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书架旁侧的那张花几上面新摆放了一盆南天竹。浅青碧色的长条盆,根部长着一层青苔,瞧着甚是有趣。
孟瑶便走过去细看了两眼。
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书架上的一本书中好像夹了什么,隐约有光亮闪现。
孟瑶难免生了几分好奇之心,就转过头看了一看,立刻认出那应该是一支簪子。
只是簪头簪身都被夹在书页中,仅露出来一点儿簪尾。看着还挺锋利的。
孟瑶知道李承策其实还是挺直男的,怎么会忽然夹了一支簪子在书里?就以为这肯定是要送给她的。
这段日子李承策已经送了她好几匣子的首饰了,还同她说,送她的首饰就是给她戴的,不是让她放着看的。
拗不过他的话,于是近来孟瑶哪怕整日都在自己屋里,但也会让小茶给她梳发髻,再挑合适的首饰戴上。
像今天,她除了在发髻上簪了珠花玉簪,还在鬓边簪了一支蝶恋花的步摇之外,就是手腕上面也拢了一串珍珠手串。一颗颗珍珠都有莲子米大小,极圆润通透。
现在看到这支簪尾,孟瑶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走过出伸手轻轻的从书页里面抽了出来。
她心里想着,我就看一眼,看过之后就立刻原样放回到书页里面去。
因为她确实很想知道李承策这次又会送个什么样的簪子给她。
孟瑶小心的将簪子抽了出来,就见这是支碧玉簪子。
簪身倒还罢了,是银的,但这簪头的碧玉成色却极一般。
这真的是要送给她的?
孟瑶心里有几分怀疑。因为近来李承策近来送她的每一样首饰都极贵重,眼前的这根簪子怎么看都很普通,跟贵重两个字压根就搭不上边,李承策会送这个给她?
但若不是,李承策又将这根簪子夹在书页里面做什么?他那样的直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将一根女人家用的簪子夹在自己看过的书页里面?
孟瑶心中不由的满是疑惑。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吓了一跳,忙要将这簪子放回原处。
只是慌乱中,手中的簪子不小心划过她手腕上戴着的珍珠手串。顿时不但被簪尾直接划到的那颗珍珠被剖为两半,就是内里穿着这串珍珠手串的银链子也立刻断了。
啪嗒一声响,断了的珍珠手串掉落到了地面上。还有两颗珍珠咕噜噜的一直往旁侧滚着。
孟瑶看着那根簪子呆住了。
没有想到这根簪子的簪尾竟然这样的锋利......
就感觉这根簪子只做个被戴在头上的装饰物可惜了,毫不夸张的来说,都可以当做利器来杀人了。
不过暂且并不是思考这个的问题。那两颗珍珠她得赶紧找回来。
一颗倒也好找,另外一颗她恍惚记得好像是往旁侧的床底下滚过去了。
蹲身探头往床底下一看,倒果真看到了那颗珍珠。
便半跪在床前,伸手去够床底下的那颗珍珠。
珍珠还没有够到,手指先摸到一块极细微的凸起。
孟瑶并没有在意,只以为这一块青砖没有打磨平。便要继续去够珍珠。
但这时她耳中却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轧轧声,倒像是什么东西开了一般。
孟瑶低下头,然后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就见这床底的好几块青砖正在往旁侧移开,竟然慢慢的露出一个方方正正,可供一人通行的洞口来。
这是什么骚操作?李承策的床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东西?
孟瑶跪坐在床前,满头雾水。
只是她正在想这事,却忽然听到殿外有人在叫殿下。又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孟瑶立刻就知道这是李承策从前殿议事回来了。
虽然想不明白李承策的床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通道,但既然这个通道建在他的床底下,显然是很隐秘的,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这要是待会儿李承策知道她竟然发现了这处秘密的通道......
连忙探头到床底下到底乱摸,想要看可有什么机关能将这处通道关上。
而这时候李承策的脚步声也已经越来越近了。孟瑶听在耳中,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紧张慌乱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第104章
好在最后紧要关头, 孟瑶又摸到了那块青砖上细微的凸起处,那通道口终于又慢慢的合上了。
她的手这时也够到了那颗珍珠。赶忙直身站起来往殿门口就走。
而这时李承策也抬脚走进了殿内。
看到孟瑶迎面走过来,他面上微微惊讶。随后笑着问道:“你今日怎么想起到孤殿中来了?”
孟瑶心跳依然很急促, 但面上还是竭力的扯出了个笑意来。
“我在屋里闲着没事做, 想着殿下也应该快回来了,便来您殿中等您。”
但刚刚她到底惊吓太过, 所以这会儿哪怕她再想要表现出若无其事,但眉眼间依然会有几分惊慌之色。
自然被李承策察觉到。
面上笑容微敛。李承策目光不着痕迹的在殿中各处瞥了一眼,见并无变化, 这才又看向孟瑶,微微的笑道:“今天这么乖?竟然特地来孤殿中等孤回来?”
孟瑶双颊微红。
这位殿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除夕那晚他们两个睡过之后, 孟瑶就发现他以往的那些所谓光风霁月,清隽雍容大抵只是给别人看的。在她这里就是什么话撩人说什么, 完全没有下限。
她脸皮薄, 反撩回去是肯定不可能的,反倒每次听他说这些骚话的时候还会脸红。
便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转身去拿先前她放在木榻上的那幅双鹤梅竹图绣活。
李承策这时则已走到书案后面。
虽然殿中的这一应东西并不用他亲手归置,自有他的心腹内监来做,但他记性极好, 每一样东西放在何处他都记的很清楚。
目光一一扫过书案上的各样东西, 与他早间离去时并无一点变动。
甚至案上放着的两本御史台弹劾朝臣的奏疏也依然摆放在远处,位置没有动弹分毫。
目光再一一的扫过书架上摆放的各样东西,待看到那支夹在书页中的银簪子时,他心中蓦地一凛。
这银簪子他以前是完全夹到了书页里面去的。前两日他拿了这本书看, 将书放回时,顺手将这支银簪子当做书签用,露了一些在书外。但是现在,这簪子露出来的尺寸却明显较那时长了许多。
目光落到孟瑶身上,李承策心中微沉。
她刚刚将这支簪子拿出来看过?
若只是其他的簪子倒罢了,随便她怎么看都不要紧。但这支簪子,是去年他遇刺,孟瑶给他挡箭重伤,他让卓华容去给她诊治时从她头上取下来的簪子。
据卓华容所说,这簪子的簪尾抹了碧落黄泉的剧、毒,意图对他不利。
现在看到这支簪子在他这里,那孟瑶是不是已经明白,他早就已经知道她是信王府杀手的事?
刚刚她眼中的慌乱正是因为这个?
李承策略一迟疑,伸手将这支簪子拿在手中,欲待再去试探孟瑶一番。
转身的时候,脚下仿似猜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见是一条断了的珍珠手串。
这段日子赏赐给孟瑶的那些首饰虽然都不是他亲手挑的,但每次徐怀拿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打开匣子看一眼的。
这条珍珠手串,他记得正是上月赏赐给孟瑶那匣子首饰里面的一样,但是现在却断在了这里......
就俯身弯腰将珠串捡了起来。
只是串着珍珠的银链子已经断了,他捡起来的时候又没有很小心,便又有一颗珍珠掉落下来,在地上骨碌碌的滚着。
孟瑶这时正好抱着那幅绣活转过身,一见在地上滚动弹跳的那颗珍珠,忙俯身捡在手里。
捡起来之后她忍不住说李承策:“殿下您小心点。这珠子滚的很快的,一眨眼就看不到,到时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李承策静默无言的看着她。
她正在垂眼看着托在手掌心里面的那颗珍珠,面上是又庆幸又惋惜的神情。
难道她没有看到他手中拿着的这支银簪子?
顿了顿,他才问道:“你这手串如何断了?”
孟瑶抬头看他。这次倒是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支银簪子了。
便说道:“还不是你手里拿着的那支银簪子。谁知道这簪子的簪尾竟然这样的锋利,才碰到我这手串,不但将我这手串划断了,还将一颗珍珠剖为了两半。”
完全是无意识的回答他的话。因着那颗珍珠再也无法修复的缘故,语气里面难免带了些抱怨和痛惜。
等到说完,她才反应过来。
她这话,不就相当于自己招认了刚刚她看过这支簪子?
没有经过李承策的允许,私自动他的东西肯定不对,于是孟瑶就觉得脸上有点儿讪讪的。
而李承策听了她这话,再也掩不住心中的震惊,看着她的目光渐渐的深沉起来。
她竟然这般直白的同他抱怨这根簪子过于锋利。难道她没有认出这根簪子来?
若是其他的首饰她忍不出还罢了,但当初这簪子的簪尾抹了碧落黄泉的奇毒,她是打算用这簪子来刺杀他的,怎么会认不出来?
还是说她其实是认出来了,只不过是在装糊涂,假装不认得而已?
若果真如此,那她的演技实在很好。刚刚听她说那番话时,不论是语气还是面上的表情,都让他信以为真了。
便试探着说道:“孤以前也不知这簪子的簪尾竟然这般锋利。原还想送给你的。”
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仔细的看着孟瑶脸上的表情变化。
孟瑶一听这簪子果真是送给她的,连忙摆手:“多谢殿下。但这个还是算了吧。”
这簪子这么锋利,她戴在发髻上的时候要是一个不小心,簪尾划到了她的头皮,那是不是会直接给她开瓢了啊?
这风险太高,她承受不起。
见她面上神情不似做伪,李承策心中越发的震惊疑惑。
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将手中断了的那条珍珠手串递过来。
“既如此,便罢了。改日孤看到好的簪子再赏你。”
随手将簪子放到书架上。一转身,注意到她怀中小心翼翼的抱着一样东西,便问她:“你怀中抱着的是什么?”
孟瑶听问,双颊微微发烫。
她送过褚庆生荷包,也送过徐怀烟袋,但那时候都是抱着一定的目的的,不像现在......
顿了顿,她才将怀里的这幅绣活双手递过去。
“殿下这段时间给了我很多首饰,我也没有什么可回给殿下的。您以前不是说过,等我将这幅双鹤梅林图绣好,便会做成屏风放在您的殿中?今日我将这个绣好了,就拿来给殿下。”
就当是回礼好了。不然一直收李承策的东西她也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李承策闻言微愣。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倒仿似接受他赏赐的那些东西她会心中不安,一定要回赠些什么东西给他才好。
但历来君王赏赐,何曾有听说过受赏赐的人会回赠东西的?
回赠这两个字只有在身份相近的人之间才有,但他和孟瑶的身份......
其实近来越同孟瑶亲近,他就已经越发的察觉到孟瑶的想法同其他人不一样。现在她的这个想法,确实很让他惊讶。
但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分毫来。
伸手接过这幅双鹤梅林图,展开看了一看,笑着赞叹:“绣的很好。”
叫了徐怀近前,将图交给他,吩咐着:“即刻将这幅图送去制造办,让他们做成屏风。”
徐怀答应着,双手接过。
孟瑶见了,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哪怕这幅绣活的价值远远不及李承策给她的那些首饰,但好歹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东西既已成功送出,孟瑶就开口告退。
却被李承策倾身拉住胳膊,含笑说道:“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过来陪陪孤。”
徐怀已经极有眼色的叫殿内的一众内监都退下。自己随后也走出殿中,带上了殿门。
孟瑶:......
她心里有点儿慌,麻烦还是让她走吧。
就说道:“殿下,我还有事,先......”
告退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李承策已经双手穿过她的腋下,轻轻松松的将她抱到书案上,面对他坐着。
一面弯腰低头,双唇在她白皙纤秀的脖颈上轻轻的上下摩挲着,含笑发问:“有什么事,竟比陪孤更重要,嗯?”
右手落在她腰间系着的淡紫色腰带上,不过微微一用力,便已解开。
倾身进入的时候,他看着双唇轻咬,蹙眉忍耐的孟瑶,不由的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眼中满是爱怜。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孟瑶以前曾是信王府的杀手,是李承霄遣到他身边对他不利的人,也哪怕孟瑶曾经动过要杀他的念头,但只要往后她肯老老实实的待在他身边,为他生育子嗣,他就会既往不咎,依然会给她无限娇宠。
“瑶姬,”
情浓之时,他忽然低头用力的含住了孟瑶的下唇,开口唤着她。语声虽轻,却极坚决,“待在孤身边,永远陪着孤。”
哪里都不许去。若不然,他一定饶不了她。
第105章
小茶抱着孟瑶要修改的那件衣裳刚进尚衣监的门, 迎面就看到红罗正带着小锦摇摇的走过来。
上次披风的事, 就是她们主仆两个闹大的。后来虽说她并没有因此丢到性命,但是依然被发配到浣衣局里面当差去了。
浣衣局里的差事原本就很苦,等她进了浣衣局之后, 红罗竟然还不放过她。拿银子买通了浣衣局里的掌事姑姑, 日常都要为难她。若非她从小日子贫苦,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做过, 只怕早就已经被磋磨死了。
这会儿看到红罗, 如同老鼠见了猫, 小茶下意识的感到害怕。忙侧身低头站在一旁。
红罗原本还没有看到小茶。她走路的时候恨不得双眼看天, 能把谁放在眼角之中?还是有个尚衣监的绣娘路过, 先对红罗矮身屈膝行礼。等红罗走过去之后,一眼看到小茶,就笑着说道:“这不是瑶姑娘屋里的小茶姑娘?”
说着, 也矮身屈膝对小茶行了个礼,口中还说着:“您恕罪。您刚刚低着头,我没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