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师尊,弟子再想想办法,定能为您解除旧患。转世重修实在过于凶险,您树大招风,仇敌不少,弟子深为惶恐。”
被簇拥者只是微笑,轻轻抬手,眼前几人便俱收了声,满是疑虑。
陆照旋看清了他的容貌,似乎有些熟悉,不由愣了一下。
他眉目英朗,风姿洒然,不言时如岳峙渊渟,含笑时如春山凝翠,气度沉凝,令人心折。
“车轱辘话不必来回说,就这样吧。”他平静道,“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难道这点困难还能难住我?你们担心我,我都明白,但人各有路,不必强求。”
“况且,”他洒然而笑,“少则五百载,多则千余年,我便能重回祖洲,都是求仙之人,何必拘泥于朝夕旦暮?”
“师尊……”
“去吧。”他轻声道,“缘生宗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千般幻梦如泡影。
“阿陆。”
她睁开眼,有人朝她温柔而笑。
陆照旋似还在那泡影故梦之中,却又好似忽然沉入静水,唯有静静地望着眼前人,“谢镜怜。”
她语气平淡,毫无波澜,仿佛两人不是相隔生死、相隔数百年光阴,更像是朝夕相处,只道寻常。
但谢镜怜知道她平静下的波澜。
有的人会把自己掩藏起来,而旁人只能看见静海。
谢镜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叙旧,开口却变了,“你现在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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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系+修仙+灵异志怪:《苟在诡秘修仙界》
第39章 鬼府天地,十殿阎罗
故友数百年未见, 谢镜怜不是叙旧,反而突兀来这一句,十分莫名其妙。陆照旋神色不变, “怎么个危险法?”
“你与我去了鬼府便好分说了。”谢镜怜蹙眉,“我且把鬼府情形说与你, 你自己判断。”
若说这世上有谁是陆照旋无条件信任的,那便唯有谢镜怜了。她毫不犹豫地跟着谢镜怜,不去管那对还在莺声鹊语中的道侣,生机她已指明, 其余不关她的事。
谢镜怜一边引路,一边向她分说,得知陆照旋已知十洲五岛互相交叠, 便直接讲起鬼府来, “鬼府与十洲五岛同样重叠,只不过鬼府与十洲五岛俱通,且不受三万年限制。生者归于十洲五岛,亡魂归于鬼府,互不相涉, 便是蜕凡也没法跨越。”
她说到这里,见陆照旋挑眉, 解释道,“不过这秭殊洞天不同。它是半开未开洞天,勾连虚空万界,能同时作为十洲五岛和鬼府的通道, 故而我让你来秭殊洞天。”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陆照旋问道。
“自你渡劫后,我便一直在此等你。”谢镜怜微微一笑,“你必会立刻赶来。”
陆照旋忽然想到她并未同谢镜怜说过自己转世去了凤麟洲。
“凤麟洲?你竟去了玄门之地。”谢镜怜朝陆照旋打量了一番, 露出诧异之色,“我见你元神完满,分明还是元门跟脚,在凤麟洲只怕不轻松?”
陆照旋沉默了一会儿,“我见玄门修法力,与元门冲突并不大,便稍加易改,同修玄元了。”
“什么?”谢镜怜失声,望着陆照旋,久久不语,良久叹息,“阿陆,这叫我说什么好……”
谢镜怜不是废话吊人胃口的性子,如此作态,是实在心情复杂,“你可知为何玄元有分?”
她一边说着,一边带陆照旋自秭殊洞天横穿而过,于冥冥中跨越天堑,再一转眼,两人已入一片昏惨惨之境。
“此处便是鬼府一隅。”谢镜怜收了那复杂情态,事已至此,待回了自家地盘再与陆照旋分说也不迟,转而向她介绍起鬼府风光来,“鬼府共有十方大地狱,我司掌黑绳大地狱,与秭殊洞天并不相邻。”
“此处是合大地狱,与黑绳大地狱相邻。”
谢镜怜以自身气息罩住陆照旋,不叫周遭死气侵来,“阴阳有分,元婴以下一到鬼府便会逐渐失去生机,沦为鬼魂。虽说你已凝婴,到底少接触微妙。等蜕凡了,受到的影响就少了。”
陆照旋受教。
谢镜怜有意带她看遍鬼府,隐匿了气息悠悠而行,“在鬼府,鬼修阴魂俱在十殿阎罗辖下。不过也有凶戾不化、修为较高的不愿归附,权且任他们去,掀不起什么风浪。”
陆照旋听她一一道来,并不言语。
这样的谢镜怜,与她所熟悉的那个人比变了很多。陆照旋从不评价旁人的转变是好是坏。
但她忍不住想,谢镜怜从多次放过欲置她于死地之人的心软修士,在短短数百年内一跃成为十殿阎罗中第三位的蜕凡真君,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谢镜怜不说,她就不问。
两人正悠悠而行,忽听得一阵兵荒马乱的呼啸,似是朝她们的方向而来。谢镜怜本有绕远之意,不知为何,又朝陆照旋笑道,“才说有人不服管,这便遇上了,叫你见一见我们鬼府的常态。”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黑光自远而至,戾气无穷,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离得近了,陆照旋一眼便见那是一个身形略显透明单薄的鬼修。与谢镜怜不同,他身上鬼气森森,毫不收敛,一见便知不是生人。
“休走!”那鬼修刚过,后头便有乱哄哄的喊声,紧接着一众鬼修结队而来,比起那独行逃窜的稍收敛气息些,但与望之如阳世人的谢镜怜截然不可比。他们秩序井然,行动统一,显见是这鬼府的鬼卒。
那鬼卒之首带队而来,远远便望见陆照旋二人站在一旁,对逃窜的鬼修无动于衷。那等凶戾之鬼,常人是不愿沾惹麻烦,故而他也没当回事,直至两人身旁,朝谢镜怜瞥了一眼,蓦地愣住,连遁光都停了。
“阎君?”
“先去捉人。”谢镜怜微微颔首。
“是。”那鬼卒得了准许,立刻又带着人闹哄哄地往前冲,不一会儿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两人无言。
“我在这鬼府中,还算有几分薄面。”谢镜怜沉默了一会儿,似解释,似闲聊。
“等我死了,就指望你拉扯故人了。”
谢镜怜一怔,陆照旋如何会说出这等丧气话?她不由朝身侧人望去,却落入一汪沉静如海的注视。她忡怔许久,叹道,“人世隔红尘,数百年来,你也变了。”
若放在数百年前,陆照旋简直像团永不熄灭的烈火,别说指望别人拉扯了,就连“死”这个字也是轻易提不得,一提便要怒目的。谢镜怜爱她的炽烈,也羡慕她的炽烈,但也担忧她的炽烈。
过刚则易折,然而若非过刚,陆照旋甚至没有机会活到认识谢镜怜的时候。
但人总会长大的。
“人都会变。”陆照旋淡淡道。
“好事。”谢镜怜望着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也变了。我……”
她话说到一半,之前那队鬼卒已捉了人,闹哄哄回转了,谢镜怜被这动静一打断,便又收了声,朝他们望去。
“阎君。”
“做得不错,本座只是路过,你们自去吧。”谢镜怜做了鬼府阎君、蜕凡真君,也不改温柔和善的性子,只是这温柔和善比起数百年前,藏了太多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鬼卒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遁走了。
谢镜怜转而朝陆照旋笑,“我不是此处阎君,但合大地狱与我那黑绳大地狱相邻,十殿阎罗又是鬼府俱识的。”
她随口介绍了自家情况,转而道,“他们方才追捕的便是不服十殿阎罗管辖的厉鬼。若只是不服管,或许能看在实力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逞凶耍横扰乱秩序,那便要捉拿擒杀了。”
“这些人见了我,诧异之极,是因为十殿阎罗轻易不离自家辖下,没想到我会在合大地狱出现。”谢镜怜说到此处,朝陆照旋微微招手,“这鬼府纵有一二分风光,也独在我家,此处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两人由谢镜怜遁光裹住,一气朝黑绳大地狱而去。
以蜕凡真君的遁速,天涯也是咫尺,谢镜怜遁光全速摆开,不一时便已至。
谢镜怜请陆照旋同坐,沉吟许久,“数百年不见,我摇身一变,成了蜕凡,更坐上了这鬼府第三殿,你恐怕很是疑惑吧?”
“是有一些。”陆照旋坦然。
“我死后,回顾平生,只觉大梦一场,仿佛一场笑话。”谢镜怜苦笑,“故而来了这鬼府,便痛定思痛,决心一争,但……我的决心固然重要,可这世上有决心的人多了去,我也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能在短短数百年中做到这些,是因为有贵人相助。”
明明说着“贵人相助”,可她眉宇间愁色难掩,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陆照旋正要再问,便听得有怒雷之声,显然是强者高呼,“谢镜怜!”
谢镜怜神色一冷,朝陆照旋叹道,“让你见笑。”
有人怒气冲冲冲进来,一见殿中两人,竟二话不说,朝陆照旋伸手探来!
他气势汹汹,“谢镜怜,你果然擅带生人入鬼府,该当何罪!”
第40章 性命之修,玄元之分
这人出手突然, 谢镜怜反应稍慢一拍,竟便见他已将捉到陆照旋。
早在来人冲进来之前,陆照旋已知其来者不善, 等此人伸手时,早已腾挪欲走。
然而那人见她欲走, 眼中虽微露讶色,手下却未有半分迟滞,依旧抓来,陆照旋便觉四下忽地失了方向, 仿佛换了天地,陷入一片无方之境。
在这无方无边之境中,无论向何处逃去, 都只会回到原地。
逃不掉, 没法逃。
陆照旋神色不变,轻啸一声,一道磅礴法力便自泥丸宫涌出,细若游丝,精纯无比, 在她所感之境中旋了一周,似清风吹开白浪, 于无方之中更辟开一条出路。
陆照旋便顺着这一星半点的生路匿走,似流水涌出蚁穴,纵有千里之堤,也似无用。
法力裹着她, 不过转瞬便从原地一闪离开,落在了谢镜怜身后。
谢镜怜的法力早已将那人法力搅得一星半点也不剩。
若是修为不够之人去看,便会以为来者托大, 大咧咧随手去捉陆照旋,被陆照旋一个闪身躲开了。
然而这过程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中间过了几个周转,二人虽俱远未尽力,也可称过了好几式、好几重博弈。
来者脸上闪过极为明显的讶异之色,似从未想过陆照旋能从他手下逃脱一般,手已伸出,僵在那里,倒有几分尴尬,显得过于自信。
然而,他有这个资格自信满满。他气息虚渺森严,隐晦内敛,见之如山峦藏于雾下,显然远超元婴,是与谢镜怜并驾齐驱的蜕凡真君。
“道友来我黑绳大地狱有何贵干?”谢镜怜冷冷地问道。
“你身后这人分明是阳世生人,为何会来鬼府?”来者收了手,理直气壮,“莫非与阳世私通?”
“阳世之人不可来鬼府?”谢镜怜反问,“为何我竟不知?”
“阴阳有分,各有其道,互不干涉,你身后这人分明已是元婴修为,且气息纯正虚渺,显然是名门出身,学的是真传上法,岂非是阳世觊觎鬼府者?”
“我还真是头回听说名门出身元婴便要觊觎鬼府。”谢镜怜温和道,“我不知道鬼府有这个规矩,也不信鬼府有这个规矩,想是道友记错了。”
她语气温柔,似毫无怒气,然而语气坚定,显然是主意已定,态度坚决之极,与数百年前那个易心软的女修截然不同了。
陆照旋没想到有一天谢镜怜竟真能甩掉她那个优柔寡断的破性子。
“帝君在时,向来如此,你休要胡搅蛮缠!”来者脸色一沉。
“若是帝君定下这等规矩,自然该由帝君来与我说,道友管得忒宽了些。”谢镜怜语气柔和,言语却一点也不客气,“况且,在下蒙帝君青眼,忝为鬼府第三殿,可从未听说过鬼府有这事。”wedfrtyukk;
“道友若没面子请出帝君,就请回吧。”
那人被谢镜怜一噎,露出恼怒之色,“你不过是仗着帝君青眼,强行提到这位置上充数的罢了,倘若失了帝君……”
“不劳费心。”谢镜怜送客。
“嘿,你早晚会被人扯下去。”那人望了陆照旋一眼便收回目光,朝谢镜怜缓缓说道,“帝君的信任,可不长久。”
谢镜怜凝视着他的背影。
“帝君?”陆照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
“你还记得我曾经同你所说的,十殿阎罗之上之人吗?”谢镜怜回过神,“他就是鬼府真正的主人。”
“问元?”陆照旋挑眉。
“问元。”谢镜怜缓缓颔首,“他是元门修士,唤作明叙涯。我之所以能在数百年内一跃成为鬼府阎君、蜕凡修士,便是因为他对我青眼有加,也就是……我方才说的贵人。”
陆照旋凝视着谢镜怜的忧容。
这世上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好处。
“你说我很危险,与他有关?”她试探。
“不错。”谢镜怜颔首,“我同你说过,自我入了鬼府之后一直留心你的消息,若你陨落或转世,我必能知晓,第一时间赶去度你,可你却说你已转世了,而且还是用的纯元弥生符。”
谢镜怜不自觉蹙眉,“初一听纯元弥生符,我便知道事情坏了。”
若是寻常人,听好友如此忧心忡忡说话,心里早就无比忐忑了,然而陆照旋早有心理准备,且纯元弥生符对她的意义十分巨大,纵使后续麻烦无穷,她也觉得值得。
“怎么说?”
“纯元弥生符乃是明叙涯独创。且,除了明叙涯,没有谁能做出绕开鬼府的转世之宝。问元大能自己转世可以不经过鬼府,制作的符箓没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