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是什么人?李承策的近侍。她平日躲着李承策尚且来不及,还哪里敢去问徐怀这件事?
这瑶姬必定是料定她不敢去问徐怀,所以才故意这般说的。
一着急愤怒起来,原还对孟瑶的两分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便恫吓着:“你若再不实话实说,小心本宫罚你。”
“奴婢已经实话实说了。这蝈蝈儿确实是徐总管给奴婢的,娘娘若不信,只管叫了徐总管过来一问便知。”
就不信你真敢将徐怀叫过来跟她对质。
宋霓云见她这般铁齿铜牙,咬定了不改口,只气的有一张俏脸通红。却偏偏又无计可施。
大步的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等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宋霓云这才又走过来,矮身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平视,放柔了声音同她打着商量。
“这样,你若肯实话告诉我这蝈蝈儿是谁给你的,以及给你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就许你这辈子用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呐,要是你想做李承策的姬妾,我也由得你。而且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哪怕他李承策以后后宫里面有一百个女人,我都会罩着你。或者你想要其他任何别的东西,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想方设法的拿来给你,如何?”
说完,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孟瑶,眼中泪水氤氲。猛然一看,还给人几分可怜巴巴的感觉。
想前两次见到宋霓云,她脸上都是爽朗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甚至给人几分豪气。但是现在,为了得知那只蝈蝈儿到底是不是柳沉舟做的,却如此言语间低声下气的求着她。
孟瑶见了,心里就有几分同情起她来。
差点儿一个没忍住就将柳沉舟在怀栾围场的事告诉给宋霓云知道。
好在最后关头她终于清醒过来,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但她到底还是觉得宋霓云可怜。想了想,便低声的说了一句:“娘娘,您现在何必认真追究这件事呢?纵然您真追究出什么来,又能如何?暂且您只要好生的保全好您自己和小殿下,便比什么都好了。”
宋霓云虽然脾气冲动暴躁了些,但却不傻。所以即便孟瑶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语焉不详,她还是能听得出来其中隐藏的意思和孟瑶的善意。
那只蝈蝈儿果然是表哥编的!这个瑶姬也肯定见过表哥!甚至说不定就是表哥托她将这只蝈蝈儿带来给她和轩儿,好告诉他们娘儿两个,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
她心中立刻激动起来,伸手过来就握住孟瑶的一双胳膊。打算再求求孟瑶,让她告知柳沉舟的下落。
这个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宫婢惊叫的声音。
“殿,殿下?!”
第95章 关心则乱
殿外宫婢扑通跪倒声不绝, 殿内宋霓云和孟瑶两个人面面相觑。
宋霓云惊讶的是,李承策自打成亲那日踏足过她的宫殿,往后再不曾踏足过她的住处半步, 但是现在他怎么来了?
孟瑶惊讶的则是,这位殿下该不会是知道她被宋霓云叫了过来,担心宋霓云会对她不利, 特地赶过来‘救’她的吧?
要果真是这样, 那她还真的,有点儿小感动。
两个人都惊讶太过,所以压根忘了要站起身来。而这时李承策已经自行推开那扇猩红色绣折枝花卉的厚重夹棉门帘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孟瑶跪在冰凉的水磨青砖地上,宋霓云矮身蹲在孟瑶面前,双手还紧紧的抓着孟瑶的两只胳膊。
他哪里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啊。而且关心则乱,只以为宋霓云这是在掐拧孟瑶的胳膊。
生于宫中,也长于宫中, 宫中有些龌龊的刑罚,诸如用指甲掐拧身上最细嫩的皮肉,用绣花针扎人身上之类的事他也曾有所耳闻, 于是此刻见了这样的场面,他心中不由的一紧。
然后他立刻快步走上前, 弯腰俯身就将孟瑶拉起,一把拽到身后。
孟瑶:......
看来他果然是特地过来‘救’她的。
一股暖意蓦地涌上心头,孟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小感动了。
李承策的动作实在太快,导致宋霓云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依然维持着矮身下蹲, 双手平伸向前的姿势。
对上李承策冰冷的目光,她心中也没有多少惧怕。反而是在想着,看来外头宫人说的,殿下甚是宠爱他身边的侍婢瑶姬这话是真的。
又瞥了一眼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孟瑶,宋霓云心中轻啧了一声。
这得亏她不喜欢李承策。不然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这样的维护另外一名女子,谁会不发狂?
掸了掸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宋霓云慢慢的起身站起。
然后她随便矮身屈膝对李承策行了一个礼,脸上挂着一副毫无诚意的笑容说着:“今日刮的是什么风,殿下竟然到我这里来了?”
站在李承策身后的孟瑶暗暗的抬手扶额。
知道你心中不忿当年李承策娶你,导致你同柳沉舟劳燕分飞的事。但公道的说一句,当年给你指婚的是熙宁帝,李承策对此也没有选择权和话语权。
所以,面对李承策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的装一装呢?这样直白的说着这些嘲讽的话,万一李承策要是真的动了怒,受苦的不还是你和你儿子啊?
李承策显然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将瑶姬叫过来,有何意图?”
孟瑶:......
行叭。宋霓云说话冲,这位殿下说话更冲。这两大概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夫妻了,连貌合神离都不屑于装。
担心宋霓云又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惹得李承策动怒,更担心她一不小心将那只蝈蝈儿的事情说出来,孟瑶忙伸手拽了拽李承策的衣袖子,轻声的说道:“殿下,娘娘叫我过来,只是嘱咐我几句话而已。”
李承策回过头看她。虽未说话,但眼底明明白白的写着不信这两个字。
孟瑶没有退缩,目光对上他。还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真诚,以证实自己没有说假话。
李承策心中略有起疑。但也没有说什么,瞥了她一眼,转过头看着宋霓云。
孟瑶见状,连忙对着宋霓云使眼色。
拜托!我已经将梯子给您递过去了,您可千万得顺着我这梯子下来,不然这事它压根就不好收场。
好在宋霓云也是个聪明的人。
刚刚还诧异孟瑶为她在李承策面前开脱,现在又看到孟瑶对她使眼色,虽然不知道孟瑶为什么会这样做,但她依然选择就坡下驴。
“可不是?今儿上午我听得说昨晚殿下宠幸了这位宫婢,想着这可是这些年第一次听说殿下宠幸人呢,这怕不是往后我就要在宫中多一位妹妹了?所以就特地让谷雨将瑶姬叫了过来,同她说了几句话,嘱咐她往后在您身边好好的伺候您。这就值得殿下特地冒着风雪跑这一趟?”
说到这里,宋霓云目光睨了孟瑶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着,“怎么,殿下这是怕我对您的瑶姬不利吗?”
孟瑶:......
她一张脸悄悄的红了。
我好心好意的给您递了架梯子,但我现在听着您这话怎么是在调侃我呢?
而且昨夜她和李承策的事,怎么现在才半天,连宋霓云都已经知道了?
她哪里晓得,这几年李承策从未宠幸过任何女子,忽然昨夜竟然宠幸了她。这消息不啻于平地惊雷,早被宫人传了出去。
早上宋霓云宫中的宫婢去御膳房取早膳,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到宫人在议论这件事,于是回来之后就赶忙告诉给宋霓云知道。
要是刚刚眼角余光没有看到孟瑶对宋霓云使眼色,也许宋霓云说的这番话李承策会相信,但是现在,他一个字都不信。
心中满满的都是疑云。
孟瑶和宋霓云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她们两个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
孟瑶之所以会背着他暗中对宋霓云使眼色,定然是不想刚刚她们两个说的话让他知道。
不过李承策也明白,既然她们两个人联手相瞒,现在无论他如何问询,肯定都问询不出一句真话来。
只能暂且作罢,往后再细查。
便不再说话,转身要离去。
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炕桌上放着的那只草编的蝈蝈儿。
这只蝈蝈儿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日子,颜色已经全都枯黄,看着实在不堪。
李承策心中疑惑更甚。
想宋霓云出生官宦世家,父亲更是官至当朝丞相,她从小什么样贵重的玩物没有,何至于一只草编的蝈蝈儿放到枯黄了竟然也不舍得扔?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又想起前些日子燕扬曾禀告过他,孟瑶在园中送了一只草编的蝈蝈儿给李明轩的事......
会不会现在炕桌上放着的这只蝈蝈儿就是当时孟瑶送给李明轩的那只?
瞬息间李承策心内已经转过数种猜测,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抬脚往外就走。
孟瑶回头看了宋霓云一眼,然后忙去追赶李承策。
李承策现在一来因着孟瑶竟然敢瞒着他自行去配避子药,二来刚刚她和宋霓云之间的事也瞒着他的缘故,心中既觉愤怒,又觉憋闷,于是走出宋霓云所住宫殿的宫门之后他就快步的往前走,压根不曾回头看过孟瑶一眼。
孟瑶只得尽力跟随在后。
只是昨夜她实在被李承策折腾的狠了,又是初次,早起的时候腰腿都又酸又软,只想瘫在床上一下都不动弹。然而担心自己会受孕,才只得勉强出门去御药房配避子药。
刚刚又在宋霓云那里跪了好一会儿,于是现在她不但腰腿酸软,更添了膝盖往下腿脚冰凉麻木。
这还哪里扛得住在雪地里这么快走啊?加上地面上现在又结了一层薄冰,于是一个不留神,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脚腕传来剧痛的同时,孟瑶身子晃了两晃,不受控制的就往旁边斜倒了下去。
李承策虽然一直在前快走,但也并不是没有留意到身后。
看到孟瑶身子摇晃的时候他就已经放慢了脚步。后来看到孟瑶倒了下去,更是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回转来。
只是他心中的怒气依然未消,所以看着倒在雪地里的孟瑶,他顿了一顿,终究还是将已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拧着一双长眉,语气略有些不悦的问道:“你又怎么了?”
那只蝈蝈儿,是不是你用来同宋霓云传递消息的?
这传递的消息,又是为了何人?李承霄?
所以说,在你的心中,你的主子果真不是我,始终只有李承霄?不然今日你为何迫不及待的就去配避子药?
而你现在,到底是真的不慎摔倒了,还是因为察觉到我的怒火,故意摔倒,让我对你心生怜惜,好不再追究刚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策哥:我感觉我一直在被欺骗!
孟瑶:被欺骗个球!你这就是没事自己脑补出来的。
第96章 不知节制
孟瑶觉得自己真是多灾多难。
想她自打穿越之后, 不是这样受伤就是那样受伤,好不容易这些日子才消停了一些,以为自己的霉运已经过去了, 得, 结果现在又扭到脚腕了。
听到李承策的询问,她原是想要站起来回话的。但是才一用力, 左脚的脚腕那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只得手撑着地面,堪堪坐着,抬头对李承策说道:“回殿下的话, 奴婢,奴婢好像扭到脚了。”
虽然一早就有内监清除了路面上昨夜的积雪, 但是今日雪花断断续续的一直下着,这么一上午下来, 路面上早就已经又积下了一层薄薄的雪了。
李承策低下头, 就看到少女狼狈的坐在雪地里面。不但身上穿的斗篷,裙角都被积雪打湿,就连乌黑柔顺的秀发上也沾上了一些积雪。
她仿似很痛,一双秀气的眉头微微的皱着。望着他的一双眸子却如同被最纯净的雪水清洗过,澄澈分明。
李承策心中有些暴躁, 也有些烦闷。
明明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她的杀手身份。多年受训, 数次任务,应当是断臂流血都不会叫一声痛,怎么现在才扭到脚她脸上就会现出如此痛楚的神情?
焉知这不是她的苦肉计,故意要惹他心生怜惜?
但是看到她皱眉忍痛的模样, 他却依然忍不住的......
最后李承策到底还是俯身弯腰,打横将她抱在怀中,转身快步的往回走。
只是他的一张脸却是沉着的,一双线条优美的唇也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孟瑶哪里会想到李承策会抱她啊?身子凌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目光呆呆的看着李承策。
李承策现在心中正在暗暗的唾弃自己,哪里会有什么好脸色对她?见她只顾傻愣愣的看他,便冷声的开口:“抱着孤的脖颈。”
孟瑶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听从他的话,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两个人一时贴的就更近了。
虽然隔着好几层衣裳,但孟瑶仿似依然能感受得到李承策身上滚烫的体温,脑子里面不受控制的就闪现出了昨晚的一些画面......
一张芙蓉面立刻红了个透底。忙低声的说道:“殿下您放奴婢下来吧,奴婢......”
“放你下来?你是能自己走,还是想让其他的男人这般抱着你?”
孟瑶一句未了,已经被李承策开口打断。
他眉眼间的神情依然很不好,低头瞥了她一眼,随后立刻抬头看着前面,只冷声的吩咐着:“抱好。”
孟瑶:......
她暗暗的磨了磨后槽牙。
分明刚刚她还对李承策心生了几分感动来着。但是这个男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才两句话就将她心中的这几分感动打散了个干干净净。
行吧。他既然非要抱她,那就让他抱着。反正她的脚腕确实很痛,让她现在在这冰天雪地里自己走回去确实有些不现实。
一路回到寝殿,李承策将她抱回她自己的屋里,放在临窗的木榻上坐好。
孟瑶心想这就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委婉送客,就见李承策才刚直起身就转过头吩咐徐怀:“速将严御医叫过来。再有,叫人打一盆热水过来。”
徐怀连忙应是,然后急忙下去调遣众人。
很快就有一盆热水送了进来。李承策便又吩咐着:“出去。掩上房门。”
内监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伸手带上了两扇镂雕如意菱花纹的槅扇门。
孟瑶听着那吱呀一声关门的轻响声,心里就开始有点儿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