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仙机[修真]——口红为命
时间:2020-08-13 09:04:55

  然而元婴修士不同。
  到了元婴这一步,哪怕是散修,也算得上有地位的人物,世家对待这些人一改排斥,反而欣然接纳,待之以礼,奉为客卿。
  这些客卿自然不会有世家弟子受信任,但论起尊敬与待遇却并不少,甚至于世家乐于为他们做媒,令自家弟子与之结为道侣,那便是自家人。
  流洲绝大多数散修所梦寐以求的结局便是如此,而这也是绝大多数元婴散修最终的归宿。
  当初对世家愤愤不平的,走到最后却成了世家的一份子,反过来压榨散修。
  陆照旋并不痛恨这种行为,对于一个摸爬滚打、艰难求存了上千年的人来说,任何趋利的行为都可以理解。
  她只是觉得荒诞可笑,一如这世上的每一件事。
  同样是元婴散修,不同人也有不同的待遇。
  似她这等声名显赫、手段超凡的,纵是身后背着大把大把的仇怨,也有的是底气足的世家愿意庇佑她。
  陆照旋凝婴后行走流洲多年,收到过无数示好,她可以确定,只要自己放出话来说想归附,立即会有不下十家无视她背后的仇怨,向她伸出橄榄枝。
  而她若是亲自上门,找那些大世家的显赫元婴修士表明愿意归附,那更是一找一个准,多半不会被拒绝。
  陆照旋独来独往,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追求自由,也向往自由,绝不会甘愿为自己套上缰绳,任由人趋势,更不会反过来为别人套上缰绳、去做自己曾经最厌恶痛恨的人。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委曲求全、曲线救国,她不可能先归附某世家,等到羽翼丰满再叛出,旁人不是傻子,世家更不是。且不提他们有的是法子一步步将你驯服,只说归顺后再叛,多了一户仇家不说,还会真正在流洲孤立无援,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愿归附,就是不归附,哪怕命悬一线也不。
  刀尖与缰绳,她选择向刀尖起舞。
  “数十年一晃而过,你我竟在故地重逢,实在是缘份。”陆照旋竟似有心叙旧,并不急着斗法,轻言缓语。
  然而她的悠然自若落在对手的眼里,便换了一副模样。
  “我也没想到,你得了纯元弥生符,竟这么快便卷土重来了。”赵咎同神色警惕地望着她,笑容僵硬,似乎根本不想笑,却偏要勉强自己。
  “卷土重来?”陆照旋轻声道,“不是好词,但我喜欢。”
  “我甚至都疑惑你当初到底死了没有,为何短短几十年便能恢复修为,甚至再进一步,难道纯元弥生符当真如此神奇?”
  陆照旋轻笑了一声,“确实非同凡响。”她定定地望着赵咎同,“你想不想知道神奇在何处?”
  赵咎同望着她,心底忽升起一股如芒在背的寒意,下意识就要出手,脑海中却猛地一昏,仿佛潜入深海,一切都朦胧而模糊了,只隐隐约约听见陆照旋一卡一卡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
  “在我面前耍手段,可以装得更自然一点。”
  她发现了。
  赵咎同模模糊糊地想着,又好似什么都没想,世界都仿佛遥远了,与他无关。
  “你为什么会在秭殊洞天?”陆照旋一边分神控制嘉礼之术,一边问道。
  赵咎同并不是心理素质过人的人,并不能在她这种给人无限压力的对手面前泰然自若地拖延时间搞小动作。
  陆照旋有无数次生死面前面不改色暗度陈仓的经验,就算是刚逃出蕃城、被宁家追杀的时候她都不带紧张的,当命悬在刀尖上的时候,她无暇紧张。
  赵咎同就是太有底气、太有退路了,连搞个小动作也要紧张。
  陆照旋一眼看出他的虚张声势,并不去揭穿,反而配合他闲扯,暗中运转嘉礼之术,凭借多渡了一重天劫的优势,一举将他控制住,趁着神智尚未完全消散,问出心中疑窦。
  “谢无存听说你杀了秦家三个元婴,找到我问你的消息,得知你转世了,便逼我再入秭殊洞天,一是寻你,二是寻一门太清剑典。”
  赵咎同木木之言,却在陆照旋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谢无存是谢家五位蜕凡真君之一!
  从前她虽在谢家追杀之下,但蜕凡轻易不出手干涉俗事,陆照旋只需应付元婴修士即可,未料此番竟令蜕凡真君过问?
  陆照旋微微蹙眉,“谢无存怎么知道我在秭殊洞天?太清剑典又是什么?”
  谢家自有破元剑典,此为当世绝学,镇谢氏数万年不倒,是流洲乃至于十洲五岛一等一的传承。陆照旋如今得知了玄元背后之事,更是知道此为问元大能嫡传。
  有此等不世绝学,谢无存还要别家剑典做什么?
  一道凡臻化境,无不是自成一家,全靠自家领悟,并不是说两本绝学摆在一起便能一加一等于二的。谢无存若想更进一步,阖该往破元剑典再行钻研才是。
  而这太清剑典,又是什么能与破元剑典相提并论的绝学吗?她为何从未听说过?
  秭殊洞天尚未分化完全,其中机缘宝物无从得知,谢无存又如何确定这太清剑典会在其中?
  她满腹疑窦,赵咎同却一问三不知,只有一句,“他在外面等你。”
  令蜕凡真君纡尊降贵,也算是给足她面子了,陆照旋将疑窦按下,拂手收下新傀儡。
  一个时辰后,赵咎同朝谢无存直奔而去,口中道,“真君,我将那陆照旋重伤,困在洞天中,只要真君借我法宝,立时便能将其斩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46章 勾心斗角,始料未及
  常人见了谢无存, 多半会大吃一惊。年轻时便威名赫赫的谢真君并不像这头衔那般威严。
  或者说,太没有威严了。
  “哦?你找到陆照旋了?”谢无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赵咎同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还重伤并困住了她?”
  若说风仪美貌,陆照旋是气清神虚, 谢无存便是昳丽清美。娇艳似不该用来形容男子,但柔美到了谢无存这个地步,倒也没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若是不明他身份者见了,甚至会以为这是个男装的美貌姑娘。
  赵咎同垂着头道, “回前辈的话,正是如此。”
  “那看来是我小觑了你的手段。”谢无存懒洋洋道,“那陆照旋前段时间单枪匹马斩杀了秦家三名元婴, 其中有一人甚至是元婴二劫。看不出, 你倒是手段非凡,连这种狠角色也能重伤困住。”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好似起疑了,又好似只是随口赞叹。
  “多亏了秭殊洞天内凶险异常, 那陆照旋在洞天内受了伤,晚辈寻到她时状态不佳, 这才轻易困住,不过若想杀了她,就力有未逮了。”赵咎同不慌不忙道。
  “原是如此。”谢无存拖长了语调,“所以, 你要我借法宝给你?”
  “正是如此。”赵咎同俯身道,“前辈因修为过高,无法穿过虚空海, 只有晚辈能戮力一试,奈何手段不足,只能厚颜相请。”
  谢无存不言,只是望着赵咎同,后者垂首恭立,在这样的沉默而具有压力的注视下似若无觉,泰然自若。
  半晌,谢无存忽地长笑了起来,笑声朗朗,于天际分付,惊落飞鹘,凭空又生出几分空洞的冷酷,让人听之心惊。
  赵咎同似是不解,“真君?”
  谢无存收了笑声,面无表情,似方才那朗声大笑者不是他一般,淡淡道,“你做得很好,我这就予你一件宝物,定能叫那陆照旋身死。”
  赵咎同称谢,便见谢无存取出一把剑来,似要交予他,不由露出极惊诧之色来,“真君竟要把这极品昆吾借予我?可晚辈并不修剑法。”
  谢无存轻轻拂过剑身,缓缓递出,直视赵咎同的眼睛,面带笑意,缓缓道,“赵咎同确实不修剑。”
  “可你是赵咎同吗?”
  他话音未落,远天便由一道光华极彩的灵光如天虹惊渡,飞跃长空,一瞬便要飞远。
  赵咎同面色忽地一暗,泛上死气,脑袋低垂,浑身僵硬,似个木愣愣的傀儡,没有半点活力。
  “旁门左道。”谢无存唇角犹带笑意,眼底已满是霜寒,一伸手,剑未出,剑光已如奔雷,朝那远天灵光涌去,似转瞬便要追上那灵光。
  然而他仍在拔剑!
  寸寸莹光在那剔透的剑身上流转,似九月霜寒,光照犹带露,风欺不染尘。
  谢无存的动作并不快,也许随便从某个学剑的世家找个刻苦的弟子出来,都比他动作要快。他挥一次剑,勤奋苦练的剑修可以挥几百次。
  但蜕凡真君的剑不必快。
  那霜寒照雪的昆吾终于挥出,却不是朝向远天。
  剑光如星光,朝眼前已无生气的赵咎同飞去!
  这剑光尚未落下时,似已被舍弃的傀儡忽地睁开眼,抬手而起,这“不会剑法的赵咎同”,竟迸发出几不让谢无存的气势,剑光如虹,一刹而起,迎向那落星璀璨。
  虹光与星光交错,似昼夜忽无分隔,明灭似如混沌开合,有极耀眼,亦有极辉煌,有极绚丽,也有极烂漫。
  “就是这样!”谢无存大笑道,“陆照旋,我了解你,你不会逃!”
  他从一开始便不信陆照旋会借赵咎同这个傀儡逃跑,不信陆照旋会如此心怀侥幸、指望一个傀儡便能骗过他,不信陆照旋会如此轻视蜕凡。
  他知道陆照旋不会,她和他一样,都是从不侥幸、将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甘愿向险而行的人。
  他知道她一定会拔剑,而不顾对面的人是蜕凡,或者说,正因他是蜕凡,陆照旋才更要拔剑。
  “让我看看你的剑。”他大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破元剑典,看看谢镜怜到底教会了你什么!”
  常有人说他是疯子,谢无存对此毫不在意。人生苦短,他正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管他什么身份、境界、气度。
  现在,他想试试元婴小辈的剑锋,那就试!
  他朗声而笑,真心实意感到畅快淋漓,若陆照旋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直面他的尖剑锋,而真的心怀侥幸而逃了,谢无存一定十分不爽。而他一旦不爽,只会让别人比他更不爽十倍百倍。
  然而,再畅快,再淋漓,他的目光也是冷淡而克制的,落在那剑光上时,仿若天神。
  “剑,不是你这么用的。”他收了笑声,开口满是漠然,“天法象我,我法象天,我命在我,不在于天。”
  “你的剑,枷锁太多了!”
  星光乍灿,一瞬冲破虹光,似流星之落,璀璨到极致、冷酷到极致,势无可挡,一去不回,直朝赵咎同落下。
  赵咎同仰起头,直视那星光,似来不及躲闪,只能望着星光落下,在无限璀璨与残酷的光辉中,化为飞灰。
  在满目星光里,谢无存一怔。
  他不信陆照旋接不下他这一剑。
  下一刻,他猛地回过头,望向远天那几乎瞧不见的灵光,天际忽地迸发出极耀眼的剑光,将那直追而去的光华湮灭。
  一瞬间,谢无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逃?你能逃到哪去?”他低声缓语,每个字都仿佛从齿缝间蹦出来的,低沉而有力。
  他话音未落,已化为遁光,朝那远天灵光追去。
  几乎就在遁光飞起的那一瞬,赵咎同原先所立之处仿佛被人撕裂了一幅画一般,一道极清冷、极慑人的寒光自其中迸出,似月光下照,朝谢无存涌去。
  孤光寒凉,不容微尘,转瞬落在那遁光中,狠狠击落。
  谢无存始料未及,竟被这孤光直直追上,他轻轻一晃,偏开剑光,肩头一沉,殷红晕开衣衫。
  那孤光中,有人静静伫立,“我不需要别人指点我用剑。”
  谢无存既不去理肩头剑伤,也不出手攻击,只是定定地望着立在面前之人,直到那人影在他面前逐渐淡去,最终化为虚渺。
  他望着空旷长天,一切归于安然,忽地轻声笑了起来。初一开始只是断续浅淡的两声,最终慢慢连在一起,笑声渐起,在寂静长空飘荡,成为唯一的声音。
  “算你赢了。”他笑容倏然褪去,轻声道,“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
  长天之外,灵光早已飞远,陆照旋收起鬼世夜游图,轻轻拂去唇角血迹,面色隐约发白,神色却平淡地好似只是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非才竭尽全力得以逃生。
  她早就听说谢无存喜怒无常、行无定数,见了真人便知传闻所言不差,甚至还有些为尊者讳的保守。
  她并不怕疯子,也不怕喜怒无常的人,在过去的千余载中,她见了无数在世俗意义中奇怪的人。就连她自己,不也是人们眼里的疯子、亡命之徒吗?
  无论见了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是一剑不能解决的。
  如果一剑不行,那就再来一剑。
  陆照旋从一开始便没指望谢无存会信赵咎同能重伤并困住她。
  她从赵咎同口中得知,谢无存是听说她重现踪迹并连续斩杀宁正阳、秦家三元婴后才临时起意来寻她的,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陆照旋这个人,去寻赵咎同时对她毫不了解,一切都是从赵咎同口中得知的。
  赵咎同虽曾逼她到了绝路,亲眼见她陨落,却打心眼里忌惮她、恐惧她,不会在谢无存面前诋毁她、贬低她。
  两相结合,谢无存不可能信赵咎同有能力重伤困住她。
  她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故意让赵咎同这么说,令谢无存以为自己看破了一切,自认为看破她心思,心生笃定。
  而她自己则借助鬼世夜游图遮蔽天机,藏在图中操纵赵咎同,另一方面则作出灵光远遁的架势再行迷惑。
  无论谢无存是否信她就藏在那道灵光之中,陆照旋都有办法应对,甚至于谢无存真身在此、元婴追去,她也想过如何应对,就看谢无存怎么出手。
  谢无存与她素昧平生,甚至根本不了解她,有一点却说得再对不过,她不会跑,或者说,不会心怀侥幸地轻易遁逃。
  且不说以蜕凡的手段,必能看破赵咎同是傀儡,只说遁逃,她速度再快,也无法遮蔽自身灵息与天机,在已能问道循道的蜕凡大能面前无所遁形,哪怕逃到天边也会被捉到。
  唯有借助鬼世夜游图这件蜕凡层次的灵宝遮蔽天机,拖住谢无存,自己遁逃远去,才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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