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徐怀已经开口叫他:“严御医,老奴送您出去。”
“徐公公且请等一等,这药膏子的事微臣还未同殿下说明白。”
严御医却不走,依然一本正经的想要告诉李承策知道,这同一个伤处不能涂抹两种不同的药膏子的事。
徐怀急的暗中直跺脚。
这严老头可真是不懂事。
不过偷眼看着李承策腰背挺直,端坐在床沿上,肃着一张脸听着严御医说话,他又忍不住的觉得几分好笑。
这时就见李承策目光淡淡的往他这里扫了过来。随后就听到他在说道:“徐怀,送严御医回去拿药。”
徐怀忙应了一声是,走过去要拉着严御医起来。
但是严御医还在坚持:“殿下,微臣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
依然想要同他阐述明白,从药理上来说为什么两种不同的药膏不能涂抹在同一处。
徐怀知道刚刚李承策既然已经发话让他送严御医回去拿药,显然对于严御医一直说这件事没有多少耐心了。
便直接伸手拉了严御医起来。
“来,严御医,让老奴送送您。”
不由分说的将严御医拉到外面的长廊上,挥手叫跟着他的内监都退下,这才附耳在严御医耳旁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严御医震惊的一双眼都瞪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然后他老脸微红,清咳了一声,连声的说道:“咳,是老夫老了,是老夫老了。”
不这么说怎么掩饰自己的尴尬啊?
徐怀笑着推了他一下:“行了,你快些去拿药送过来,别让殿下久等了。不然殿下到时真的动起怒来,老奴可救不了你。”
看殿下近来紧张瑶姬的程度,徐怀毫不怀疑他会为了瑶姬惩治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徐总管:我老人家啥都懂,以后请叫我徐导师谢谢。
第98章 两种药膏
孟瑶隔着一层淡紫色的绸帐, 很清晰的听到了李承策和严御医两个人说的话。
她心中其实还是挺赞同严御医的话的。脚踝扭伤了,擦一样消肿祛瘀的药膏子不就行了,李承策做什么要让他多拿一盒来?
就不信两盒不同的药膏子擦在同一处会让她的伤好的更快。
药膏是严御医随后亲自送过来的。不过他并没有进屋, 而是将放着两盒药膏的朱漆描金托盘交给了徐怀。
徐怀双手捧着, 亲自送到李承策面前,恭声的说道:“严御医说, 这盒大的药膏子是用来擦瑶姑娘脚踝扭伤的,一日擦三次即可。”
这时候绸帐已经划到了帐钩里面,孟瑶躺在床上, 微微一侧头,就能看到徐怀手里的托盘上并排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瓷盒子。
那大的瓷盒子是白釉的, 那小的瓷盒子是青釉的。虽然都是素色,上面并无一丝半点纹饰, 但显然那小盒子的釉色看着更好。孟瑶这般在枕上侧头望过去时, 只觉那小盒子通体泛着淡淡的光泽。倒仿似不是瓷的,而是用玉石雕琢出来的一般。
徐怀没有说那小瓷盒里的药膏要怎么用,李承策竟然也没有问,倒教孟瑶一头雾起来。
不过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反正她以后只用那个大瓷盒里的药膏子, 至于那个小瓷盒里的, 就暂且放着吧。。
李承策这时已经叫徐怀将托盘放下,又让他退下。
徐怀应了一声,躬身往后退。等走到门外,伸手将两扇槅扇门从外关了起来。
孟瑶:......
她现在真的对跟李承策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面的这种事真的产生了心理阴影。
双手不由的攥紧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
先前李承策将她抱到床上躺好的时候可没给她衣裳穿。还是刚刚严御医走后, 她红着脸说了好几次,李承策才将上面的里衣递给了她。但是下面的衣裳他却依然没有给她......
啊啊啊,好想李承策现在赶紧滚蛋,她一个人待着!!
就憋着心里的怒意,轻声慢语的说道:“殿下,御医已经看过奴婢的伤了,劳烦您受累了这些时候,请您现在回去歇息吧。”
赶紧滚啊啊啊!再不滚她真的要忍不住骂人了!
但显然滚是不可能滚的。李承策目光瞥了她一眼:“孤不累。”
顿了顿,他还似笑非笑的加了一句:“你也太小看孤了!刚刚那样的事,即便孤现在再来两次,孤也不会累。”
孟瑶一张脸不争气的开始红了起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位殿下,我还是怀疑你在开车......
目光飘忽躲闪,不好意思再看李承策,抬头望着淡紫色帐顶上的四季花卉暗纹。
她肤色生的格外的白净,这样稍微一害羞就能让人看出来。
李承策喜欢看她害羞的模样,白皙若瓷的肤色上晕着一层淡淡的粉。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苞,会颤颤巍巍的在他的手掌中绽放,娇美柔媚而不自知。
但他每每看到她这副样子,总想要再狠一点的欺负她......
胸腔里的一颗心柔软如刚在日光下晒过的蓬松丝绵。他伸手拿了那只大的白瓷盒子在手,叫孟瑶:“伸脚。”
孟瑶怔了一怔,明白过来李承策这是要给她擦药。
哪里敢让他擦药啊?先前这位说是帮她将身上被积雪弄湿的衣裳换下来,结果到最后他都做了什么?
男人说的话不能信,哪怕看起来雍容优雅如李承策。
所以孟瑶将自己的一双脚牢牢的缩在被子里面,说什么也不伸出被外去。
一面还对李承策说道:“哪里敢劳烦殿下给奴婢擦药?奴婢受不起。您放着,奴婢自己来擦就行。”
李承策看她一眼,眸光不明。
随后他不再说话,径直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就掀开了盖着孟瑶腿脚处的被子。
孟瑶吓的浑身一激灵,忙不迭的就要将露出来的腿脚再缩到还盖着的被子里去。
却被李承策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左脚,架在了他自己的腿上。又将掀开的被子复又放下,盖住了她右边的腿脚。
不顾孟瑶的挣扎,他左手铁钳一样,牢牢的握着她的小腿。伸手挖了一些药膏,在她受伤红肿的脚腕上涂抹开。
动作很轻柔,跟钳着她小腿的力道完全不一样。
药膏涂抹在伤处,很清凉,让原本火辣辣的痛感减轻了很多。
李承策一边慢慢的涂抹着药膏,一边声音不紧不慢的说话:“孤知道你心中对孤其实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往后不必再在孤面前强装谦顺恭敬,孤看着心中实在不快。”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再有,这整个东宫都是孤的,孤想在哪里待着,待多久,那都是孤的事。你往后若敢再动不动就叫孤回自己的寝殿,孤可就要罚你了。”
孟瑶沉默不语。
原来他早就已经看出来她的谦顺恭敬是装的,也早就听出来她话中的那些逐客之意。
看来她的演技确实很拙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中安静的仿似能听到屋外雪花簌簌落在地面上,树叶上的声音。
片刻之后,孟瑶没有忍住,偷偷的掀开眼帘去看李承策。
就见他眉眼低垂着,脸上神情甚是专注。修长的手指指尖沾了药膏子,正力道轻柔的给她涂抹在伤处。
孟瑶知道李承策是个有洁癖的人。这药膏子虽然抹在伤处感觉很清凉,却是乌褐色的,还带着一股药味,李承策竟然也不嫌弃......
孟瑶心跳忽然就有些快了起来。
再看李承策,就觉得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形优美,侧脸真是惊人的俊朗。
至于他的性子,除了有些别扭,偶尔在她面前会有几分喜怒无常,细细想来,他这些日子对她还是很宽容很不错的......
完了,这样一想,孟瑶觉得自己的心跳就更加的快了起来。
忙转过头。目光看帐顶,看挂在床里侧挂着的两只粉色香囊,就是不看李承策。
李承策这时已经将她脚腕伤处的药膏子涂抹好了,起身走到旁侧的铜盆里面净了手。随后回转来,伸手拿了托盘里的那只小小的青瓷盒子,坐在床沿上。
揭开盒盖,就看到里面的药膏子跟刚刚白瓷盒里的不一样。
虽然依然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但颜色却如同半透明的琥珀一般,一看就较刚刚的那一盒药膏子更好。
孟瑶也看到了。
只以为李承策这是又要往她的脚腕上抹,就说道:“殿下,刚刚那药膏子挺好的,奴婢现在觉得自己的脚腕已经没有那么痛了。这个药膏子应该不用再抹了吧?”
刚刚严御医说的那番药理相冲的话您没听到么?万一这两盒药膏子里面有什么药相冲了,那最后受苦受罪的不还是她?
李承策没有说话,一双薄唇微抿。
一手的手指指腹沾了些许药膏子,一手却径直来握她的腿。
只是握的却不是孟瑶受了伤的左腿,而是好好的右腿。
孟瑶心里先还在想着,这位殿下可真是健忘。刚刚才给她的左脚腕涂抹过药膏,怎么现在就忘记她到底伤的是哪条腿的脚腕了?
但下一刻,孟瑶就如同突遭雷击一般,不但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李承策他竟然,竟然......
连忙奋力想要挣脱,但可惜李承策早有准备。
她就如同一条被人牢牢压住尾巴的鱼一样,不管再如何挣扎,依然被按在原地不能动弹。
当真是羞愤交加,质问着李承策的话语都在抖颤着。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李承策却不放。
眼前的美景令他着迷,他的声音不由的有些发哑。
“你这里有些伤了,孤给你上药。”
上你妹的药啊!
上药之前你跟我商量了吗,征得我同意了吗你就给我上药?
难怪先前他只给她穿上面的里衣......
孟瑶心中刚刚才对李承策升起的几分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我,我自己上,不用你来。”
李承策却紧紧的按住了她,声音有些发紧:“别动。”
她的力气哪里能比得上李承策啊。最后见实在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只得双手捂脸,鸵鸟一样的不去看也不去听。
好在李承策的动作并不算慢。给她上好药之后就将被子原样给她盖好。
却看到孟瑶依然双手捂着脸。哪怕他叫她将手拿开,她也没有动。
李承策见状,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捂着脸的双手拿开。
就一眼看到孟瑶眼底水汽氤氲,泪盈于睫。
她竟是哭了。
第99章 患得患失
李承策看到孟瑶竟然哭了,先是一怔, 随后又是觉得好笑, 又是心生怜惜。
“哭什么?”
他抬手, 用指腹轻轻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难道做孤的女人不好,嗯?”
孟瑶心想,这个可真不好。我还是更喜欢像魏俊贤那样克己复礼, 性子有些腼腆,稍微被人调戏两句就会脸红的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在李承策面前完全就只有被调戏, 毫无还手之力的份。
就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李承策只以为她这是心中还念着李承霄和那位孟哥哥, 所以才不回答他的这句问话,于是刚刚还满腔的柔情立刻冷却了下来。
但是看她哭的眼尾微微泛红的模样, 又不忍说她什么。
便竭力的忍了心中的酸意,自床沿上起身站起。
“你先歇息一会,孤稍后再来看你。”
转过身抬脚要走的时候,却忽然想到孟瑶脸皮薄,只怕待会等他一走就会立刻去拿小衣。
但她现在腿脚不便, 严御医嘱咐了要好好休养,不能乱动。便走到临窗的木榻旁,将先前放在上面的小衣拿起,走回去递给孟瑶。
孟瑶伸手接过的时候满脸通红。
听到李承策嘱咐她躺着,别乱动,她胡乱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垂着眉眼不说话了。
耳中听到李承策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两扇槅扇门先是吱呀一声打开,又是吱呀一声关上的声音,她才悄悄的撩起眼帘。
屋内果然没人了。
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出来,忍着羞意将小衣穿好。然后她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自己的头脸。
刚刚真的是太羞耻了啊啊啊啊啊啊!明明李承策表面上看着一副光风霁月,出尘仙人的模样,但是他怎么会面不改色的做那种事呢?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他啊。
李承策一离开东配殿,一直站在廊下等候的徐怀立刻躬身对他行礼,叫了一声殿下。
原以为李承策现在心情会很好,却见他面色微沉。
不过徐怀心中依然淡定。
论起李承策,在旁的任何事上都鲜少动怒。即便真的动怒了也喜怒不形于色。唯独在对跟孟瑶有关的事情上面,他一会儿别扭,一会儿又高兴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很。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再聪敏稳重的年轻人,刚刚涉足男女感情这一块,总会患得患失个一些日子的。他老人家这段时日看得多了,自然就淡定了。
但他心里面对孟瑶还是很佩服的。
且不说东宫里面这么多美人,她独独有本事让殿下只看中了她一人,还能让殿下对她动了真感情,这可就很了不得了。
就心情十分安稳平和的跟在李承策的身后走进正殿。
看李承策进殿之后坐到临窗的木榻上,拿起书翻开又放下,眉心依然微微的拧着,徐大总管也依然平心静气。
怕什么!待会儿只要孟瑶对殿下的态度稍微放柔和一些,保证殿下眉眼间的乌云和愁色立刻就都会消散个一干二净了。
李承策心中此刻却在想别的事。
孟瑶现在伤了脚踝,行动不便。他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但让旁的内监去近身伺候孟瑶......
想了想,便吩咐徐怀:“遣人回宫,即刻将先前那名与瑶姬同住一屋的宫婢接过来。”
徐怀知道他说的人是小茶。
说起这个宫婢,徐怀虽然没有见过,但想也知道这是个不聪敏的。
殿下赏赐了孟瑶一件披风,这宫婢竟然敢问孟瑶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