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仙机[修真]——口红为命
时间:2020-08-13 09:04:55

  二人行过,还遇见些被困秭殊洞天中多年,就想着拉人下水顶替自己的修士。
  “莫去理他。”还未等那修士把话说完,陆照旋便已淡淡道,“千年前我初来秭殊洞天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那修士被她一噎,仍不死心,还要再说。
  “当年想骗我下去做替死鬼,被我识破,如今故技重施,管他去死。”
  裴梓丰竟觉有些失笑,随她一道板着脸,任由那修士狂呼乱叫,头也不回,转瞬消失。
  寂静长空里,唯有那人绝望的大叫。
  陆照旋并不将这插曲放在心上,她从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对过客也毫不在意,与裴梓丰将整个秭殊洞天都看了一遍,竟未见异常。
  “这倒是奇了。”她喃喃。
  “我倒觉得毫无异常,正是面具为我们指出的路。”裴梓丰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见一本克系文,《不可名状的城镇》,感觉真心很好看,推一下!
 
 
第86章 重入故梦,道祖讲道
  “你是说……”陆照旋微诧, 目光逡巡了一番,若有所悟,“莺声鹊语?”
  “不错。”裴梓丰缓缓颔首, “既然这秭殊洞天中并无线索,想必线索便在所见之外。”
  莺声鹊语乃是三千世界中无边故梦碎片一一捕捉而成, 既是虚幻渺茫,也是由秭殊洞天所庇佑的一部分。
  若太素白莲的下落真要着落在莺声鹊语的无边蜃景之中,那想要寻得踪迹,难度可就大了。以这莺声鹊语中蜃景无穷之数来看, 便是裴梓丰与陆照旋二人在此耗尽寿元,也难一一遍寻。
  只从慎苍舟为人看,他并非这等为难人的, 也绝不会令一桩机缘落得全凭运气的地步, 只要掌握了关键,想要寻得他留下的机缘应是顺理成章的。
  “也许并不需要我们一一去探寻。”陆照旋若有所思,“说来,我当初三度进入莺声鹊语,所进入的故梦, 竟无一不与你有关,便纵是你我因果牵缠, 也没有这么巧的道理。”
  裴梓丰一怔,“你在这莺声鹊语中见到过我?”
  便是关系再好的人,怕也难以忍受过往的某个片段为人窥伺,修仙之人尤甚, 然而陆照旋笃定裴梓丰绝不会因此而愠怒甚至大生警惕,“第一次是你转世后,第二次是你转世前, 第三次便是你将鬼世夜游图给谢镜怜的那次了。”
  按裴梓丰所言,他既然也曾通过秭殊洞天进出鬼府,想必总也有两次入梦了。
  陆照旋不知这莺声鹊语中故梦究竟是因果牵缠还是随意分配,以目光示意裴梓丰透露他当初在莺声鹊语中所见之景。
  裴梓丰沉吟了片刻,“第一次进入莺声鹊语,我见了瀚海沉浮,似乎有人在水中随浪而行,人影模糊,我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第二次,我见到的是道宫巍峨,无数仙圣相聚一堂,似乎有什么盛宴。”
  这两度故梦竟都令人毫无头绪,连理出个主角也是不能的。
  “这样说来,与因果似乎也无甚关系。”陆照旋微微蹙眉。
  “在你眼中,这无数故梦别无二致吗?”裴梓丰四下而望。
  “与戴上这面具前,并无什么不同之处。”陆照旋随他一道向面前无边繁华绮丽望去,满眼是花团锦簇,繁盛下是杀机四伏。
  两人苦思冥想,有过无数猜测,又都一一否决或是怀疑,觉其并不能十足准确,始终难以猜测慎苍舟究竟会将太素白莲藏在何处。
  “既然实在猜不出下落,倒不如直接去寻。”裴梓丰叹道,“或是藏在与兆祖师有关的故梦中,又或是藏在与慎苍舟有关的故梦中,总之可以一试,纵便是寻遍了这莺声鹊语,我竟不信寻不见。”
  他这话说得气魄,实则只是玩笑,然而陆照旋听了,却十足认真地思索了起来,许久,竟真点了点头,“你我当初进入故梦时,并无这面具相助,也许不知其中有什么端倪,如今我戴着面具一试,也许进入的故梦有些门道也说不准。”
  问元大能究竟在想什么,她还真是猜不透。
  陆照旋下了决定后,便不会再犹豫,当下便与裴梓丰一道上前,踏入那花团锦簇中。
  令两人无比惊诧的是,待二人踏入,这无边繁华竟显出截然不同的情景,那万千锦绣竟好似被他们吸引了一般,无论远近,齐齐向二人涌来,片刻间便将两人团团围住。
  光影交错、虚实分化间,陆照旋只来得及朝裴梓丰一伸手,正与他十指交握,便仿佛被拉进了无边美梦之中。
  ***
  霓裳曲罢天风起,吹散仙香满十洲。大千渺渺,自与红尘相异,寻道悠悠,最苦无人指点。
  恰逢灵华道祖开坛,广传道法,这虚空浩渺、大千无尽,能来听道的便都赶来,汇于座下恭迎。满眼望去,无不是神通仙家、得道高人,却在此齐齐垂首。
  而那万千簇拥中,是一道似隐、似显,乍一看清晰无比,细一看又觉朦胧不清的身影,垂首静坐,似乎已昏昏酣梦,周遭往来纷扰与其无关,然而无论旁人如何牵扯,却俱不敢稍稍搅扰。
  这正是灵华道祖尊身。
  时辰已至,道宫闭合,未至便是无缘,这已是大千诸天中既定的规矩。
  那无论周遭熙攘始终垂首者,终于缓缓抬起头。
  面容隐隐约约,于灵光中难辨分明,然而飘渺自如、道生灵随,已足以令任何人垂首恭听。
  灵华道祖目光逡巡了一周,将面前众仙扫视后,缓缓道,“算来应有十万零八百人,如今却还差两个,却是时辰已至,不待了。”
  他这一语出,座下群仙纷纷惊诧低语,道祖掐算,自不会有差,想来当真有两个命中该来听道却未至的。然而道宫已闭,灵华道祖似也无为其再开宫门之意,那这两人究竟如何前来听讲?
  这大千诸天,奇人奇事数不胜数,群仙不过议论一番便罢,他人热闹岂如道祖讲道?
  灵华道祖说不等那未来的二人,便是当真不等。他悠悠而呼,“难!难!难!道最玄,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三声“难”字,一声更比一声重,似黄钟大吕,直敲在群仙心头,几振聋发聩。
  自幼家学传承的,想起往昔有典而难入门径;落胎凡俗的,想起为寻仙缘苦苦挣扎而不得;秉性灵慧的,想起误入歧途;天资驽钝的,想起苦学难成……
  一声长呼,引起万仙唏嘘,道宫上下,尽是长喟怅惘。
  灵华道祖微微颔首,题引既出,正要详述,却是一顿,转头朝宫门望去,轻叹道,“逝者如斯夫——”
  群仙不解,纷纷随之望去,却不见有什么奇异。
  “原是两位来自故往的小友。”灵华道祖却蓦地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人已来齐,却是正好。”
  他言罢,便又垂首,仿佛周遭不成纷扰一般,唯有讲道之声不紧不慢,大道箴言,振聋发聩。
  道祖开讲,字字珠玑,群仙忙去留神细听,不一时便个个喜笑颜开、手舞足蹈,却不是其定性不足,而是悟道深处情不自禁。
  至于那开坛前的小插曲,便早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灵华道祖垂首一讲便是九九八十一天,其间群仙雀跃,所获颇多,甚至不乏在此晋升者,待道祖抬首止言时,方觉大梦初醒、恍如隔世,恨不能再请道祖讲上三年五载。
  灵华道祖讲道既罢,却不散场,静静扫视了一周,目光定在宫门处,忽道,“情之生泯,何哉?”
  群仙惊诧,重又望去,竟见宫门处有两道模糊身形渐渐显露,虽看不真切,却隐隐于约能听见答话。
  一言“极于情而忘于情,情生情灭,不能稍阻我道”,一言“无情是我,多情亦是我”。
  灵华道祖微微一笑,不予置评,又问道,“人之生灭,乐哉?”
  那答“多情亦是我”的似有踌躇、并未作答,另一人沉吟许久,似有所决,轻声道,“所思所想,唯有大道。此中乐,已忘我。”
  金声玉振,玉宇一清,群仙俱肃。
  灵华道祖长笑,“既已开悟,早晚是我辈人。”
  因歌而笑,“行处独携千岁鹤,归时自控五花虬。经多传注真成赘,道在希夷信莫求。”
  化鹤而去,不见踪迹。
  群仙拜服,却忽听得宫外传来一声相呼,“不属此世者,且去!”
  宫门大开,群仙纷纷向外望去,却只见那宫门处两道模糊人影竭力回望,忽地消失了。
 
 
第87章 白莲入手,重回山海
  那无边梦景刹那褪去, 留下的只有沉寂。
  似有什么自她手边流去,陆照旋下意识地伸手一捞,置于面前, 五指间竟是一支半开芙蕖,微张微拢, 于她手中安然似眠。
  这芙蕖似平平无奇,然而在她以灵气环绕试探时,却猛地绽开,道蕴缠绵, 反朝她氤氲而来,好似静水涟漪,漾漾清波。
  这道纹过于明显, 以至于陆照旋甚至不需要多加验证, 便可以确认这就是太素白莲,问元载道之器。
  她下意识地收拢了五指,心神微提,抬眸去看裴梓丰,却见后者目光在这晋升至宝上稍逡巡了一眼, 便似毫不在意般挪开,正与她目光相对, 竟是一片明了的坦然。
  陆照旋一怔,忽想起方才在那故梦中,裴梓丰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在那无边故梦中,其实陆照旋并未将讲道者所讲内容听得如何分明, 便好似雾里看花,朦朦胧胧,她似有所悟, 又什么都不明白。唯有最后那两个问题问来时,一切忽地无比清晰。
  不知为何,当那讲道者望来时,她竟觉一股不容置疑、不容反驳、不容忽视的力量,让她情不自禁地将心头最真实的想法倾诉而出,毫不迟疑、脱口而出。
  她是这种感觉,裴梓丰多半也是。
  故而这“无情是我,多情亦是我”多半便是裴梓丰真心实意所想,心头所思,口头所述。
  他这答案其实出乎陆照旋预料。她对裴梓丰的心意或有些了解,对他这人或更有几分熟悉,知道他其实与自己无比相似,是一心大道、心无旁骛的,若有那一星半点的情愫,并不会否认,但若要视之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也是绝无可能。
  面对那讲道者的问题,陆照旋毫无犹豫、无需思索,脱口而出一句“情生情灭,不能阻我成道”,便是她承认情愫,又看淡情愫、一心大道的真实心境,以她对裴梓丰的了解,并不认为后者会与她有太大差别。
  故而,裴梓丰会如是作答,以他的骄傲、以他的道心,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坦然到极致、真诚到极致了。
  陆照旋虽想着这些,手下却并未停。她在左手手背上轻轻花了一个圆,将那支芙蕖轻轻靠拢,那太素白莲竟一点点地被她塞进了那圆圈中,变为一道菡萏图纹。
  无论裴梓丰究竟是否当真不与她争这太素白莲,自己警惕些守好总是没错的。或许有些无情,人家已将无限真诚摆在她面前了,她却还想着谨慎防备。
  但陆照旋就是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的心口不一,太多的情谊敌不过利益,不给别人任何背叛的机会,这比任何无由的信任都更能维系感情。
  她将太素白莲收好,这才轻声道,“方才那故梦,倒似乎有些意思。”
  按理说,既然是三千世界过往图景,理应是往事,可在那幻境中,讲道者分明称呼他们二人为“故往来客”,似乎那幻境其实是未来之事,这样一来,两者便相悖了。
  裴梓丰微微颔首,“那图景之中,确乎有些门道,似乎当真是天外之事,那讲道者,也似乎确实是大能。”
  一个修士于道途上究竟有几分斤两,讲道是最好的证明方式。到了这等悟道参道的境界,纵听不懂贵法妙语,也总能品鉴出一二分真意,知其造诣之高。裴梓丰与陆照旋听那人讲道,云里雾里,可并不妨碍知其必有真意。
  “也许天外的世界,当真超乎想象。”陆照旋喃喃。
  一场梦景,将两人同时带往九天之外,隐隐窥见那个磅礴浩渺的世界,便譬如井底之蛙窥见青天,向往之心一起,再难忘却。
  裴梓丰与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轻声道,“你得了太素白莲,很快就能晋升问元了吧?”
  从遐思中回归现实,陆照旋微微一笑,“我确实已杀了三个命中注定要杀之人。”
  “待你晋升问元,留下传承,水墨功夫数千载,道器圆满后,击杀了明叙涯,也差不多也就能超脱此间,飞升天外了。”裴梓丰淡淡道,“天外的世界,也就可以亲自去看了。”
  他兜兜转转竟是想说这个。
  陆照旋莞尔,“这样算来,我离天外的世界,也确乎不远了。”
  若给外人听见,只怕会乍舌连连。裴梓丰对陆照旋可谓过于信任,仿佛明叙涯是什么插标卖首之徒,只待陆照旋去取其性命。而陆照旋也当真敢认,似乎裴梓丰说的是什么事实一般。
  她这心气委实太高,连年玖怕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但既然她与明叙涯早晚你死我活,那还是请明叙涯早日殉道吧。
  裴梓丰凝视着她,轻声说道,“若有朝一日你要飞升了……”
  仿佛欲言又止,言语停留在这一刻,不再继续。
  “太素白莲既已到手,早些炼化、早些晋升,夜长梦多,终究不美。”他另起话头,笑道,“这玄元之争总该有个结局。”
  陆照旋坦然回望,轻声道,“那么,我就是这个结局。”
  ***
  莲池清净,大若岩寂寂,任山海境中过客来去,仿佛置身事外,沉静无声,不受尘俗纷扰。
  然而这数百载寂寂之地,却忽地被人打破沉静。
  莲池漾开清波,任人踏水而来。
  天光波影中,她似乎是仙姬神女游戏红尘,盈盈然不似此间人。
  陆照旋挽袖,微微躬身,于那无数菡萏之中,伸手去摘其中一支半沉于水中。她五指修长莹然,恰与那水面上一点朱色相合,于天光下衬出十分美感来。
  指尖点在莲瓣上时,忽地冷光一闪,那浸在水中的白莲猛然疯长,转瞬便张开所有莲瓣朝她拥来,似要将她吞下。
  陆照旋抽手去迎,手伸到一半,却忽地顿在那里,似乎无法完成这简单之极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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