在这偌大的国子监,没人会认识谢令,谢令去大理寺和刑部帮忙时,曾经多次因为知识匮乏而遭到两大部门的白眼和歧视。
 
        谢令想一年后进直接进国子监赤忠馆肄业,赤忠馆可以选择不参加科举就能有入仕做官的机会,这对读书短板的谢令而来,赤忠馆似乎就是专门为他而设置。
 
        人都有怪毛病,谢令和一帮荫恩进来的贵人子嗣学习不好就算了,他们还特别看不起那些书读得好的人。
 
        像谢行俭这类的学子,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会读书的书呆子罢了,出去了也没什么大作为。
 
        谢令的话一出,包括连嘉树都哈哈大笑,谢行俭再怎么不想找麻烦,可听到他们当着他的面说着一些似有若无的嘲讽话语,他起得不由放慢脚步。
 
        正当他准备出言刺一刺三人时,他猛然想起来京城前,魏氏兄弟以及其他同窗对他的谆谆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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