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果然重伤未愈!”孙卓尔面上浮现出得意之情,“现在你身陷问天门中,只要我一声号令,妖女还不得不束手就擒?”
冬夏持鞭看着他大放厥词,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们来抓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你更快呢?”
孙卓尔的笑容一僵,随即换上狠色:“好,那就过招试试,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换作从前的妖女,孙卓尔当然不敢放肆,可眼前显然修为一落千丈的她,孙卓尔有些膨胀了。
他给自己鼓劲:阵法一定削去了她不少的力气,只要等到援助赶到、护宗大阵打开,妖女就算插翅也难飞!
几十招过后,孙卓尔甚至发现自己隐隐占了上风,他抓住对方动作的空隙一招击中她的肩膀将她击退几尺,眼见她弯腰吐了一口做不得假的鲜血,不由得窃喜起来。
“你刚才很狂?”孙卓尔轻蔑地道,“想不到有一天会败在我手里吧?你师父死之前,也不相信自己是死在我剑下的,哈哈哈!”
冬夏停住了动作:“我师父?”
“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孙卓尔哈哈大笑起来,畅快地道,“她也跟你一样查到了我头上,我不得不磕头认错才让她心软同意我自己公开罪行等候处置!她修为是比我高,那又如何?我立刻就趁她放松警惕时杀了她!”
冬夏静静地看着孙卓尔:“还有呢?”
“还有?”孙卓尔得意地晃着剑花,“她是为你报仇的。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吧?你以为她是从谁手里救了你?”
孙卓尔眯起眼睛来,淫-秽地上下扫视冬夏的身体:“想一想,叱咤风云的妖女本来该是我身下呻-吟求饶的鼎炉,这可真是……”
冬夏冷笑了一声:“我睡了你徒弟,你知道吗?”
孙卓尔猖狂的言辞戛然而止。
冬夏将一枚浅绿色的丹药送入口中:“我对你这样又老又丑的没兴趣,但黎清的滋味不错。”
察觉到她身上的伤势骤然愈合、聚在身边的魔气也暴涨直冲云霄,孙卓尔紧张得连退了三步。
“骗骗你招供罢了,狗都没你这么听话。”冬夏舔舔嘴角的血,三步并作两步往孙卓尔逼了过去。
钱多多果然不愧对她的名字,送上的丹药都是顶级圣品。
对从前的冬夏没什么用,对现在的冬夏可帮大忙了。
至少,能支撑着她将孙卓尔擒走、离开问天门的范围,再做打算。
哦,还要黎清不出手拦她。
冬夏皱皱眉把黎清的名字扔到脑后,伸手去捉孙卓尔的脖颈。
孙卓尔的脸都变了色,他高声大喊:“开阵!!”
冬夏揪住孙卓尔后颈的那瞬间,两人脚下山峰轰地一震。
与此同时,冬夏也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一沉,从天而降了明显的压制力量。
这力量保护性地将整个问天门都包裹了起来,但对于冬夏来说,它却是全然排斥的。
“这是护宗大阵,你再厉害也跑不了!”孙卓尔狠声道,“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今天就把你的小聪明和命一起留在问天门里!”
冬夏一巴掌把孙卓尔打晕了过去,提着他慢悠悠往外走。
问天门护宗大阵的名字她听说过,上古流传下来的古董玩意儿,传说诸天之魔莫不伏诛,是专门针对魔修的杀阵。
但凡靠魔气运转身上功法的人,在这阵内都不会有还手之力。
这么厉害的玩意儿自然也有缺点。
譬如说,启动它所需的真元、灵气太过可怕,问天门这等财力物力也承担不起,因此一直当了摆设。
冬夏几十年前来大闹问天门时都没见过它开启。
可孙卓尔现在给折腾开了,自然是凑足了将其激活的能量。
冬夏估摸着就算自己在全盛时期时不时给这大阵充能,也要花上几十年。
——那这兢兢业业充能的人,除了黎清还能有谁呢?
冬夏在心里呸了一口,在黎清的名下又记了一笔帐。
孙卓尔身为问天门宗主,自然独占了一整座剑峰,洞府外更是一处宽阔的广场,冬夏来时见过,只觉得相当卖弄。
而现在,这广场上已密密麻麻站满了问天门的长老弟子们,一个个都手提利剑、如临大敌地对准了她。
冬夏手里提着一只死狗似的孙卓尔,还有心思微微一笑:“阵仗挺大。”
岳浮屠站在人群最前方,他沉声道:“妖女,大阵已开,你没有还手之力。还不快将宗主放下,束手就擒。”
“黎清呢?”冬夏充耳不闻,她睥睨着问天门成千上万严阵以待的弟子,漫不经心地道,“没有黎清,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也想拦得住我?忘了我上次怎么破你们半个宗门的吗?”
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立刻便忍不住飞身上前,提剑朝冬夏刺去,招式凶狠,只取致命之处。
冬夏随手将孙卓尔当了盾牌,在对方骇然收势时一脚将他绊倒在地。
简简单单的动作,问天门长老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在她面前根本没有躲避的时机,硬生生地摔倒被一脚踩住了丹田。
冬夏踩住这位莽撞的长老,轻而易举地用魔气刺穿他的丹田,而后微微一笑:“我说了,没有黎清,有这个破阵你们也不过一群败犬罢了。”
岳浮屠沉了脸。
冬夏反复问了两遍同样的问题,而岳浮屠的反应给了她确定的答案。
“黎清他不在?”冬夏玩味地将问天门长老一脚踢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魔气从冬夏身后骤然炸开、像是恶魔触手似的招摇张开时,问天门众人都想起了三天年那天崩地裂、常人根本无法靠近百丈之内的惊天一战。
第44章
冬夏当了这么多年魔域之主, 深谙一个道理。
不管心里虚不虚,狠话是一定要放的。
譬如说,就算问天门这破阵压得她都快吐血了也不能露怯, 要装作老娘天下无敌的样子一路杀出去,才能压得住问天门的这帮子人。
而且这杀出去的路上, 还必须刀刀见血、声势壮大、看起来游刃有余。
孙卓尔的剑峰在问天门的最中心地带,冬夏杀出去需要经过的是足足半个问天门、几十座山的距离。
……而且手里还提着一个晕过去的孙卓尔。
思及此, 冬夏更下手不留情起来,一路血光四溅,叫人百里之外见之心寒。
虽说是大宗门的弟子, 也天天喊着剿魔,但这时候又有多少人能不惜命?
敢去拦冬夏的人越来越少,等她接近问天门边缘的时候, 大多甚至只是跟在她身后扯大旗口喊追杀罢了。
眼看已经到了大阵边缘, 冬夏却停下脚步, 呸了一口血出来,冷着眼神道:“黎清。”
正挡在她面前、仙风道骨的人不是仙域至尊又是谁?
“是仙尊!仙尊回来了!”问天门弟子立刻爆发出欢呼声和新的勇气, 一拥而上将冬夏团团包围在了正当中。
冬夏不在意这群乌合之众, 却不能不在意黎清。
她现在根本不是黎清的对手。
黎清甚至没将剑出鞘, 他凝视着冬夏的眼睛,语气轻而缓,谨慎得不行:“将我师父放下。”
那简直像是在劝说。
冬夏回应了一声冷笑:“我和他血海深仇, 就这么把他放下?那我今天来问天门是白跑一遭?”
她说着,单手将孙卓尔往上提了提:“让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妖女尔敢!”问天门长老们大怒。
冬夏才懒得理他们,她只定定看着黎清等待他的判断。
黎清深深看她一眼,令道:“开阵。”
长老们难以置信地同黎清争论时, 岳浮屠皱着眉从人群中走出:“妖女,开阵可以,将宗主留下。”
“留下他的尸体吗?”冬夏戏谑地问。
双方顿时进入了僵持阶段。
冬夏漫不经心地立在空中,一手提着不省人事的孙卓尔,看起来肆意又张狂,一幅没把问天门放在眼里的样子,让问天门众人恨得咬碎了牙。
可黎清却能通过合卮契察觉到这契约另一端传来的撕裂之痛。
到底是专门克制魔修的上古阵法,冬夏就算仗着修为能撑,终归受了不小的伤。
换作他人,恐怕早就痛得神志模糊、地上打滚;冬夏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将整个问天门玩弄于股掌之中。
黎清闭了闭眼,转过脸去将阵法破开一处通道。
“仙尊?!”问天门众人惊呼起来。
“师父在她手中,”黎清淡淡道,“不得妄动。”
冬夏的身影早抓住这一息的空隙,提着孙卓尔从黎清身边像支利箭似的穿了过去。
“快追!”有长老怒喝。
冬夏纵出几百丈,突然回头将孙卓尔像扔垃圾似的遥遥掷了出去。
这等高空,要是没人去接,昏迷的孙卓尔就真得摔成傻子了。
问天门众人立刻慌张地又去救孙卓尔,这点时间差早足够冬夏的身影消失。
“……竟又叫她来问天门耀武扬威了一次!”长老们咬牙切齿。
唯有岳浮屠站在人群外,若有所思地同黎清对视了一眼,才出声道:“我和仙尊送宗主回去,祝音也来。其余人安顿受伤的弟子。”
众人只好悻悻散去,口中仍旧忿忿咒骂着妖女的名字。
岳浮屠接过孙卓尔,看过他的惨状,在心中叹了口气,唤几步外伫立不动的人:“黎清?”
黎清垂着眼似乎在感受什么,闻声才抬了眼:“祝师叔将师父唤醒过来后,我想和师父两人谈谈。”
祝音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她接了孙卓尔走在最前面,跟岳浮屠交换了个眼神。
岳浮屠会意地落后一段距离,和黎清并肩。
“发生何事?”岳浮屠一针见血地问。
黎清摇摇头:“我先问过师父。”
黎清几乎已确定了孙卓尔做过的许多事,也亲眼见了,但还是想当面问孙卓尔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一个问天门宗主的位置,竟满足不了孙卓尔。
更甚者,黎清不知道冬夏为何对鼎炉买卖超乎常人地深恶痛绝、又和孙卓尔不死不休。
岳浮屠心中一沉:“难道妖女所说是真,她和宗主真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黎清还没有回答,前头的祝音已经停了下来,她面色沉郁地转过头道:“妖女给宗主下了毒。”
……冬夏当然不会走得那么轻松。
不管不顾去追孙卓尔、又从问天门杀一条血路出来,这么拼的一日她当然不会让自己血亏。
孙卓尔眼下只有她能救了,问天门但凡不想这个宗主暴毙,就必须求到她头上来。
冬夏准备拿这去换黎清的心头血来。
至于孙卓尔那弱鸡,等她养好伤、恢复修为,就三进三出问天门,第三次一定提着孙卓尔的人头出来。
冬夏算盘打得啪啪响,在一处城镇外将刚才憋着不吐的血吐了个干净,才除去面具找到一家客栈住下。
自然是钱多多家的客栈。
冬夏抽空过问了钱多多的位置,得知她已快抵达冬城,才安心地调息养伤了一天一夜,疗伤成效聊胜于无。
但第二日睁开眼时,冬夏收到了叶鸣玉的传讯,得知白泽越这倒霉孩子没死。
“还剩一口气。”叶鸣玉在传讯里说,“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砍他的是谁,但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冬夏轻哼着道,“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叶鸣玉顿了顿,吐出一个名字:“孙卓尔?”
冬夏:“……”
“我心中原有几个人选,既然你说我不会信,定然是表面上最不可能的人。”叶鸣玉平和地道,“白泽越已经醒了,明日就有人来接他走。”
“谢了。”冬夏支着下巴敷衍地道了谢,“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告辞。”
她将传讯掐断,整了整丹田内紊乱创伤的魔气,便大摇大摆地走了昨天的回头路。
——那当然是直接回问天门了。
昨天在问天门大开杀戒的人是妖女,和我冬夏有什么关系哒。
*
得知孙卓尔体内留了奇毒、昏迷不醒,黎清便立刻明白了冬夏的打算。
难怪昨天交人交得那么痛快,原来留了后手。
黎清静静等了一日多,果然察觉到冬夏开始向他靠近,最后停在了前一日分别的地方。
黎清正起身要去接她,冬夏就又动了起来。
——她直接碰见了一个和她熟识的女弟子,被载了一程。
黎清:“……”他又坐了回去,将洞府门外的禁制打开。
不多时,和女弟子道别的冬夏便出现在了黎清的面前。
她抱着手臂靠在门口,嘲讽道:“这次又在等我?又知道我会回来?”
黎清观察她的伤势,却被一层若有似无的魔气阻碍:“你留了手,自然会来。”
冬夏一哂,看模样懒得废话,扬手抛过一柄匕首:“他的解药,拿你的心头血来换。”
匕首当啷一下摔在桌上,黎清垂眼打量了下。
那是专门用来取血的匕首,又细又薄,只要手法够好就不会叫人大出血。
可痛还是一样痛。
“伤好了吧?”冬夏挑眉道,“我刺你那一剑拖了这么久也该愈合了。”
黎清握了握匕首,眼神暗了下去:“你要解合卮契?”
冬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只要你给,我拿去卖都行,你管我这么多?”
黎清翻转手腕将匕首对准自己心头,但没有立刻刺下去,而是抬眼道:“但我只会给你一滴,冬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