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宗孑一副‘果然’的神情,宗赫不服气道:“不管是我熬的,还是我让人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嘛。轻羽你说是不是?”
宗赫扭头寻求孟轻羽的支援,孟轻羽只是对他掩唇一笑,算是回应。
“嘿嘿嘿。”
宗赫看见孟轻羽的笑容,那样子简直就和白痴没什么两样,宗孑嫌弃的避过了目光,重新端起被他搁置在侧的鸡汤。
“二殿下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孟轻羽问宗孑。
宗孑试着喝了口汤,感觉味道还过得去,闻言对孟轻羽点了点头,说道:“好些了,多谢关心。”
“原本前两日我就该前来探望的,但手边事情实在太多,抽不开身,还请二殿下见谅。”孟轻羽说。
宗孑双眼在她和宗赫身上转了两圈,回了句:“看不看都一样,不妨事的。”
孟轻羽似乎没料到宗孑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敛眸一动,瞬间便恢复过来。
“我早就说了不妨事吧,二哥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宗赫对孟轻羽说完,又对宗孑问:“对了二哥,我听说你和那个孟箹在无极渊里是从那个叫‘痴男怨女’的妖兽手中逃离的,据说那妖兽只会对两情相悦,情比金坚的情侣放行,你和孟箹……什么时候的事情?”
宗孑一口鸡汤差点喷出来,咳嗽了两声后,一边擦嘴一边问:
“你说啥玩意儿?我和孟箹是什么?”
宗赫啧了一声,重复道:“两情相悦、情比金坚的情侣啊。虽说我觉得那孟箹配不上你,毕竟嫁过人,还有个孩子,但感情这种事说不清楚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只要你喜欢,管她是嫁过人还是生过孩子,那都不叫事儿!”
“不是不是,你等等……”宗孑打断他,澄清解释道:“我和孟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得了吧,骗谁啊?你不喜欢她,你会冒着生命危险闯无极渊?你不喜欢她,你们能从那只认感情的妖兽手中脱身?”宗赫脸上写着一百个不相信。
宗孑被他的话堵的哑口无言,最终放弃解释,因为他确实没法跟他们说,他对孟箹更多的应该是责任,毕竟孟箹跟了他那么多年,人非草木,总归有点旧情在的。
他今后是要觉醒神武血脉,是要娶宗赫身边这位神女为妻的,跟孟箹……跟她……
宗孑愣了良久,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跟孟箹‘一刀两断’的字眼,连想都不愿往那方面去想。
提到孟箹,宗孑又是一阵窝火,他都病了这么多天,孟箹居然真坐得住,一回都不来看他!无情无义!良心被狗吃了。
“对嘛,人不能骗自己,要学会承认和接纳自己的感情。”宗赫看着宗孑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已经脑补出一段惊天动地泣鬼神,冲破世俗偏见的绝美爱情了。
孟轻羽嫣然一笑,宗赫往她看去,问道:“轻羽,我说的不对吗?你笑什么?”
“我笑啊,我那个妹妹真是魅力无限,当初闵燕青初到我家,只见了我妹妹一面,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说什么非她不娶,最后我父母被他缠的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他和妹妹的婚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那妹妹带着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野孩子在身边,竟然还能引得二殿下为之倾心,这份本领,我是服气的。”
孟轻羽不急不缓的说了这么一段话,宗赫越听越觉得有点尴尬,轻声提醒道:
“轻羽,别这么说。”
孟轻羽经由宗赫提醒,这才一副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样子,掩唇抱歉一笑:“哦,我没有恶意的,若我的话让二殿下不开心了,我愿意收回。”
宗孑倒没有不开心,从前孟轻羽在他身边的时候,说过不少孟箹的短处,宗孑竟然从来没有一回,像现在这般不耐烦听过,当时只是觉得她们姐妹俩水火不容。
想起孟箹在无极渊中与他说的话——
你我都重生了,为什么红莲印还在我手上?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孟轻羽说什么你都相信,为什么?
孟箹的声声质问让宗孑莫名心慌起来,连带刚才孟轻羽那番话在他听来都变了味道。
原来,只要他不偏心的时候,轻羽都是这么与人说话的。那模样,委实难看。
宗孑想要开口为孟箹辩论几句,却被一旁和稀泥的宗赫抢先:
“是是是,收回收回。二哥喜欢谁都可以,何必管她前尘往事。再说了,闵燕青那个人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人,当年他求娶孟箹的时候,孟箹才十四吧,他连一个十四岁的姑娘都不放过,说不定就是为了攀上你孟家的平医堂,重回医道罢了。”
宗赫对孟箹的前夫闵燕青的印象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孟轻羽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赞同,宗赫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心中生出些许惧怕之意,抿上嘴,讨好一笑,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这么卑微,宗赫无奈心想。
宗孑不想再跟他们继续聊这个话题,干脆称自己伤口疼,想休息了。
宗赫尽管还想留下陪宗孑说说话,但看见孟轻羽起身了,他便也不由自主跟着起身,屁颠屁颠的跟在孟轻羽身后走了,完全不顾他还有个伤病在床的哥哥。
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宗赫刚趴下的身子又重新翻坐起来,扯动了后背的伤口,让他发出一声轻‘嘶’。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情更加烦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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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箹这几天过的还算清闲,药谷那边出了大事,她和宗孑无端掉入了无极渊,九死一生的回来了,紧接着就是药谷掌事师姐众目睽睽之下饮毒身亡。其他各峰派去支援药谷的人现在已经全都被遣了回去,毕竟不是每个弟子都和孟箹一般幸运,掉入无极渊都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药谷那边不需要孟箹去帮忙,而寄瑶峰本来也没什么事,其他弟子需要练习以灵养药的课程,孟箹是不需要的,最多有时候被一些师兄师姐悄悄喊过去请教请教。
孟箹这几天一直在忙她前院后院的几块空地,种上一些她想种的药材,半夏小苑里灵气充沛,有些生命力顽强的药材,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开始破土而出。
半夏小苑的篱笆门没关,宗孑直接进门,坐在廊下练字的孟星河看见他,刚要喊孟箹,就见宗孑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孟星河想着反正一会儿这人肯定会被他娘赶出去,他现在提醒不提醒,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于是,因为前院孟星河这个看门童的疏忽,让宗孑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后院。
环顾一圈后,在后院药材田里看见了坐在田里研究药草的孟箹。
宗孑以为她在费灵力种药,没敢喊她,怕打扰了。谁知他悄声走过去之后才发现,孟箹哪里是在用灵力种药,而是把脑袋撑在膝盖上,盯着眼前药草上开出的花。
“咳咳。”宗孑干咳一声,惊动了赏花的孟箹,回头看他,蹙眉问:“ 你怎么来了?”
宗孑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她气的生疼,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找虐呢?
是床不好躺,还是药不好喝?
“我……遛弯儿。”宗孑略感卑微的回了一句寻常的话,努力压制住内心的万马奔腾。
孟箹不觉有他,从药田中站起身,身为一个合格大夫的敏感让她看出了宗孑的脸色不太好,这才想起他有伤在身,问道:
“你伤,好些了吗?”
这个问题孟箹问出来,都觉得自己多余。
宗孑是什么人?他拥有这个世上最强悍的血脉,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当年他觉醒神武血脉时,全身骨骼尽皆断裂,皮肤尽皆烧毁,从火堆里被挖出来的时候,就跟一只被打断了手脚烧焦了的野猪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的十天,他就又活蹦乱跳的起来了,并且带着他那身神武血脉的光环,跌破所有人眼镜的站了起来!
所以,无极渊里那点小伤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宗孑狂躁了好半天的情绪,因为孟箹的一句‘你伤好些了吗’抚平了,被抚的平的不能再平!甚至还很熨帖,一股暖暖之意自丹田升起。
“还行吧,算命大,死不了。”宗孑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孟箹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眨巴了两下眼睛,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回了个:“哦。”
然后就弯腰拿起药田里的小板凳和小铲子,往前院去。
宗孑看着她从自己面前经过,刚刚熨帖了的心情瞬间又炸毛了!
“孟箹!”宗孑试图喊住从他身边若无其事经过的女人,然而收效不好,孟箹只当没听见似的,仔细把她的小板凳和小铲子放到墙角,然后穿堂而去。
要是之前宗孑被孟箹这么无视了,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天不一样啊,他刚为孟箹受过伤,还救了她一命,不求孟箹主动提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至少不该是现在这种态度吧。
宗孑从来就不是个心里藏得住话的人,当即追上去,找到正在厨房外舀水洗手的孟箹,宗孑三两步走过去,凶神恶煞的夺过孟箹手里的水瓢。
孟箹凝眉瞪他,大声怒问:“干嘛!”
宗孑本能往后一缩,对眉头紧蹙的孟箹呐呐一句:“帮,帮你倒水。你一只手……不,不方便不是?”
说完,宗孑就跪倒在他幼小的内心里,这么怂的人,绝对不是他!
他怎么能被孟箹一个眼神和一声怒问就吓住了呢?
不仅被吓住了,还信口雌黄编瞎话,他是要帮她倒水吗?
宗孑目光落在自己口嫌体正直,撩起衣袖舀水给孟箹洗手的水瓢上,隐忍的闭上了双眼,狠狠唾弃怂到家的自己!
孟箹就着宗孑从水瓢里倒出来的水把手洗干净,习以为常的将手甩了两下,正要往衣服上擦,却被看见她这动作的宗孑制止住:
“等等!”
孟箹被吓了一跳,两手僵在腰间:“啊?”
宗孑把水瓢扔进水缸里,从自己袖袋里左掏右掏,终于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孟箹手边:“你衣服那么脏,把手擦身上,跟没洗有什么区别?”
孟箹:……
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评价为很脏的衣裳,最后目光落在宗孑那方干净的帕子上,带着满满的疑惑,接过宗孑的帕子,随手擦了两下便把帕子递还给宗孑。
宗孑见她这么敷衍,顿时不满,接过帕子,拉过孟箹的手,孟箹一惊:“你干嘛?”
“擦手!”
宗孑没好气的说,用力拉住孟箹想往回收的手,将帕子整块覆盖在她手上,然后隔着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替孟箹擦拭手上的水渍。
第28章
孟箹拧眉看着自己被擦拭到每个角落的手指, 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宗孑说的堂堂正正,冠冕堂皇, 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才叫擦手!”
宗孑捏着孟箹的手反复翻看,触到她略有薄茧的指腹, 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时,他总喜欢抓着她的手入睡, 摩挲着她的指腹, 不知道那是什么习惯,总觉得那样会特别安心。
孟箹抽回手,奇怪的瞪了一眼宗孑,转身进了厨房。
宗孑自然而然尾|随而入,见孟箹准备淘米煮饭,宗孑问:
“晚上准备吃什么?”
圣医宫的饭堂关了,得要年后才会再开, 这段时间留守的弟子可以去主峰上一个小些的饭堂用饭,只不过那饭堂中时常会偶遇各个长老, 因此大多数弟子都会选择自行解决。
很显然孟箹也是这样。
“粥。”孟箹瞥了一眼仍旧在此徘徊的宗孑,淡淡然回道。
“粥?”宗孑道:“你就给孩子吃这个?他正长身体呢。”
孟箹不耐烦的瞥向他, 并不理会, 兀自把淘好的米倒入锅中, 加水盖锅盖。
“喂, 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点?我这跟你说话呢。”宗孑双手抱胸跟着孟箹来到灶膛后头, 看着孟箹用打火石点柴火。
笨拙的将两块打火石搓了二十多下, 才勉强烧着了引火稻草,孟箹面上一喜,这是这些天来,她打火最顺利的一次了,赶忙将稻草塞进锅堂下面,往里添柴火,谁知道柴火添的太急,锅堂里的火还没升起来就熄了。
“哈,熄了。”
孟箹原本重新点火,谁料宗孑在一旁说风凉话,孟箹猛地起身指着厨房大门,道:
“你看够了没有?不是要遛弯儿吗?去啊!”
宗孑刚才为了掩饰自己是特意来看她的事情,随口胡扯了一个‘遛弯儿’的理由。
“我就看看,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宗孑一愣,转念笑道:“你是怕我留下来,看见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吧?真是的,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我见的还少吗?”
还是那句话,孟箹在医道上的天赋无人能及,但与之相对的是,她在生活上的废柴程度更是无人能及。
孟箹一把扔了手中柴火:“滚出去!”
宗孑存心找她的茬儿,怎会如她的愿,双手抱胸,干脆倚靠在橱柜之上,一副无赖的样子。
“就不滚。你奈我何?”
在宗孑幼稚的挑衅之下,孟箹没跟他客气,直接上手,用尽全力推着宗孑的后背,将他推出了厨房,宗孑一路哀嚎着喊疼。
“喂喂喂,我后面有伤!住手啊喂。”宗孑控诉,其实也没有疼到难以忍受,只是故意在孟箹面前喊的大声了些。
孟箹将人推出去:“有伤就回去养伤!”
宗孑眉心一动,看着像是跟孟箹眼神对峙的时候,背后暗自使力,把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生生挤裂开来,感觉那处有些许温热湿润之感,算上溢出衣服外的时间后,宗孑才一副‘虚弱’的样子,单手撑在水缸缸沿上,仿佛如果不撑着的话,他整个人可能随时倒下一般。
“就算我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能这么对待一个病患吧?更何况,你我还不是陌生人,你有必要对我这么无情,对我下狠手,是巴不得我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