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继长孙——明照万里
时间:2020-08-08 09:12:52

  刚要抬脚走,他突然听到街角有人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同时扔了石子过来,“喂?曾湖庭看这边?”
  墙角的人试图遮掩起自己的身形,看起来她很顾忌很衙门打交道,正正是刚才救他一命的小月姑娘。
  曾湖庭脚步一顿,这位姑娘似乎来历不简单。跟他差不多的年纪,身手不凡跟壮汉对打不落下风,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这绝对不是私底下偷偷练习能够解释的。
  转念一想,这姑娘不仅没害人还救了他,别人的师承来历他为什么要深究?想通这一点,他就走到街角问,“小月姑娘叫我?”
  “嗯。”她点点头,“你去报官,那凶犯必然怀恨在心,报复于你,最近可别一个人出门。”
  这点他当然晓得,深以为然。
  “不过,小月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总不能一直这么叫你吧?”
  小月犹豫着,最后还是没吐出自己的全名,“我叫月明,姓氏不能说。”
  “嗯。”他也不继续追问,但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姑娘身上有秘密,但并没有打算危害别人。“我现在想去芳姐的老宅看看,月姑娘一起吗?”
  “你不说我也要提的,去看看。”月明点点头,“边走边说吧。”
  他们转身朝着另外一边,不多时就到了芳姐的家中。跟月明说的一样,屋里干净整洁,所有有用的家伙事都搬走了,清清静静,小偷进来都要走空门。
  曾湖庭蹲在篱笆墙边,好家伙,连一株长的茂盛的三角梅都没放过,那叫一个干净。
  “我看的就是这样的。”月明补充,“什么都没剩下。”
  隔壁住户家的女人正巧出来揉面,一打眼就看到曾湖庭,他塞了铜板过来,那女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大概在半月前就在收拾东西,天天响到半夜。”
  “那株三角梅就是我看着挖走的。”
  这些信息都是已知的,曾湖庭思索后问:“他们用的是马车还是驴车,车子上有没有标记?”
  带走那么多东西,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是马车!我记得,因为大家家庭差不多,就算搬东西也是用便宜的驴车,”女人酸溜溜的说,“哪像芳姐,阔起来也不说照顾照顾邻居.....”接下来就是一通酸话。
  曾湖庭听完,觉得这马车是个线索,至少知道芳姐他们搬到哪里,他问清马车的模样,准备自己去查清楚。
  镇子这么大,马车行屈指可数,他上门问的时候,掌柜都还记得,翻了账本说是送到三十里外的徐家村。
  那是芳姐丈夫的老家。
  不过,他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余下的还要等衙门把人找到。
  曾湖庭走了一天,脚肚子都走疼了,陪他走动的月明闷声不吭,不禁让他感叹这是不是习武之人的特性?
  在镇子口,两人分别时,曾湖庭突然想起,“月姑娘,你没了小食铺的这份工,现在在哪里落脚?”毕竟一日不劳一日不得食,作为厨娘没工作就断了伙食。
  “我还有些积蓄,还能过段日子。”月明不自在的回答。
  “那就好,我还怕你这个熟手突然辞工。就算芳姐不做了,我也预备重新开一家小食铺,到时候还请月姑娘做主厨。”
  “重新开张?”
  曾湖庭点头,“你也听到我上午说的,铺子的口碑做起来不容易,倒塌却只需要几天。毕竟铺子也是我的心血,总不能白白放弃吧?”
  月明点头,“正是如此。”她也不想更换藏身之处,大隐隐于市才是最好的伪装色。
  两人道别后,曾湖庭回了草庐,小四外出学厨人没在,而父亲最近多个画画的爱好,成天扎到大溪山边。
  曾湖庭知道他是不舍,毕竟在这里住了四年多,说搬家就要搬了,画画留下纪念也好。
  大溪山风景本来秀美,春季到来后更是郁郁葱葱,里面的树木品种谁也说不清,靠山吃山,养活了很多青平镇的居民。
  曾湖庭望着山边逐渐出神。
  同样的时间点,三里之外。
  曾济庭正在听他父亲叨叨,老实说他听了几百遍已经要会背了。
  “是是是,认真读书,有什么不懂就去问湖庭,对吧?”曾济庭又重复了一遍,“爹,湖庭才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教了我很多学习办法。”
  曾宣照恨不得给不孝子脑壳来两下,人家性子好是人家的事,你该做的感谢就能忘记吗?一回两回不计较,五六回之后就忘记你这个人了。他不由分说的:“你老子吩咐的事,就去做!”
  “单独请湖庭和丰年兄弟一桌宴席!”
  “为什么还要分开请啊?大家都是认识的族人啊?”曾济庭摸不着头脑。他们正在商量庆祝宴席,虽然只是童生,毕竟考中了,曾宣照准备跟族内好好请上一次客。
  曾宣照看着儿子的傻样就来气,“你请族人能不能那头吗?那头跟湖庭碰面了又怎么说?”生父和养父,碰面能不分个高下?他是请客,不是结怨!
  曾济庭摸着脑壳上的包欲哭无泪,怏怏的说,“我知道啦!分开,分开。”
  他突然凑过去问,“那如果有人问我,湖庭考的怎么样,我怎么说?”
  “就说不知道!没注意,不晓得。你两没在一个考场,你看完自己的名词别的没看到。”曾宣照又细细叮嘱:“可千万别去冒这个头,我会尽量把那头跟那些长舌的分开,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曾宣照唏嘘,曾宣荣知道自己丢了那么大宝贝,还不急的跳脚吗?
  他就尽尽长辈的心,多拖延几天,让消息晚点传出去。
 
 
第34章 
  五日之后, 正是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天还没亮,曾宣照就起身了, 开始看办宴席的食材。他的大儿子虽然能接手一部分工作,总归还是自己做放心。
  在村里请客通常是找相熟的厨师, 提前订好鸡鸭鱼肉,大菜不好做还要多炖一天,曾宣照绕了好几圈确认没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村里的幼童一早就跑了过来, 伸手抓案几上的花生糖块吃,抓一把就跟着说吉祥话,直听的人心花怒放。
  “沾沾文曲星的才气!以后也好考秀才。”
  曾宣照心里乐开花, 嘴上却正色说:“孩子才考上童生呢, 以后还得考,继续考。”
  “那咱们就提前祝贺了哈哈哈!说不定咱们一族,以后又出个大官哈哈,就像那......”说话人突然停顿,“口误, 口误。”
  曾宣照自然晓得他说的是谁,近年来族中唯一出的大官不就是曾宣荣的父亲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现在也是首屈一指的家境。但提到他就不能不提到曾湖庭,所以他打着哈哈:“借你吉言了!先进去坐,上茶,上糕点!”作为主人, 他只好打岔。
  这边好容易糊弄过去,曾宣照一扭头,又看到自己的何表弟, 他一巴掌拍额头上,恨不得没看到。
  这里头有个缘故,他的表外甥女年龄跟济庭相差一岁,何表弟就看中济庭。但是济庭死活不乐意,还跟他定下约定,如果这次考中,就不再逼他相亲。
  现在孩子考中,当然要兑现诺言。况且他自己私下觉得,现在孩子十六岁能考中,保不齐二十岁能中秀才,三十岁能中举人,对于他的婚事他自然要好好考虑。成亲晚些也不打紧。
  想通这些,他自然要打消何表弟的念想,又不想伤了两家的情分,于是扬着笑脸说,“表弟来了。”
  何表弟看到忙忙碌碌的帮厨和妇女,酸溜溜的说:“我还以为表哥发达了就不认识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原来还能看到我啊。”
  曾宣照一哽,表弟人还是好的,就是一张嘴老得罪人,“怎么会?我刚才不是忙着招呼客人吗?既然表弟来了,你也是半个主人,正好代替我去跟客人聊天。”
  何表弟被捧的舒舒服服,“那我就去吧。”他颇为矜持的点头,顺着小路去了大厅。
  打发走难搞的人,曾宣照擦汗,继续迎接客人。
  日上中天,时间逐渐快到午时,要开席了,客人到的差不多,曾宣照又是安排座位又是应对菜色,忙的不亦乐乎。
  他给他认为最难搞的客人,曾宣荣安排了最清净的位置,刚刚在一丛花木后边,风景好不说,还能少听到点八卦。同桌的客人就是族长,和他的胞弟,还有其他几个不爱道人是非的老实头,曾宣照觉得自己的安排必定万无一失。
  开席了,帮厨们先上了四个凉菜,然后一盘盘的上热菜,醋溜白菜酸香扑鼻,炖肘子软糯可口,白菜拌粉条清爽合适,吃的众人齐呼美味。
  毕竟请了十多桌,能做出这样的菜,曾宣照也是花了大价钱的,等酒足饭饱后,就有人开始四处找人聊天,他也不拦,反正下午本来就是要消磨时光的。
  有人突兀的挑起话题:“说起来,这次出去考试的,不止济庭一个人吧?”他意有所指的发问。
  这话没人回答,作为主人家的曾宣照只好接话:“谁晓得呢?我跟济庭自个上府城的,也没碰到人。”
  说话人身边些的人撞了他一手肘,“府城这等子好地方,谁不想去啊!正好,我手里有个新鲜玩意儿让你们见识见识,现在最流行。”
  “到底是什么?也让我看看。”
  有人捧哏那人自然接了下去,他从袖子里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事物,“听说叫状元牌,那些秀才举人老爷们玩的可高兴,今天也让我们大老粗玩玩。”
  一直埋头喝汤的曾济庭脸差点埋进碗里,他又是咳嗽又是掩饰,才算盖住自己的异状。
  这状元牌他不仅看过,还玩过,都传到他们镇上来,真是风靡。
  听说是最流行的东西,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听着那人详细解说。
  曾宣荣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再好玩有花酒有趣吗?他不走,不过是想等着万一有人问起来科举的事情,他还能显摆显摆。
  这些人是不是忘记了?他好歹也是考中秀才的?
  他的胞弟曾宣明站起来,从待客的大厅走出去,准备找他相好的妇人。
  男客和女客分开坐,女人不喝酒带着小孩子,他走到女客那头,一个眼色相好就当下孩子,跟着出来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村口,村口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片草丛一人多高,藏身和私会的好去处。现在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离开。
  曾宣明就看着草丛越来越近,突然从乡间的小路上走来了一队人马,似乎穿着黑色的皂衣,他眼睛一眨,那群人看到他,赶忙走了过来。
  人走的越近,曾宣明越能看到,这是镇上的衙差?好端端的到他们这个村做什么?有人作奸犯科?
  不怪他这么想,即便是现代,如果有警察上门询问,人还是惧怕居多。
  曾宣明祖上阔过,倒也没立刻跑开,他给后头相好打个手势,主动迎上去,“你们几位是来找谁啊?”
  带头的衙差正愁没人指路,他上下打量曾宣明:“你是这村子的?”
  “这里的人不说全部,七七八八我还认得,你找哪位?”
  “那个,曾湖庭到底住哪里?”衙差问,他们只晓得曾湖庭留下的地址是青平镇大溪山村,具体位置还只能上门问。
  这下曾宣明吃惊非同小可,他万万没想到是来找他的便宜侄子,眼珠一转,试探着问:“找他什么事儿啊?”
  衙差不耐烦,他走了半天早累了不想多费唇舌,喝道:“衙门办案你们罗唣什么?”
  “我不问,不问。”曾宣明讪讪,“顺着小溪边的小路,再走两盏茶功夫,能看到一座草屋,曾湖庭就住那里。”
  衙差顺着那条小路走了,曾宣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没了私会的心情,打了个手势就让相好稍后回去,他先大跨步回去报信。
  这个消息必须告诉他大哥啊。此刻他万分庆幸,惹事的侄子已经过继出去,就算他也没关系。
  曾宣明潜回去时,没人注意到曾经出去过,他拉着他大哥,大哥不高兴的甩手,“有事就说,别拉拉扯扯。”
  哎哟我的大哥哎,你是要急死我!曾宣明跺脚,“背着人说。”
  曾宣荣疑心他兄弟是要当着大庭广众找他借钱,让他不好拒绝,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你有事说事,我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还怕被人听到?”
  “对啊,说嘛说嘛!”喝的醉醺醺的何表弟正巧挨着这边,起哄说:“让我也听听,出出主意。”
  曾宣荣不着痕迹的推开,他对喝醉的男人没兴趣。
  “那我说了,大哥你可别后悔。”反正只是侄儿,又不是儿子,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刚才在村口,碰到一队衙差找湖庭,我问是什么事,还让我不要管!”曾宣明此刻一口气全说出来。
  曾宣荣即刻起身,带落了身边的碗碟,额头青筋直跳,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个逆子!”
  “衙门上来找人?”何表弟喃喃说,“难道是犯事来逮人了?”他嗓门弘亮,挨着他的好几个人听的清楚,纷纷询问:“什么犯事?”
  “谁出事了?”
  “咱们族里可没出过犯人,谁这么破坏家风?”
  曾宣荣站起来环顾四周,很好,他才发现曾丰年居然没有出席,难道是他早就预料到,所以躲出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么个祸头子既然已经送给别家,就别想再回来。此刻他倒是跟他二弟的想法不谋而合,幸亏已经过继出去,不然祸患乡里还不是他来收拾烂摊子?还会让人指点他的幼子,有这么一个大哥!
  何表弟是个大嘴巴,况且他并不懂里头的缘故,有人问他,他就一五一十把听到的说出来,说的曾宣荣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而那些听懂的人互相交换眼神,似乎在质疑曾宣荣教育孩子的本事。
  其实曾宣荣倒是想多了,那些人不过是想,他还真走运,家里的祸头子扔了出去。
  一传五五传十,随着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曾宣照终于听到。他大惊失色,绝对不相信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他还想反驳两句,而人家的“原”亲爹已经认定犯罪事实,恨不得恭请衙门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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