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忙不迭地答应着。
如今楚王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利落的黑衣,时间不等人,两人也不宜再谈其他。
但在楚王离开前,江言想起原书的剧情,担心楚王同书中一样,再次重蹈覆辙,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顾不上其他,嘱咐道:“我对金先生的事情大致了解,他今日是不得不走,你莫要疑心他了。”
江言这句话,便是在给金先生打包票了。
楚王听后,身体一顿,内心深处的那些猜疑竟被江言一眼看破,迎着对方澄净的目光,楚王终于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江言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事情便只能看楚王自己了。
门外的罗副将拍了一下门,提醒道:“殿下,该走了。”
眼看楚王就要离开了,江言踮起脚,轻轻抱了他一下,柔声道:“等你回来。”
楚王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只留下一个“好”字,便同罗副将一起走了。
楚王走后,王府里的一切事宜自然压到了江言的头上,京城里的那些暗卫和线人也统一由她来调度。很显然,她之前说的在城内接应,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这一处理,才知道这些琐事有多么耗费心力,事事都得仔细着。好不容易偷得几分闲,江言当即闭目休息,养养精神。
事到如今,江言唯一庆幸的是周婆婆这几日都不在府中。
前两天,卓妹妹害喜得厉害,她的心里又隐隐有些预感,便哄着周婆婆去侯府里照料卓妹妹的吃食了。
侯府向来不参与这些争端,无论新皇是谁,都得给这位战功累累的侯爷几分薄面,断然不敢撕破脸皮,落人口舌。如今周婆婆待在那里,倒也不需她太过费心,只待事情结束后,再接她回来便好。
正在江言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闷响。这动静并不小,江言心里猛地一跳,当即睁开了眼睛。
清铃和雨竹此时也在房中,自然也都察觉到了,第一时间望向了窗外。
雨竹朝江言点了点头后,便先行到窗边查探,清铃则是防备地站到了江言的身边。
雨竹小心翼翼地开了窗,窗外并无他人,只在窗框上,发现了一柄扎得极深的匕首,还附带着一张纸条。
来人显然并无杀心,只是过来送信而已。可王府早已步下了天罗地网,来人能够不惊动一人,便能将信送到,足已可见此人的厉害之处。
雨竹将匕首取下来后,郑重地将东西交到了江言的手中。
江言取下纸条,一看上面的内容,神色越加凝重起来。
待看完后,江言立即将纸条用烛火烧了个一干二净,不容置疑道:“我得出去一趟。”
第147章
江言此番言论一出,清铃和雨竹自是大惊,又见楚王妃满脸郑重,显然这并非只是她的玩笑话而已。
清铃急切道:“现如今形势未明,不知有多少探子在暗中监视着王府,此时实在不宜铤而走险!”
江言哪能不清楚现在的境地,只是想到信后的主人,明白这场邀约断然没有她拒绝的道理。
思及此处,便不再拖泥带水,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安排着:“清铃,你我身量相仿,便由你在房中假扮我的模样,拖延些时间。至于雨竹,你也继续留在房里,也好在旁掩饰一二。”
江言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打算独自行动了,清铃虽然不知道刚刚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但她最是清楚,楚王妃并无武功,独自出行更为冒险,急忙劝说:“王爷离开前,特命我们二人要寸步不离地跟在王妃身边,如若王妃遭遇不测,只怕……”
江言也知她们两人的难处,回忆信中的内容,并未要求她只能一人前往,但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想到这里,江言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退而求其次道:“那便由雨竹和我同去,清铃留下。”
“可是王爷交代了……”清铃尚未死心,还想继续游说。
江言平时性格随和,但一打定主意,便没有再转圜的机会了。为了让清铃打住,语气是难得的强势:“我意已决,如若王爷怪罪,到时便让他来找我就是了,何况我今日本就是替他赴的约。”
清铃眼看自己说不动楚王妃,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雨竹。
雨竹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劝了,清铃这才收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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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离开时,只随身带了两个暗卫一同出城,为了不让晋王的人发觉,城外也并无人接应,只在密林中提前备了马。
一行人上马后,便径直赶往军营。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除了马蹄声外再无其他。快到营地时,才隐约听到了些动静。
此时已近丑时,往常这个时辰,将士们只怕早已呼呼大睡。今天却除了夜间巡逻的士兵以外,还有许多人未回帐中休息,三三两两地在营中走动。
这么乱糟糟的景象,自然全部落到了楚王的眼里。他虽早已料到这场风波会给军中上下带来不好的影响,可此时亲眼见到这副局面,脸色还是瞬间黑了下来。
而本该主事的陈小将军自事情发生后,一门心思在寻金先生,哪里还顾忌到什么军纪。
如今得知楚王深夜赶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陈小将军大松一口气,急忙出帐迎接。
刚出帐篷,眼前便是一黑。平日那令人胆寒的军营不复存在,反而闹哄哄的像清早的市集。
陈小将军再怎么心大如今也觉出不对劲来了,况且早有属下向他禀告过,营中出现了些风言风语,但他考虑到一时半会还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将此事给略过了。
此时遥遥地见到楚王骑着高头大马赶来,心中一阵发虚,本想出言训斥几句,可楚王已经近在眼前,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楚王下马时,陈小将军难得机灵了一回,十分殷勤地过去牵绳。
楚王对此视若无睹,只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缰绳甩给了他。
陈小将军被这股力道震得手心发麻,也明了楚王此时已经动气,只不过顾忌他的面子,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发难。
说到底,楚王对陈小将军究竟有几斤几两心里门儿清。只是朝廷上的武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陈小将军行事虽不老练,但对兵法有他的独到见解,偶尔还能窥见其父当年的风采,这才一直留用。
想到这里,楚王的气也消了大半,只是周围这些探究的目光实在惹人厌烦,凉凉地瞥了一眼众人,语气不含一丝温度:“看来最近营中的日子很是清闲,这个时辰大家的精神还如此充沛。”顿了顿,话锋急转,“自明日开始,所有人通通加练!”
他本就是为了震慑众人,所以话音刚落,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掀帘进了营帐。
落在后头的陈小将军看其他人还傻站在原地,扯着嗓子斥道:“不想睡的现在就去校场集合!”
这一嗓子终于把凝固的众人唤醒,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溜烟地散了。
陈小将军料定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一场来自楚王的兴师问罪,心中只恨不得跟着大家一起溜了。不过他深知自己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与其逃避,还不如认命。
不过当他进了营帐,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未来临,楚王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只斜倚在椅背上,眼眸半阖,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楚王不开口,本就心虚的陈小将军自然也不敢吭声,一时之间,帐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幸沉默只持续了片刻,陈小将军便先耐不住性子了。毕竟现如今金先生还不知去向,派出去寻人的小队也没有返回营地,他自是不肯中途放弃。况且他心中认定,一个大活人是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的。
陈小将军干咳一声,禀告道:“殿下,末将前前后后派了六只队伍前往周边搜寻金先生的踪迹,可惜直到现在,都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楚王得知此时还有人在外面继续找人,神情不变,只慢慢坐直了身子,语气平静:“本王有一棘手的要事,连夜派金先生过去处理,情急之下未来得及通知你,倒是让你虚惊一场了。”
这话听在耳里实在古怪,可楚王都这么说了,陈小将军虽有些将信将疑,也不好再继续追根究底,只道:“既然只是误会,那末将先命人把那些还在外面搜寻的队伍召集回来。”
“这样也好,只是金先生外出之事不可外传,还需你亲自跑一趟。对外便只说金先生在林中迷了路,受了些皮肉伤,现如今已经找到了。”说到这里,语气微顿,“记得交代他们,回来后不可再与营中的其他人议论此事。”
陈小将军闻言更是不解,只是眼看楚王毫无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心想自己只依言照办就是了。
和楚王一同返回的罗副将倒是大概猜出了楚王的几分深意,可他在军中多年,自然不会多问,此时便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但下一秒,一道审视的目光就落在他的头顶。
楚王看向罗副将,意味深长地说道:“罗副将也去吧,你做事知轻重,仔细敲打一番,让他们不敢多嘴,我也好放心。”
罗副将会意,连连称是。
陈小将军倒没觉出什么不对,罗副将本就是他的属官,平日也大多与他形影不离,所以并未深想,向楚王告退后便下去办事了。
待两人走后,有小厮上前请示:“殿下,如今还未天明,是否需要休息片刻?”
楚王摆了摆手,他这个时候哪还能安心躺下,晋王一日不动,他便一日放不下心来。
如今城内一片祥和,派去监视晋王的探子也一直没有带来消息。种种迹象落在楚王眼里,都透着一股古怪。
难道晋王真有如此安分吗?楚王这般想到,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扪心自问,如若今日是他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同样别无他选,只能将错就错,只是动手时机的问题。
夜长梦多,既然决定要做,那么自是宜早不宜晚,今晚便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楚王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情绪越加焦躁。
他可没忘,现如今江言还在城中,他虽兵权在握,但若想支援,始终还隔着些距离。万一他支援不及时,江言作为楚王妃,其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在旁为楚王斟茶的小厮忽见楚王一身戾气,眉目间满是阴沉。误以为是自己惹怒了楚王,太过胆怯,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求饶道:“殿……殿下饶命。”
楚王这才回神,见小厮战战栗栗地跪在身旁,虽然不喜,倒也没出言苛责,只扬了扬手,让其退下。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胡思乱想只会自乱阵脚,可长夜漫漫,等待显得尤为难熬起来,还需转移下注意力才好。
思及此处,楚王的脑中倒是想起了不告而别的金先生。
虽说自己因为江言的那句话,已经打消了对金先生的怀疑,但对他离开的缘由还是好奇的。
何况按照罗副将之前的说法,金先生离开前毫无征兆,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可江言却说,他是不得不走,其中显然是有内情的。
干脆趁着现在有空,将事情调查清楚,而且他也一直很纳闷,江言对金先生的信任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第148章
楚王当即命属下将那平日在金先生身旁伺候的小兵带来,自己则是前往金先生往日起居的营帐查看。
可怜那小兵,已经被陈小将军盘问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躺下,又来了一个楚王。尽管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丝毫不敢怠慢,顾不上其他,胡乱穿上鞋子便跟着传信的人走了。
此时,楚王已经到达目的地。
金先生并非铺张浪费之人,所居住的营帐也并不奢华。帐中的物件甚至过于稀少了些,除了供他平日休息的软塌以外,最为显眼的便是正中那一张红木案几了,军中的一些事务大多都是由金先生在这里经手的。
楚王走近了看,案台上除了堆叠了一沓已经处理好的公文外,还遗漏了一封。
楚王拿起细看,只见纸上详细写明了这几日军中的事务,看这内容,应该是准备拿给他过目的。只是不知为何,还未来得及写完,主人便停笔了。
毛笔也被随意搁置在桌上,好似主人遇上了什么急事,竟连放笔的功夫都等不及了。
正好,往日伺候金先生的小兵也被带了过来。
楚王放下手中的东西,打量了那小兵一眼,问道:“你最后一次见金先生是什么时候?”
“那时天快黑了,先生就坐在这里处理公文。小的瞧屋里有些暗,便准备掌灯,但灯油看着也快不够了,小的这才出去了一趟。”说到这里,小兵面露不安,“等我添油回来时,金先生就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楚王继续追问:“那你离开前,金先生可有说什么?”
小兵摇了摇头,老实答道:“没有,先生平日话就不多。”
楚王紧接着又盘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惜这小兵所知的信息甚少。
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根据现在的线索,再次验证了金先生今日离开确实是事出突然。
既然如此,那就表明在小兵离开的那短短的一刻钟内,金先生身上必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楚王一寸寸地扫视着帐内的物品,说道:“你再仔细想想,屋里的摆设可有什么变化?或者缺了什么东西?”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小兵平日给金先生端茶倒水,做些杂活。金先生要找个什么东西,也都是喊他去拿的,所以帐里的家伙事他最为清楚。
小兵听后,细细观察了一遍屋内的物件,过了一会儿,还真发现了些异样。
“殿下,你看这里,这书柜小的今早才扫过灰,平日擦洗也很是爱惜,现在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坑,明明今天上午还没有的。”
这坑洞在书柜的最高处,平常人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起疑,只会误以为是在哪里磕了一下。可小兵每日打理,这才能注意到。
楚王凑近了看,果然瞧见了一处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所致,扎得极深。沿着这个方向找过去,在营帐顶部的位置,发现了一个细长形的空隙。
楚王心里一动,挪步账外。
军营乃是重地,平日戒备森严,就连一只鸟都不会轻易放进来。金先生起居的营帐又位于军营的中间位置,帐外每日还有许多士兵巡逻走动,外人想偷偷溜进来,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